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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一念成佛(3)


  舒牧昭慢慢踱步至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一双眸子里尽显深沉。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慕容凌,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这个念头兴起的瞬间,她紧跟着问了出来,“现在,凌王应该已经在府衙里歇着了吧?”

  李管家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只能愣愣点头,不免急道:“小姐,现在已经不是去探究凌王在哪儿的事了。虽说事情无关痛痒,可毕竟咱们还是被拖下了水。若是处理不好,年底您上京时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为何?”舒牧昭有些不以为然。

  王公公的存在,一直是将军府众人心中的一根刺。从重生到这个特殊的府邸以来,她就知道李管家等人并不乐意与朝廷中人打交道,尤其是王公公还曾经以内廷总管自居,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似李管家那样的铁血汉子,上阵杀敌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如今却碍于她的身份和地位,不得不给王公公好脸色,甚至还暗中打探各种消息,做好各种准备。

  对此,她是感激的。

  可她素来有自己的想法,并非几个人就能随意左右。既然王公公曾经是内廷中人,不管他以何种身份留在将军府,她绝对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

  南信侯府头顶上的那把刀,尽管现在暂时借给了忠夷伯府,可只要她想,就能随时随地将它握在手里。

  她并非不知道李管家的顾虑,却也没他想得那么悲观。在得知了灵泉宝地的秘密后,她有自信能掌握住将军府的命脉。更何况,只要那兵符一日不出现,在东北边境领兵的舒牧衷等人自然不会对她怎样。

  这是她的底气,想必也是舒牧衷为之畏惧的地方!

  “李管家,上京的事儿,还早着呢!不用着急!”她隔空拍了拍李管家的肩膀,一派云淡风轻,“你要知道,天高皇帝远,真到了年关上京的时候,那南信侯府估计也不会再存在了。”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李管家却没她那么乐观,这个沉稳低调的中年汉子,想起前路眉心就拧成了疙瘩,叹息道:“小姐,其实卑职最担心的并非这个,而是……而是凌王。”

  舒牧昭顿时失笑,“你为何会有这个担心?”

  李管家深深地凝视着她,少见的意味深长道:“小姐心中应该如明镜似的,何苦来为难卑职?论聪慧,卑职自然比不上小姐,但就连卑职都能看懂的事情,您又为何装作蒙在鼓里?卑职还没到眼花耳聋的地步,从您与凌王的几次相处之中,都可以看出你倆之间必定有所纠葛。不然,又为何刻意掠过这么多的漏洞,而与卑职谈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舒牧昭当即苦笑,扶额道:“李管家,你还真是……慧眼如炬……”

  这也便是间接承认了她与凌王的“有所纠葛”。

  不过,关于那些前世今生的细节,她丝毫都没有透露出去的想法,也不过多解释什么,只是无奈叹道:“你既然知道这些,那想必也清楚我的顾虑。之前,凌王来找我谈过南信侯府的事儿,并且最后达成了一致目的。我是想着,既然彼此目的相同,那偶尔搭一把手也还是可以的。只是……”

  只是什么,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李管家思考片刻也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忧虑,“小姐,若是今晚的事,与凌王脱离不了干系,那您会如何?”

  舒牧昭很明显地一愣,心中却暗自苦笑。

  她会如何?

  或许会失望难过,毕竟曾经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不是不感到心酸。

  可心中隐隐有一股冲动在叫嚣着,逼得她不得不去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是为何变成这样?

  她死后到重生的那些年,他的隐忍不发,是否又是为了等待今时今日的“还击”?

  她不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她才害怕去面对,甚至如刚才那般想要自欺欺人地揭了过去。

  可李管家的一番话,宛若当头棒喝,将她敲醒了过来,不得不去面对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随即吩咐李管家去准备马车,不一会儿就往府衙匆匆赶去。

  ****

  府衙干净的客房内,慕容凌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在翻阅。灯笼里映出的昏黄亮光,洒在他的侧脸上,似乎那方侧脸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大有翩翩佳公子的悠闲模样。

  闵东走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一时停住了脚步,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禀报。

  “有什么消息?”慕容凌头也不抬,问道。

  闵东连忙上前禀报,“主子,纪大人已经将嫌疑人半路截住,随便审问了几句,就押到了府衙的大牢里。您看,是否需要……”

  慕容凌手下的动作顿了一顿,那微微抬起的眉眼上仿佛落了一层霜,凉了半抹昏黄。半晌后,他合上书页,揉了揉眉心,似是无比疲惫,“那就按照计划来。”

  “是。属下遵命。”闵东连忙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不想,慕容凌突然叫住了他,待他转过身时,才迟疑道,“其他人有什么动作么?”

