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杀人的剑
酒馆内的闲言碎语,声声入耳,可少年乞丐与皮帽男子对此置若罔闻,目光都没有移上那么半寸,好似刀客们数落嘲笑的人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皮帽男子已放下了手中的剑,规规整整地将木剑搁置在了自己的身旁;木剑置放的位置很有意思,也值得人去考究,木剑隔着皮帽男子的手两尺又三寸,只需张手便可取之。
小二不知皮帽男子何时会在拿起这柄木剑,或许是喝完酒之后,也可能是下一刻,也有可能是皮帽男子想要拿起剑的时候,拿起剑干什么?自然是杀人,一个剑客拿起剑总不会空手而归,何况是皮帽男子这样视剑为生命的剑客。
皮帽男子干咳了几声,冲着身后的小二道:“多谢小二哥,这里也没什么需要了,忙你的去吧。”
小二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客官哪里话,应该的。”
说罢,小二识趣地退了十几步远,弯着腰杆,半靠在柜台上,目光却是紧紧地盯着酒馆角落的少年乞丐与皮帽男子,这二人身上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神秘气质,深深地吸引住了店小二。
酒馆最角落,一方木桌,十尺见方,地方不大,人也就皮帽男子与少年乞丐二人,有的人饮酒时喜欢喧闹的市井之地,而有的人偏偏喜欢寂静的悠然苍山,少年乞丐与皮帽男子显然属于后者,缘由并不复杂,他们本就是来自于大山,当然喝酒时也习惯了山林里的寂静。
此时,这里与嘈杂的酒馆判若两个世界,不甚大的空间似乎已经不属于酒馆,只属于少年乞丐与皮帽男子,因为他们在此喝酒,这里必定寂静。
略显油腻的木桌上,陶土烧制而成的酒壶最是普通不过,跟寻常人家盛水所用的器物没有太大的区别。壶中的酒水差不多要漫过酒壶口子,似乎只差一丝烧刀子便会溢壶而出,这样看起来,酒壶也不是很大,堪堪能够装下不到两斤酒。
少年乞丐嗅着空气里飘散来的酒香,眼睛都似明亮了起来,他已赶了整整一天的路,准确来说是十一个半的时辰,一路匆忙,别谈喝酒,即便是吃饭,少年乞丐也仅是吃了半张坚硬如铁的烧饼。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双一直缩在袖口的手终于抽了出来,少年乞丐双手一吸,方桌正中的两个酒壶轻轻地飘了起来,落入了少年乞丐那双细嫩得不像话的手掌之上;更为使人惊疑的是,满当当的酒壶里没有溢出任何酒水,哪怕是一滴。
酒馆里,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少年乞丐的动作,“隔空取物”并不是什么稀奇高深的道法,他们之中,不乏有人已参破人意玄关,初窥天地的门径——玄意境界,隔空取物这些粗浅的功夫,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他们自问,若是将少年乞丐换做自己,断不可能做到酒满而不溢。如此妙手空空,看似简单,其间却蕴含了无比巧妙的控制,与高深的修为。
“这手法,好哉,妙哉!”,初一看得清楚,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不由得拍手叫好道。
初一暗自吐了一口浊气,幸得先前机敏,也亏得了胡青风的一臂之力,自己才未与这二人生出多少嫌隙,不然日后这天门关上,怕是又要少一双被自己忽悠坑蒙的冤大头。
一想到此,初一的嘴角流露出自得的笑意,不过初一的如意算盘打的虽好,却一开始就打错了,因为初一根本就不应该打这样的算盘,往后的故事告诉了初一,他才是那个被人玩弄于股掌的冤大脑袋。
“好家伙,没想这位还有这么一手,倒是我们眼拙了。”
“人,不观全时,就妄下结论,如此不好、不好。”
酒馆里多了些零散的称赞与追悔,说话之人也并非全是些“东风来东边倒,西风吹西边去”的墙头草,反而大多数都是直来直去的爽性汉子,一张快口只吐胸中是非,哪管那么多的他人眼见。
任凭耳边潮起潮落,角落那张旧方桌的二人都自岿然不动,无论嘲弄,亦或是称赞,都似耳旁清风,只是吹过却难入耳中。
少年乞丐微仰起头,一手端起酒壶底部,少年乞丐斜提起酒壶,略带些土黄色的烧刀子沿着陶罐口子流淌而出,“咕咚”、“咕咚”地往嘴里大口灌去。
刀客们隔着角落的二人足有十几张桌子的间隔,可依旧闻到了烧刀子辛辣的酒气,那是一种很是刺鼻的味道,就好似夏日里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味道。
少年乞丐的另一只手掌上还有一个酒壶,一个一样大的酒壶,酒过一巡,少年乞丐花不溜秋的脸上红霞翻飞,那双明眸秋水澹澹,朦胧一片,看其模样少年乞丐多多少少已有了醉意;少年乞丐将手中的酒壶随手一抛,壶中烈酒溅得漫天都是,一滴、两滴、三四滴……滴滴落下。
