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板娘
木剑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地插在那人喉结下一寸又三分的地方,正是人的一处大脉与气管交汇的地方;
这两处地方乃是人体极为薄弱的命门之二,别说两处齐破,但凡破裂一个地方,也是有死无生,断了生机的可能。
木剑尖刺进了那人的喉头,愚钝的剑锋刚好扎进了那人的气管与大脉,却不曾穿破气管与大脉,力度拿捏得恰好,以至于血还未来得及流出,那人却早已没了呼吸。
酒馆,鸦雀无声,比眨一下眼睛还要短的功夫,有人已经命丧黄泉,这等修为已经超乎了在座刀客们的常识,未知带来的恐惧与压力,一时间,人人自危,只留下死一般的沉寂。
胡青风只觉得喉咙发干,不自觉地咽了几大口口水,此刻胡青风还能咽下口水,可有的人再也咽不下口水了,这本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但现在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因为那柄木剑很熟悉,熟悉到胡青风余生都无法忘记,而且木剑也很快,快得酒馆里二十多号人物,四十多双眼睛,都是没有人看见是木剑是如何插在那人的咽喉。
若是这柄木剑想要杀的人是自己,自己又如何能够避让得开?这不仅仅是胡青风害怕的事情,也是酒馆所有人害怕的事情,所以酒馆才会如此安静,人人都在忙着害怕,自然没有闲情发出声音。
但有人并不害怕,那柄木剑本来就是他的剑,他又岂会害怕呢?
时间宛若停滞的酒馆,有人动了,如同木剑一般,一道难以看清的魅影忽闪而过,站到了那柄木剑、那个死人旁边。
一支很丑陋的手掌,轻轻地抽出喉间的木剑,似乎不怎么费力,因为木剑扎入喉咙本来就不深,抽剑的动作却极快,他不容许自己的剑落入他人之手,即便是死人也不行。
小二认得此人,他还没有喝完自己上的酒,没有结清喝酒钱,小二怎么可能不会认得呢?
木剑离体,飙出一道细长的血线,溅射得很高,很快。血流的声音很好听,好似窗户外面冬天凌冽的寒风,“呼呼”的风声吹起,吹的却不是窗户外面的漫天飞雪,而是血——人的血。
尚有余温的尸体,重重地摔落在地,头上的纱面斗笠跟着滚了出去,露出了那人的脸,死人的脸都是一个模样,都是死人的脸,本没什么可看,可酒馆里的刀客们见过死人的脸之后,额头上的汗珠越发地多,心里的恐惧也越发地深。
那张脸的面容很平静,并没有因为疼痛而扭曲,大概是那柄剑极快,以致于他还来不及感觉到痛苦。
不过,这张脸很奇怪,黑白二色自眉心的中线,经纬分明,鼻子不高,嘴唇不厚,那双眼睛也没有亮光,只有两个幽深的黑洞。
刀客们虽从未见过这张脸,也无人知晓其姓名来历,却听过这个人的名头,一个响当当的名头——阴阳使者,只因他那张黑白二色的脸,还有那双杀人性命、送人往生、沟通阴阳的手;
在天门关上,阴阳使者有些名头,有些可怕的名头。如今,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已是一个死人,名声对于一个死人而言,毫无意义。
初一离尸体很近,近到与阴阳使者就在同一方桌子,初一盯着地上渐冷的尸体,此刻初一目中带火,尤为地愤怒,阴阳使者还未付清打听钱,却已经身死道消,死人是不能付钱的,当然就不会欠账,自己又该与何人讨要这笔账呢?难不成是那个手握木剑的皮帽男子?
初一明白这样的想法很是可笑,也不切实际,这本来就不是皮帽男子欠下的账,如何能教他还钱,何况那柄愚钝的木剑如此锋利,想来也不会欠人钱财;
若是自己非要找皮帽男子要账,要本来就不是皮帽男子欠下的账,皮帽男子不会答应,他手里的木剑也绝不会答应,自己的下场大概与那阴阳使者一样,因为死人既然不会欠钱,当然也不会乱收别人的账。
……
鲜血顺着剑尖滴落,皮帽男子无喜亦无悲,他不是嗜杀之人,也不喜欢杀人,可有时候为了生计,难免会挑一些人来杀,挑一些该死之人来杀。
皮帽男子倒提起木剑,吹了吹剑尖的血,血花飘落,很轻,很美。
初一眼睛微眯,直勾勾地看着这柄木剑,没有作声,不禁在想,究竟皮帽男子如何杀的人,又如何出的剑。
事实上,酒馆里,除了两人之外,已经没有人见过皮帽男子出剑,也没有一个人见过木剑是如何刺入阴阳使者的咽喉;这两人,一人正大口吃酒,一人瘫在血泊里,绝了气机,没有呼吸,再没有机会喝酒。
十年时间,除了少年乞丐之外,再没有见过皮帽男子如何出剑,因为见过的人已是死人。
皮帽男子返身,回到酒馆的最角落,坐了下来,皮帽男子举起酒壶,饮了一大口烧刀子,一下子咄在了木剑之上,酒水顺着剑身褪去了尖的血污。
皮帽男子顺着剑柄,一直轻轻地抚摸着,直到暗红色的剑尖,烈酒洗不尽剑尖的血污,因为它已沾染过太多人的血,皮帽男子柔声道:“辛苦了,老朋友。”
木剑颤鸣,似在回应皮帽男子,平凡至极的木剑竟已通灵。
皮帽男子搁剑在桌,端起酒壶又饮了起来,酒馆里的惊鸿一瞥之后,皮帽男子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掌柜的算账先生待着皮帽男子饮酒的时候,疾速地冲上二楼,大呼道:“老板娘,杀人啦!”
“给老娘滚!天大,地大,也没老娘睡觉大。”
算账先生肥滚滚的身子,跟个皮球儿似的,在木头梯子上滚了下来;算账先生摔得鼻青脸肿,仍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子,负手端立在木梯的一侧,恭敬地等待着楼上的那位下来。
少年乞丐嘬了一小口烧刀子,绕有兴致地看着圆不溜秋的算账先生,自古以来,九州男尊女卑,万年不变,究竟哪个女人有这样的脾性,如此有趣,如此别致。
自然是,一间小酒馆的老板娘,活在杀戮的天门关上,独一无二的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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