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远房亲戚

　　“映月，站住。”他叫映月，陆小玖肯定会跑回来跟他理论。

　　果然，映月不动，陆小玖转身回来，“映月是我的人，你不许命令她。”

　　“那你问她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陆小玖回头望了一眼半点没有想走的映月，“看在映月的面上，就不跟你计较了。”气呼呼往他面前一坐，忽然嘴角一撇，“相公，瞧在小玖心里有你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吧。”

　　云少卿立刻警觉，事出反常必为妖。

　　“什么事？”

　　“你先答应小玖吧。”陆小玖撒娇道。

　　云少卿呵呵一笑，“若是别人的话，我倒先答应了。可是小玖你……”

　　云少卿话到一半，陆小玖便跳起来，踩了他一脚，气冲冲地走了。

　　映月愣在原地，云少卿一瘸一拐地追上去，陆小玖哼了一声，纵身跳上屋顶，转眼没影了。

　　陆小玖一路生着闷气。她不过是想让他陪自己去看戏嘛。他居然怕自己坑他。没错，她是心眼挺多的。可也从未用在他身上过啊？这般不相信自己，还做什么夫妻？

　　陆小玖嘟着嘴，见路边有一枝垂柳，随手折了，拿在手里，像鞭子一样，边抽边走。

　　哼，我一个人去。打定主意，打听了哪里有戏楼，独自一人便往戏楼去。

　　巧的是杨瑞晴也在。

　　杨瑞晴见到她，很是开心。见她闷闷不乐的，便出言安慰。

　　陆小玖本来生着云少卿的气，走着走着，又念着他的好。这会反倒是在气自己，觉得自己太没出息。

　　杨瑞晴只道是旁人谁惹了她，埋汰了那人几句，见她心情好些，便将话引到别处去了。

　　陆小玖虽然被埋汰了，但觉得挺开心。她心思灵巧，却没什么心机，是真希望她能开心。陆小玖瞧她隐隐有些愁容，猜是因为杨砚的事。一问，果然如此。

　　最近，六部都在逼着杨砚还钱。

　　杨砚觉得自己冤啊。六部都有些麻烦事，指着他办事，拿些钱来算做回报。虽说是算做借款，但谁也没打算真还。就算还，也只能还一小部份。

　　你总不能把堂堂一个京师府尹逼死吧？

　　这都是贯例。杨砚赖着赖着也就习惯了。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

　　这回可不一样了。倒不是六部过河拆桥。这回是皇上要查账。每部都有些亏空，以往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这回西南打仗，南方水灾，西北旱灾，朝庭入不敷出。皇帝便叫户部拿钱。

　　一看户部的账，气得连玉玺都砸了。不是那值守的小太监反应快，用身躯接住，这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玉玺就要完蛋了。

　　皇帝因此下严令，命各部十天之内，将所有账目，送至御前。

　　这可吓坏了一干大人。这几天大家都忙着补缺呢。朝庭里虽然有不少富庶州县，但远水不解近火。大家便把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杨砚身上。

　　“你爹到底欠他们多少钱？”作为名朝庭大员，居然成了京城最大的欠债户，这位府尹当得真是出人意料。

　　“差不多八十万两左右。”

　　陆小玖只想说，杨大人，您真牛。当时国库一年不过七八百万两，他一人就欠了差不多一成。这钱到底怎么花的？

　　“如果还不了的话，会怎么样？”

　　怎么样？杨瑞晴想着想着，脸色就变了。六部之人，个个位高权重，他们若是受了皇上责罚，他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丢官去职都是最轻的了。

　　杨瑞晴不说，陆小玖也猜到了。

　　“杨大人怎么说？”这件事，杨砚的态度很重要。

　　“爹正头疼呢。昨儿已经去拜访了几位交情好的大户，说是愿意拿出些银子，帮爹渡过难关。可也只有几万两，杯水车薪。”

　　以杨砚这京城第一欠债大户的名声，能拿到几万两银子，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听说相公曾经救过你？”

　　“嗯，啊？”杨瑞晴木讷地应了，忽地脸一红，不安地看着陆小玖。

　　“你别紧张。我就是好奇，从来没听相公提起过。”

