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九十七章司钰
云汲笑出声来，原本有些阴戾的言辞，他却仿佛听了个笑话，“阁下并非是个疯子。”
“水神看得准？”夙悬亦笑道。
云汲摇头，“小神不敢说看得透阁下，不过能略略懂得些阁下所想罢了。”
夙悬不置可否，“现今不是疯子，以后便不会疯了？”
云汲拿着酒壶往他的酒壶上轻轻一碰，“阁下有好酒喝着，想来便不会疯魔。”
夙悬笑了笑，扬了扬手中酒壶，“那便要水神多出些力了。”
“荣幸之至。”
从那之后他们常常在一处喝酒，再后来有时不喝酒，只闲坐着，聊些或大或小，或有趣或无趣之事。
一壶酒喝完，夙悬起身，掌中现出空世，凛凛寒意再次将他包裹起来，云汲问道：“阁下要去何处？”
“魔族。”夙悬道。
鬼族依附于魔族，妖族虽独立却无多少实力，只要降服魔族，便可终结这场战事。
“可需神族相助阁下？”盟誓已定，自然要表示诚意。
“不必，碍事。”夙悬说罢身影便消失不见，徒留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云汲，坐在树下慨叹，生于天地混沌的人，就是这般嚣张啊。
来到魔族惯待的地方，满目火烧一般红艳，彼岸花海的那一端，便是大片魔族驻扎之地。
而此刻在彼岸花海前，坐着一个青白衣衫的男子，梨花为眸玉做骨，翩然不似世间客。
他坐在花前，地上铺着雪貂毯，面前摆着一张案子，身旁一只小泥炉，炉上坐着银质的小水壶，案子上摆着一套精巧的茶具。
他自顾自烹茶，似这天昏地暗中唯一一方净土。
这比水神云汲还要出尘脱俗的男子，却是个货真价实的魔族，以尚武著称的魔族。
若非是他身上强大的灵力与魔息，夙悬几乎要将他当成某个弱不禁风的神族。
灵力虽强大，却十分平和，魔息虽浓郁，却让人觉出几分与世无争。
在尚武的魔族中，哪怕外表再温文尔雅，气息都是霸道且具有攻击性的，莫说魔族，便是六族之中，性情谦和温顺的都极难活下来。
遂在夙悬眼中，眼前这景象，也不过是比云汲更高级的伪装罢了。
莹白纤长的手执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向前推了推，抬眸望他，绽开一个笑容，道：“要尝尝么？”
似暖风中绽放的梨花，洗刷了这天地间的无尽血色，融化了山巅冰雪，静望春水微澜。
似是被他的笑容感染，夙悬在他对面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幽幽花香在唇齿间荡开，与鼻尖的彼岸花香气相得益彰。
“用彼岸花做的茶。”他捧着茶杯轻抿一口，“我总觉得这茶的香，像这花海一般，明明真实存在，却好似虚幻一般，诡秘离奇。”
“我未见过你。”夙悬回想了他自诞生以来见过的所有魔族，血光冲天的回忆里，丝毫寻不到这样一个春雨梨花般的人。
他自认记性算不得差，况且这样一个人，便是隔着血色匆匆一瞥，也很难让人忘怀。
“我叫司钰，从未去过战场，是以你未见过我。”他嗓音轻柔，似风中摇曳的花，“可我却认得你，夙悬。”
说完他轻轻笑道：“大概六族之中，没有谁不认得你的。”
“听起来似乎并非什么好事。”夙悬如同被他感染一般，声音亦放轻了许多。
“谁知晓呢，好好坏坏，浮云罢了。”司钰捧着茶杯，望着茶汤，神色淡然却又有些寂寥。
“你是魔族派来拦我的？”夙悬眯了眯眼，他不是个容易被蛊惑的人。
司钰被他逗笑，“我像是能拦住你的么？”虽然他在魔族算得上佼佼者，可面对此人，他的赢面不过二三分。
况且这世间太纷乱，他并不想参与。
“过了这片彼岸花，便是魔族驻扎之处。”他看了一眼光华流转的空世，“你是要去哪里吧？”
夙悬点头，对方这般轻松的语气，让他有些疑惑，“你可知我要去作甚？”
“你拿着剑，还能去作甚。”司钰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那些魔族与他毫无关系。
“你明知道我要去杀你的族人，却不阻止？”夙悬开始觉得，魔族是否设下了什么圈套。
“我阻止不了你。”司钰轻轻摇头，“那里面是魔族，却早已没有我的族人了。
魔族的死活，又与我何干呢。”
他将两人空了的茶杯添满，“血流的太多了，该到了停下来的时候。
我想换个风景更好的地方喝茶，没有血的地方。”
“你常在此煮茶？”夙悬忽而问道。
“嗯。”司钰轻轻点头，“此处清净。”
他应答的声音很轻，似梨花掉落在风中，孤寂的有些凄凉。
夙悬拿起面前那杯茶一饮而尽，这茶不止是像彼岸花，亦像面前的人，虚幻得不真实。
“我要走了。”他提剑起身，绕过桌案，往彼岸花中走去。
“夙悬。”司钰愣了一瞬，回过头唤他。
夙悬驻足，略略回身，“何事？”
“以后……我可不可以去东白山煮茶？”司钰笑问。
夙悬望着他，微微颔首，“可以。”
那梨花便重又盛开了，笑眼盈盈道：“多谢。”
“不必。”夙悬回过头，身形便消失了。
司钰松了口气般回过头，在那玄袍看不到的地方，他握着茶杯的手骨节已然青白，松开手，茶杯碎成了几半。
夙悬提剑入魔族，最后自然得到了魔族与鬼族的臣服，五族俱已称臣，妖王也只得寻到他表诚意。
六族于东白山定下规则，三界既成，天地法则亦随之降临，世间便开启了新的时代。
血色退尽，得见山河。
那之后夙悬与云汲、司钰三人，常在东白山煮酒烹茶，有时也会去去三界其他地方，寻些不同的意境。
万万年也便如此过去。
直到那次他受邀到魔界，观魔族推选魔尊，那个名叫商墨的年轻魔族，几乎以碾压般击败所有对手，轻松通过六大长老的考校，成为新任魔尊。
司钰坐在他身旁，不知缘何竟失了神，他唤他时，方才如梦初醒般转过头，笑的有些慌乱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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