第81章 Chapter 81
余烈离开的两年, 程菲每周都会过来，尹华道这处居所的所有都还维持着原样。
程菲喜欢花, 每次来时都会捎上一束新鲜的百合, 插在厨房岛台的花瓶里，因此，这间屋子并未因长时间没住人而生出丝毫死气。
相反, 在她的倒腾下, 这里甚至比余烈过去独居时更鲜活得多。
在得知余烈归来的喜讯时，正在审讯犯人的警官陆岩整个人都是一懵, 一度以为是消息有误或者自己尚在梦中。
向丁琦再三确认过消息后, 陆岩便强压下心头的狂喜与激动, 飞快整理好情绪, 重新投入进工作。
下午四点多, 他就跟领导请了个假, 提上一大堆吃的用的奔赴尹华道。
陆岩跟了“周清南”十几年，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情谊，难以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彼时, 陆岩抵达尹华道时, 余烈正半弓着身、大马金刀地蹲在客厅里, 给他家小姑娘准备生日惊喜。
大门没关。
陆岩出了电梯径直进屋。
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 这个铁骨铮铮的大男人竟在瞬间便眼底赤红，泪湿了眼眶。
好几秒，陆岩才蠕动嘴唇, 哑声唤出两个字：“老板。”
听见背后的嗓音, 正在捯饬星灯的余烈顿都没顿一下, 头也每回地淡声道：“正好。过来帮个忙。”
陆岩和余烈的这场重逢, 没有任何煽情的话语, 显得那样轻描淡写，而又稀松平常。
陆岩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笑着应道：“来了！”
说完话，陆岩把手里拎着的一大包东西往厨房里一放，紧接着便捋起袖子走上前，和余烈一起摆弄起那些精致的星灯。
两人忙活着，好一会儿都没人再吭声。
终于，在陆岩帮着余烈牵完第四个星灯的线时，他头越埋越低，双肩隐隐抽搐起来。
余烈闻声，撩起眼皮看陆岩，语气散漫中带着一丝笑意，道：“我说你一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说着，他从旁边抽出张纸巾给陆岩递过去，道，“赶紧把眼泪给我擦干净。”
陆岩肩膀一僵，埋着脑袋没吭声，只伸手将纸巾一把接过，在脸上胡乱擦两下。
擦完，陆岩心头依旧酸涩得厉害，怕自己再度失态，他便随口找了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陆岩用最随意的口吻，问：“老板，你整这么多灯干什么，要给这房子重新装修？”
余烈听完，随意扑了两下手，慢条斯理站直身子，走到餐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余烈极淡地笑了下，眉眼间漾开柔色，说：“今天不是她生日么，给她准备了份小礼物。”
陆岩一滞，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头，余烈目光落在陆岩身上，视线漫不经心打量他半秒，又忽地开口：“陆岩。”
陆岩：“嗯？”
余烈：“以后别再叫我老板。”
话音落地，偌大的客厅内骤然一静，连带着陆岩面上的所有神情也凝固住。
他直视着余烈，眼底流露出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慌张与愧疚交织，好几秒才迟疑地挤出几个字，嗓音沙哑至极：“烈哥，对不起……”
“大家都有任务在身，没什么对不起的。”余烈面色淡漠而冷静，随手将玻璃杯放回桌上，发出轻轻一声“砰”，继而又道，“更何况，我一早就知道。”
陆岩眸光生生一震，惊愕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警察？”
“没错。”
余烈眉眼间神色慵懒，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敲出两根，一根隔空给陆岩扔过去，一根丢自己嘴里，高大身躯懒洋洋往桌沿上一靠，轻嗤，“一个神枪手，枪战火拼那么多场，手上没沾过一滴警察的血，搁谁能不怀疑你？”
陆岩脑子里又惊又疑，蹙眉道：“你一直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还一直帮我打掩护？”
余烈抽了口烟，低眸掸烟灰，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陆岩无言，沉默了足足三四秒，才自怨自艾似的嘀咕：“亏我还以为这些年自己藏得挺深，没想到早就在你面前暴露了……”说到这里，陆岩稍顿，又由衷生出一丝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庆幸当年，是国安特勤营收了余烈。