　　刚刚还说钱的事呢。杨瑞晴还是照实说了。“云公子其实并不知道救的是谁。那年我回乡途中，路遇劫匪。云公子正好路过，出手救了我。当时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也没问我是谁，只说让我小心一点。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云少卿。”

　　陆小玖还想问她画的事，想她脸皮薄，若是被人知道他藏了一幅男子的画像，还不把她羞死。便岔开话题，道：“不然你带我去见见你爹吧，说不定我有法子呢。”

　　杨砚可不是谁说见就能见的。没有杨瑞晴带路，她还真见不着。

　　这时的杨砚正指使着府衙里十几个账房先生算账呢。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杨砚的额头却紧得能夹死苍蝇。

　　穷啊，穷。他恨不得自己会法术，多变些银子出来解燃眉之急。

　　“你再给我算算，咱们府衙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杨砚指着面前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先生大骂，那老先生不敢应声，只是埋着头拔着算盘珠子。

　　过了一会，那老先生抬起头，怯怯地道：“绢一万匹，绸缎三千匹，茶五百斤，库银……”

　　“库银多少？”

　　“两万五千一百两。”

　　两万多两，他可是要偿还历年来的欠款，八十万两。把整个府衙卖了也不值这个数啊。

　　他正要破口大骂，衙役来通报，说杨瑞晴来了。

　　他一股子气无处发，见她便骂道：“让你在家呆着，没事跑衙门里来干什么？”瞧见她背后的陆小玖，马上变脸，笑道：“少夫人你怎么来了？”言下之意，似是很期待。

　　众人抬头，看着这位大腹便便的妇人，都在想这位是何方神圣，能让杨大人展颜。

　　“瑞晴说杨大人最近很是心烦，想过来看看。小玖也正好想多谢杨大人，便一道前来了，多有叨扰，还望杨大人见谅。”

　　知道她说的假话，杨砚也不在意。除非有天大的事，他的女儿可是从来不会到府衙来的。想必是陆小玖主动找他。云家的案子很简单，他故意拖着，一来是为了应付上头，二来就是为了有个借口。那个钱生钱的法子他还没弄到手呢。

　　“少夫人，咱们里面谈。”杨砚对人很少这般客气。他脾气硬，但不傻。什么时候该硬气，什么时候该服软，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一回，八十万两的事他就得服软。不然他能不能活到年底都是未知。

　　杨瑞晴也被叫了进去。有些话他不好说，只好由女儿代劳。他不能满世界嚷嚷自己没钱，她却可以。他是官，不能求着陆小玖帮他想法子，或是让云家拿出钱来帮忙。但她行，她为父求人，不只容易打动别人，还白得一个孝顺的美名。

　　杨砚本想着先来点寒喧，陆小玖倒不客气，开口说道：“杨大人，小玖此来，主要为两件事。一是钱庄的案子，想向大人请教请教。二是听瑞晴说大人您最近遇到了些烦心事，想看看能不能替大人分忧。”

　　杨砚心中一凛。这么直接的女子，他倒是头一次见。这就是她的条件。你帮云家结案，她帮他解决钱的事。

　　只是，八十万两，就算云家拿得出这么多钱，但她说了就算吗？

　　案子的事其实好说。本就是一桩可大可小的事。往大了说，孙二是受家主指使，逼死人命，那罪就扣在云啸天的头上了。往小了说，不就是一个伙计，见钱眼开，私放印子钱，逼死人命。然后他畏罪自杀，一了百了。若不是卓立成逼着他，他无凭无据，是绝不会把这案子往云啸天身上扣的。想想都觉得难以服众。

　　“杨大人是不相信我？”陆小玖看出了他的担心，只是他猜错了，她可没说这钱要由云家来出。她哪来这么多钱？

　　“云家富甲天下，区区八十万两倒不在话下，只是……”没理由啊？以她与长孙家的关系，花点银子打点一下，谁也不敢把这个冒子扣到云啸天头上去。最后定是以孙二畏罪自杀结案。她没理由白花这么多钱吧？