少年乞丐竟是真的喝醉了,已然是一只发着酒疯的醉猫,酒馆里二十多号人物的想法再一次达成了一致。
一片惊呼之中,下一刻,洒落空中的酒,便会落在地上;少年乞丐与皮帽男子皆是好酒之人,酒鬼又怎会浪费一滴酒呢?那如何才能不浪费漫天散落的烈酒呢?这是一个问题,可对皮帽男子与少年乞丐而言又不是一个问题。
少年乞丐与皮帽男子端坐在条凳上,没有动上分毫,甚至没有看一眼头上那一片酒滴;忽然二人同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中的酒滴立刻被吸了过去,无数滴烈酒也立刻被吸进了他二人嘴里,“咕嘟”一声,酒水就到了肚子里。
霎时间,酒馆里鸦雀无声,安静得连地上蚂蚁的脚步都能够听得清楚,一众人瞠目结舌,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少年乞丐与皮帽男子二人,半天都吐不出只言片语。
胡青风与同桌刀客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没有一丝血色,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嘴里的废物,在没有任何征兆之下,突然变成了恐怖的怪物,无论放在何人身上,都会觉着这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皮帽男子低低的帽檐下,隐约可见两片微红的脸颊,似乎很是恼怒的样子,说道:“又抢老子的酒,人不夺人所好,你……你……”
气急攻心,皮帽男子一时语塞,指着少年乞丐的鼻子许久,方才继续骂道:“忘了你是狗,狗怎么会改得了吃屎。”
清秀的声音不大,刀客们却是听得清楚,未曾想,少年乞丐与皮帽男没有给他们来个秋后算账,反而竟是起了争执。
一众人大跌眼镜,这二人也算是异类,先前任凭如何嘲讽侮辱,二人的情绪都没有一点波澜,却为了贪饮几口烈酒而大放厥词,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少年乞丐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不曾动怒,反而满脸堆笑地说道:“没喝够?这点小事也能恼羞成怒,那就再来几壶。”
“小二,给这位客官上酒。”,少年乞丐朗声道。
“多少?”
“只管上就好。”
这一次,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口吐不屑之言,因为命只有一条,脑袋只有一个,没有了脑袋,别说嘲笑,哪怕话也断然是说不出来的,没有人希望说不出话,自然也没有人愿意丢了脑袋。
偌大的酒馆,依然没有人开口说话,安静得有些诡异,有些压抑,胡青风与同桌的刀客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珠。
此刻,他们胸中了然,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少年乞丐与皮帽男子既不是废物,也不是怪物,而是随心随性的疯子,这样的人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那么杀人也不例外。
这么些年来,胡青风总是小心做人,这也是胡青风挖了无数墙角却依然活蹦乱跳,最为主要的原因;胡青风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对这二人出言不逊,大抵是因为在这家酒馆,在那个女人的地盘,他胡青风绝计不可丢了面子。
此刻,胡青风一只手掌费力地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另一只手掌死死地握住腰间的一张黄色符篆。
不一会儿,小二一双手里抱着六壶烧刀子,跌跌撞撞地撞开了后厨的布帘。
刀客们的目光跟着小二向着酒馆最角落的那方木桌缓缓移动,时间仿佛定格,没有人说话与动作,除却一人之外。
那人,他动了,身子稍微前倾,屁股还未来得及挪开板凳,一点寒芒就至,带着几缕冰凉刺骨的风声悄然而至。
风声响起,他的屁股就再也挪不开那张条凳,因为他已是一个死人,死人哪里来的力气挪动屁股。
酒馆里,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人的喉咙插着一块木头片子,一块似剑非剑的木头片子,却不知这柄木剑从何而来,又是何时而来。
剑,是杀人用的,木剑也是剑,当然也不例外。
https://www.biqivge.cc/book/53696/4926829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