否则，以此人的城府与心计，如果他跟枯叶蝶一样由梅凤年教养长大，真正成为了梅氏集团与红狼组织的一员，那如今他们所有人、甚至是全人类的命运，都可能会被改写。
隔着几步距离，看着余烈烟雾背后的面容，陆岩沉吟好片刻，又道：“烈哥，这些年，谢了。”
余烈：“谢我什么？”
陆岩勾唇，扯出一个半带玩笑又半认真的笑：“如果不是你睁只眼闭只眼，我这会儿估计正在孟婆桥排队喝汤吧。”
余烈轻哂，随手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掐完烟，他似乎想起什么，又眼也不抬地朝陆岩道：“对了，咨询你个事儿。”
陆岩：“什么事，你说。”
余烈面色和语气都淡淡的，冷静而平和：“一般来说，如果跟一个姑娘谈恋爱处对象，是‘见家长’这项社会活动在前面，还是‘求婚’前面？”
原本，陆岩听自家亲爱的老大要向自己发问，不由自主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以为又是跟什么大活相关。
陆岩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提心吊胆紧张了好几秒钟，最后会听见这么一个问题。
大佬在问他什么。
处对象是应该先见家长……还是先求婚？
陆岩眨了眨眼睛，一张凶悍又英俊的刀疤脸上流露出一丝清澈的迷茫：“……啊？”
那头，余烈侧目瞥了陆岩一眼，表情凉凉。
大佬就是大佬，无论何种身份何种形象，压迫感永远教人无法忽视。
只这一眼，陆岩茫然的目光瞬间就清澈了。
“咳……”他窘迫地清了清嗓子，蹙眉思索两秒后，很诚实地回答，“那个，哥，我说实话哈，你这个问题真不应该问我。我一个单身汉，别说处对象了，从出生到现在，我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你问我谈恋爱的流程是该先见家长还是先求婚，我还真说不清楚。”
说到这里，陆岩又停顿了下。
心想自家老大难得请教自己一次，他要是一句“不知道”就完事儿，岂不是浪费了一次在老大面前表现自己彰显实力的机会？
因此陆岩沉吟须臾，很快又补充后半句：“不过我觉得吧，应该是见家长在前头。”
余烈脸上的神情依旧没什么表情。听陆岩做出总结后，他把玩着打火机很轻地挑了下眉，道：“细说。”
陆岩便很自然地笑一声，回答：“结婚本来就是两个家庭的事儿。不先过父母那一关，就算人姑娘答应了要嫁你，爸妈不点头，那也白搭不是。”
陆岩话说完，余烈那头就没再吱声。
他随手将打火机收起，屈起一条大长腿半蹲回走廊上，继续摆弄那些星灯。神色平静眉眼冷然，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陆岩好歹也跟了余烈这么多年，对自家这位大佬的个性脾气，了解得没有八成也有三四成。
他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忍不住抻长脖子靠近过去，小声试探：“烈哥，虽然我个人没有经验。但我真觉得，见家长什么的，你一点儿不用紧张。”
余烈忙着手里的事，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不语。
“你可是活着的一等功，一级模范英雄。”陆岩不明其中隐情，面上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像你这种万里挑一的国安特勤，靠谱得不能再靠谱，放在相亲市场里都受欢迎得很。叔叔阿姨肯定很喜欢你，放心吧。”
余烈听完，只是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散漫道：“但愿承陆警官吉言。”
凌晨四点半的城市，夜风萧瑟，冷月清柔。
程菲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男士白衬衣，光着脚丫站在开放式厨房的门口，手里拿个盛满水的透明喷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花瓶里的百合喷水。
一边喷，一边观察不远处的身影。
集成灶前，男人拧开燃气炉，幽蓝色的火苗窜起来。
起锅，烧水，动作熟练。
他只穿一条纯黑色的拳击短裤，上半身赤条条的，大方展露出自己那副优越异常的好身材。
程菲认真打量着余烈，目光落在他宽阔而紧硕的肩背肌理上。
