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寻找名医
解决了心头大患之后,秦思遥难得睡了个好觉。天蒙蒙亮时,她便骑着马往窄巷走去。
刚到窄巷口,她就看见了停在街边的马车。
坐在马车横梁上的小童朝她招了招手。
秦思遥骑马上前,停在了马车旁:“静安先生。”
马车帘轻轻掀开了一角,露出谢云逸那张清新俊逸的脸,他微微眯着眼,朝秦思遥点了点头,道:“秦姑娘上车吧。”
“不用了,我骑马就好。”秦思遥道。
“秦姑娘昨日才受了风寒,还是注意些好。”谢云逸道,“上车吧。”
秦思遥见他坚持,便没再犹豫,下马上车。
小童将秦思遥的马一起拴在马车上,轻喝一声,马车便朝前走去。
秦思遥刚刚坐下来,一碗药就递到了眼前。
“喝了吧。”谢云逸道。
秦思遥闻见了那股熟悉的中药味,知道这是昨日她喝过的那种药,便接过来,一口气喝完了。
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她下意识皱了皱眉,从小到大她都不喜欢喝中药,但她不想在谢云逸面前表现出来,只一瞬间就恢复了常态,抬眼打量起对面的人。
谢云逸好似没睡醒,两眼耷拉着,脑袋歪在撑着的右手上,一头墨发随意地披散着,遮住了他微垂的脸庞。身上的红衣衬得他的皮肤更加雪白,好似一个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睡美人。
秦思遥看了一会儿,便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明明是个男子,怎么长得这般俊美。
不似被精雕细琢之后温润内敛的美玉,倒像是一坛散发着酒香的美酒,张扬又肆意。
脸上微微发烫,秦思遥不敢再去看他,遂悄悄掀开垂帘的一角,望向沿途的风景。
两人就这般沉默着回到了秦骁军军营。
秦思遥同守门的士兵打过招呼,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至秦思遥的营帐前。
秦思遥起身,先是轻轻拍了拍谢云逸的手,见他缓缓睁开了双眼,才道:“静安先生,我们到了,下车吧。”
说罢,便先一步跳下马车。
谢云逸坐在原地缓了缓神,才从马车上下来。
秦思遥将两人领到营帐中,刚想去将请得谋士的好消息告诉秦霄和江望之,就听得一声急呼:“秦副将,您可算回来了!”
一个小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对秦思遥道:“您走后不久,有些伤兵就出现了伤口溃烂,高烧不止,腹泻不停的症状,而且,这种情况还在蔓延,连秦将军和江副将都未能幸免……”
“什么?!”秦思遥一惊,冲出营帐,直直朝军医卫跑去。
谢云逸回头叮嘱小童让他待在这里不要动,便紧跟着秦思遥走了。
两人来到军医卫前,刚好碰到了从营帐里出来的白熠。
白熠一见到她,就神色紧张地拉着她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她没有相关的症状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白先生,我们想进去看一看情况。”秦思遥乖乖配合他检查完,才道。
白熠正焦头烂额,也没有在意秦思遥身旁多出了一个人,只是叫医侍拿了浸泡过艾草的面纱给他们戴上,才放他们进去,自己则去一旁的配药处配药了。
秦思遥和谢云逸一进营帐,就闻见了一股腥臭味。
她走近病床,望见了在痛苦中挣扎的伤兵。
他们的脸上呈现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上的伤口溃烂发脓,那些腥臭就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秦思遥仔细观察着伤兵的症状,蓦地皱起眉头,她怎么觉得这些症状很像她曾经看过的《北狄杂症医录》里记载的一种牛疫。
可是,她又没办法完全确认。
半晌后,两人退出营帐,仔细消过毒,便进了配药处。
白熠忙得满头大汗,见他们进来,也没有搭理。
“白先生,这种病症你可曾见过?”秦思遥问。
“不曾,但老夫觉得,这很像疫病,具有一定的传染性,现在老夫只能用一般的抑制疫病的药物延缓病情的发展,却无根治之策。”白熠一面说着,一面抬手擦了擦淌下来的汗水。
“白先生,我也许有办法。”秦思遥道。
“什么?”白熠有些惊讶。
“我曾读过一本叫《北狄杂症医录》的书,里面有类似症状的记载,但我不能完全确定。”秦思遥道,“若想救治伤兵,只有找到那写书的名医才有一线生机。”
可是,她并不知晓那人身在何处。
秦思遥内心焦急,可她除了这个线索之外毫无头绪。
“《北狄杂症医录》?”谢云逸沉吟一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好像认识那个写书之人。”
“你知道?!”秦思遥像是涸泽之鱼遇见了甘露,猛地拉住了谢云逸的衣袖,“你是不是也知道他的居所?!快带我去!”