  闵东怔了怔,很快就反应过来,说道:“主子,除了南信侯府,其他目前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慕容凌不禁挑眉,“南信侯府又怎么了?”

  最能惹是生非的陈瑶都被关在牢里了,沈氏那几个人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难道是——

  “陈阳安?”他蓦地起身,负手身后,踱了踱步,一脸严肃道,“陈阳安已经醒过来了?”

  闵东也不隐瞒,当即如实回答,“主子,属下并不曾与陈世子交过手。只是,今夜属下去捉拿沉巧时,似乎看到与之会面的人,颇似陈世子。是以,属下才怀疑陈世子早就醒过来了,只是不曾让人发觉而已。稍后,属下会再去侯府附近探探虚实。”

  “去查。”慕容凌当机立断道。

  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他决不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

  闵东却颇为不解,“主子,反正咱们还要在江城待一阵子,为何不等舒大小姐出手呢?这些年,皇后娘娘和国舅爷一直在暗中追查着您的动作,这江城说大不大,您这一出手,怕是都把那些人惊动了,到时候岂不是坏了计划?”

  慕容凌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么……

  他捏了捏掌心,压住盘桓在心头的那抹异样之感,不咸不淡道:“本王这么做,自然有本王的用意。至于舒牧昭那边,有机会你就过去告知一声,她没来得及做的那些事,本王先替她做掉了,让她记得还人情就好。”

  闵东一脸懵懂地看着他,只是到底也不好继续问出心中的疑问,只是请示道:“属下已经将沉巧安置好了,您若是要见她,随时可以将人带过来。您……是否要见一见?”

  “把她带过来。”慕容凌身子半隐在昏暗中,灯笼里的光照不亮脸颊上的神色,闵东从背后看了一眼,忽觉眼前的主子浑身透着一股陌生的气息,心下一紧,连忙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不出片刻,闵东便扛着一个麻袋悄无声息地进了门,他反手将人往里一推,那麻袋便滚在了地上——

  真正的滚。

  麻袋里的人不停挣扎着,嘴巴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闵东上前将套在那人头上的麻袋扯开,露出里头那发丝散乱、满脸淤青的女子。

  甫一见到室内的亮光,沉巧不禁闭上了眼,直到眼睛的刺痛感逐渐消失,她才又缓缓睁开,瞳孔里有个人影在不停放大,下一刻,她只觉眼前一晕,身子一软,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慕容凌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唇角微微勾起,冷峻的脸上似乎也多了几分暖意。他撩起衣袍,蹲下来,在那张脸上凝视了半晌,忽然说道:“沉巧,还记得本王是谁么?”

  “王……王爷……”沉巧脑中的晕眩感慢慢散去,瞳孔里映出那个人唇角微勾的神情,可就是因为这个表情,她倒是宁愿自己没有缓过神来。此刻瞧见了,心尖儿跟着颤了几颤,爬过去试图抓住他的衣角求饶,不想却被慕容凌狠狠打到了一边,在惨呼声还没出口前,闵东已经将她的嘴巴堵了起来。

  “呜呜呜……”沉巧挣扎着爬到慕容凌脚边,一脸恳求地看着他,嘴里呜呜的似乎想要说什么。

  慕容凌冷冷看着,一只手指将堵嘴的布扯掉,同时从旁边拉过一张矮几,优雅地坐在了上面,“本王找了你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你了。就为这,你难道不想说些什么?”

  “王爷……”沉巧诚惶诚恐地拉住他的衣角,却又被慕容凌用一只手指弹开,连续几次之后,她似乎也累了,直接趴在了地上,低声道,“王爷,您要奴婢说什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您不都是知道了么?”