那些皮肤，烙着道道凌乱又暧昧的鲜红指印。
全是她不久前给他挠出来的……
脑海中闪过某些回忆，程菲脸一热，当即收敛思绪。
她视线继续往下，扫过呈倒三角形敛出的劲瘦窄腰，而后，落在男人腰上那条拳击裤上。
红黑相间的颜色，明显已经洗过太多次，裤缝部分有些许暗红条纹已经脱色。
这条拳击裤是余烈衣柜的老演员。
程菲清楚地记得，当年她第一次闯进这间屋子，见到这位大佬倾情演绎的半裸美男图时，他穿的就是这条裤子……
想到这里，程菲不禁眨了眨眼。
为什么总是穿这条裤子，是因为裤子太少了吗？
也是。
之前她打扫主卧的衣帽间时就发现，余烈的卧室空间开阔，衣帽间也大得不像话，但他衣柜里的衣物其实并不多，精细笔挺的西服正装有几套，春夏秋冬四季的便装有几套。
除此之外，就只有皮带、手表之类的配饰。
程菲抬指点点唇瓣，琢磨须臾，接着便光着脚丫子无声无息走到男人身后，双臂往两侧一张、再一收，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头，余烈刚往烧开的滚水里丢了些面条，感觉到腰腹被两条水蛇似的纤细胳膊缠绕住，身形微凝，侧过头，唇畔便牵起一道弧。
余烈：“这些够么？”
程菲探头看一眼锅里，惊得睁大眼：“你煮太多了，把我当猪崽喂吗。”
“你先吃。”余烈不以为意，拿筷子搅着锅里，“吃不完算我的。”
程菲闻言一滞，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从今晚到现在也粒米未进。
她不禁有点诧异地眨眼，仰着脖子巴巴地望他：“你也没吃东西。不饿么？”
“饿啊。”余烈懒洋洋地回她，“又没饭吃，所以才只能吃你。”
程菲：“……”
程菲脸蛋又是不争气地一红，抬手打他胳膊。
余烈笑，贴近她，在她脸蛋上不轻不重地咬了口。
程菲也跟着弯起唇，手臂环在他腰上，脸颊被碎发瘙得痒，她用力在他紧实的背肌上蹭两下，接着便很随意地问道：“你们国安局平时貌似挺忙的，正常情况下，每天都是什么时间下班？”
余烈：“早上八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然后有一个多钟头的体能训练时间。”
“也就是六点正式下班？”程菲算了算时间，接话。
“说不清楚。”余烈转过身，伸手搂住姑娘纤细的腰身，带着她一起靠在料理台上，鼻梁在她的鼻尖上亲昵地磨了磨，“偶尔能准点儿下班一次，大部分时候估计得加班。”
程菲脸红红的，盯着男人放大版的俊脸，又小声地问：“那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余烈眉峰轻佻：“怎么。想约我？”
“……对呀。”程菲磕巴了下，回道，“不行吗。”
余烈勾了勾嘴角，吻了下她的眼尾，语气如常，却又带着几分暗示性：“那得看你想约我做什么。”
程菲听出这人语气里的暧昧，脸更热了，忍不住睁大眼睛，嗔道：“我是看你一条裤子穿几年，很可怜，准备带你去逛街买点新衣服！你的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
余烈抬起右手，指背若有似无摩过她细嫩的耳垂，耐人寻味道：“可是我对逛街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俯身，唇贴近她：“姑娘，要约人，总得拿出点儿有吸引力的东西。”
程菲脸蛋的温度越来越烫，试着挣了一下，扭过头，故作淡定道：“那算了。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你爱去不去。没衣服穿的又不是我。”
余烈大掌扣住她小巧精致的下颌骨，将她整张脸蛋给掰回来，正对自己。
他语气随意地说：“我想了一下，买衣服好像也可以。”
程菲心下好笑：“前一秒还说没兴趣，这么快就改变想法了？”
余烈说：“见家长这么正式的场合，还是打扮一下比较好。”
程菲：“？”
程菲愣住，错愕道：“见家长？见什么家长？”
余烈对她的反应略有几分不满，眯起眼，在她唇瓣上惩罚性地咬一口：“我一个黄花大闺男，把自己当生日礼物送给你，让你吃干抹净睡了那么多次。你难不成想提起裙子不认账？”
程菲：“……￥？？？”
“而且算算日子，我也有好些年没见过程叔和蒋姨了。”男人注视着她，语气格外冷静，“这个周末，我就会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去拜访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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