　　“大人您想岔了。我只是说帮大人您分忧，可没说这钱由云家出。况且云家出这钱，也名不正言不顺，大人您就不怕有人参您一本，说您借着云家的案子索贿？”

　　杨砚脸一红，冲杨瑞晴使个眼色。杨瑞晴心知肚明，赶紧道：“可是这么多钱，从哪去弄啊？”

　　“自然是有心之人那里。说不定在京城里，便有那么些好心人，知道杨大人的难处，主动出手相助呢？”陆小玖说得玄乎，杨砚却觉得或有可为。

　　若她说由云家出，多半是假话。谁家的银子不是银子？云家不可能仅凭一个小小的案子就白白送上几十万两银子。若说由别人出，他倒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只是纵观京城，能有几人出得起这八十万两银子呢？

　　云少卿回家，见不到陆小玖，急疯了。把府里的家丁下人全都派出去找，连长孙绰都给惊动了。

　　他人面广，听说陆小玖失踪，潜了凝露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她的下落。云少卿一听说消息，立刻拍马杀了过来。

　　陆小玖此时刚好从祥云客栈出来。

　　云少卿一见她，像见到珍宝一样，紧紧抓着怎么都不松手。陆小玖一脸无辜。

　　她和杨砚谈完事情，出来的时候正欲回府，一个年轻轻，衣襟褴褛的妇人，拉着个三四岁的孩子，扑通跪在她面前。

　　陆小玖差点没被吓死。

　　那妇人不停地哭，来往的人纷纷驻足，对她指指点点，大约是想她干了什么坏事，不然人家孤儿寡母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求她。

　　那妇人哭哭啼啼，也说不清事。陆小玖便找了个面摊叫了两碗面，让她们吃过再说。

　　那小孩子一见有东西吃，便不哭了，拿了筷子飞快地吃面。

　　那妇人倒矜持一些，边吃边啜泣，想到伤心处，还停下来拿手绢擦眼泪。

　　瞧她的作派，该是富贵人家出生，也不知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更不知为何她二人一见自己就哭。难道是她害得她们沦落至此的？不可能啊。

　　陆小玖费了好大的劲才听她说清楚。原来她们是婆婆的远房亲戚。

　　之前她对这个远房亲戚没概念。陆家人丁单薄，基本没什么亲戚。而薛家就更少了。

　　云家倒是亲戚一大堆。想必是有钱人，家大业大，妻多子多，亲戚自然就多。

　　据说这位关夫人徐蕊，是婆婆的远房表亲的丈母娘的侄子的堂兄关则中的夫人。这位少年是他的儿子，关宁。

　　关则中原是一方知县。在任之时，草菅人命，大肆搜刮，强抢人妻，可谓无恶不作。据说三年时间，便搜刮了二十来万两，抢了十几个小妾，害死的人命有三条。最后被判秋后问斩，家产充公。一众小妾也都打发了。只剩下她这个原配夫人带着个儿子辛苦度日。

　　陆小玖本不知道这关则中的事，只是他实在太坏，可谓开了先河。他的故事被传至天下，警示世人。连唱戏的也把他的故事编成唱段，不巧的是她正好听过这场戏。

　　当时她觉得秋后问斩太轻，这会他却突然成了自家亲戚。这转变太快，她还来不及适应。

　　事情是真的，亲戚关系想来也未必是假。但她们怎么就求到她头上来了？

　　这母子二人所求还非一般，可谓十分大胆。她们求她救关则中一命。

　　这也太看得起她了。这样的人不说救，能不一刀捅过去就算她能忍。

　　她问徐蕊为何会来找她，徐蕊死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哭。哭得她最后只好放弃了。

　　人她是铁定不会去救的，她也没这个本事。只是如果这会不稳着她的话，恐怕她会直接撞墙。她只好给她们母子找了间客栈住下，等回去问一下云少卿再说。

　　这会安顿好，天色已晚，出来便遇到像丢了魂的云少卿。

　　云少卿一个劲地自责，赌咒发誓，不管她要他做什么都答应，只要她别生气，不离家出走。

　　她什么时候离家出走了？她是去办正事了啊。

　　不过见他服软，之前生的气也算没白生。一路像牵着小羊羔一样，默默行来，心情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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