  “本王要你自己说!”慕容凌紧抿着唇,那眸光像是化为利剑,当场就要将她凌迟处死。

  沉巧认命地闭上眼,想起被闵东抓住之后遭遇的种种酷刑,顿时哭了起来,“王爷,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你们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又哪里知道奴婢这等身份的身不由己?当年,皇后娘娘以命相逼,奴婢又可曾有半分选择?就算……就算奴婢最后没有投靠到皇后娘娘那边,单凭王妃与奴婢二人,也难以冲出对方布下的天牢地笼啊!”

  “你胡说!”闵东听不下去,一脚直接踹到她的背上,恶狠狠道,“当年,王爷离京前,在府里府外布置了多少人手,你难道不知道?若是你及时与埋伏在暗处的人联络,本就能够力挽狂澜。可是,你却宁愿去当沈皇后的一条狗,甚至不顾念王妃对你的知遇之恩,出卖了王妃!沉巧,这些年,你怎么能活得下来?”

  沉巧还欲辩驳,右脸颊却啪地多了个手掌印,她的脸被打向另一边,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刹那间爬满了整张脸。

  她忽然不敢动了。

  这几年,她也知道,凌王几乎是翻遍了整个大祈朝地找她,幸好有皇后娘娘为她做遮掩,倒也还安稳度过来了。只是,此次事关重大,她不得不亲自走这一趟,谁料到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

  到底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

  落到这个人的手里……

  想到这些年外面所传的凌王的转变,她的身子突然害怕地发起抖来。

  她还能继续活着吗?

  忽然间,她内心一动,连忙蜷着身子艰难地挪到慕容凌脚下,几乎是哭着道:“王爷,奴婢有罪,但请你给奴婢一个恕罪的机会。奴婢知道皇后娘娘与国舅爷的秘密,也知道侯府陈世子接下来的计划,哦对了,奴婢今晚还看到一个与王妃生前身手极其相似的女子……”

  “够了!”慕容凌突然起身,从旁边放置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罐子,蹲下身,在沉巧瞪圆的双眼中,将那小罐子打开。

  只见他手腕一动,一串黑色的小虫子就扑向沉巧带血的伤口,刹那间就不见了踪影。

  沉巧张嘴想要尖叫,却由于惊吓过度而发不出声音,只能瞪圆了双眼,眼睁睁看着那些虫子顺着伤口钻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这时候,慕容凌才收起那小罐子,拍了拍手,示意闵东将人带出去。

  室内暂时恢复了安静。

  只是,空气中依旧飘浮着一股血腥味,慕容凌皱了皱眉,在闵东回来之后,又吩咐他将屋子清理干净,末了才道:“在没本王的命令之前,沉巧先关在这里。”

  “是。”闵东连忙回道。

  慕容凌没再说话,背着光的脸色阴沉如死水,看不出一点生气。

  可是,他并不在乎。

  自从阿靖离开了他,他的人生也就没有了光彩,是黑是白是美是丑,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余下的后半生,他只想为阿靖做一件事——

  那就是,报仇!

  所以,他来了江城,从南信侯府开始,一点点地实施他的计划。

  哪怕,就此成魔,也不是不可以。

  正这么想着,闵东去而复返,一脸的为难,“主子,舒大小姐来了。”

  “嗯?”慕容凌心中一动,脸色变了变,问道,“她来做什么?”

  闵东摇摇头,小心翼翼道:“主子,您说,是不是舒大小姐发现了什么?”

  “那又如何?”慕容凌下意识就回答,在闵东快要跨出门时,突然叫住他,“刚才派去牢里的人,先撤回来吧!”

  闵东脚下险些一个踉跄,一手扶着墙,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他。

  他家主子,居然为了舒大小姐放下了手中的屠刀?

  回想起刚才沉巧偶然间说出的某句话,他不禁摇摇头,轻叹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题外话------

  终于写到这里了,憋死我了~王爷的心理一直都没能好好剖析一番,我都担心我这个男主是不是太没存在感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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