“好。”谢云逸被她眼中快要溢出来的焦急刺到,下意识便答应了。
事不宜迟,两人立即骑马出发了。
按照谢云逸的说法,这名医名唤蒙向明,居住在大景与北狄交界的边陲小镇上,是个北狄人。
现在北狄与大景关系紧张,他们此行需得谨慎。
为了方便出行,两人在大景的小镇内乔装打扮了一番,穿上北狄人的服装,假扮夫妻成功混入了北狄的边陲小镇里。
谢云逸带着她左绕右绕,成功找到了蒙向明开的医馆。
来医馆看病的百姓很多,两人等到最后一个看病的人离开,才走上前去。
秦思遥一面咳得撕心裂肺,一面脚步虚浮地靠在谢云逸身上,缓缓挪进了医馆。
这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对策,用装病的方式混进医馆里,方能见蒙向明一面。
待走到会诊堂,秦思遥咳得更厉害了,仿佛要将肺咳出来一般。
秦思遥一面尽心尽力地演戏,一面偷偷打量着坐在木桌后的人。
蒙向明不是一般北狄人的那种粗犷的长相,没有浓眉大眼,也没有络腮胡,反而白白净净的,穿着一袭改良过的北狄白袍,像个文弱书生。
自他们踏入会诊堂起,蒙向明既没有询问她的病症,也没有招呼他们坐下,反而将医侍们都叫了出去,还让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嗯?这个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
秦思遥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摸不着头脑。
下一秒,她就看到蒙向明将身体微微前倾,仔细打量了一番他们,然后挑了挑眉,戏谑道:“不知阿逸带着个姑娘乔装打扮成这样来我的医堂有何贵干?”
阿逸?!怎么叫静安先生叫得这般亲昵,难道他们是熟识?
秦思遥心中千回百转,下意识望了谢云逸一眼。
谢云逸瞧出了她的小心思,握了握她的手,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声“他是我的至交好友”,然后直起身转头对蒙向明道:“这些把戏果然逃不过你的眼,此次前来,确实有要事相求。”
“有事相求?”蒙向明歪了歪头,道,“我还以为,你是带嫂子来见我呢。”
“她不是你嫂子。”谢云逸轻咳一声道。
“那她是……”蒙向明望向谢云逸怀中的人。
秦思遥察觉到他的目光,索性也不再装了,从谢云逸怀中钻出来,站直身体,对蒙向明行了个礼,正色道:“蒙先生,我是秦骁军的副将秦思遥,此次前来,是想请您帮忙……”
“秦骁军?!”秦思遥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蒙向明突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我不帮,请你马上离开!”
说罢,又瞪了谢云逸一眼:“阿逸,你什么时候和秦骁军的人走得那么近了?居然还让她来见我!”
秦思遥见他这般气愤,便知此事相当棘手。
北狄与大景乃是国仇,秦骁军作为驻守塞北的大景军队,同北狄士兵交手无数次,手上沾满了北狄士兵的鲜血,蒙向明作为北狄人,对秦骁军心怀恨意她完全理解。可是现在,他是秦骁军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蒙向明气急败坏地叫门外的医侍进来,要赶他们走。
医侍七手八脚地上来拉秦思遥和谢云逸。
秦思遥万般焦急,眼看着就要被拖到门口,她大喊道:“蒙先生,我曾经看过你写的《北狄杂症医录》,秦骁军士兵的症状同里面记载的牛疫很相似!秦骁军军医对此类疫病束手无策,所以我只能求助于你!”
“等等,牛疫?”蒙向明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他朝医侍挥了挥手,那些医侍就松开了他们,退了出去。
“你是说,秦骁军士兵的症状像牛疫?”蒙向明再次确认了一遍。
“对。”秦思遥道。
“我记得,一个月以前秦骁军曾向一位北狄商人订购了牛肉。”谢云逸突然道。
“一个月以前?”蒙向明的脸色更差了几分,“怎么可能?那时北狄发生了牛疫,所有的牛都被集中屠杀了,根本不可能有牛肉出售!”
这下秦思遥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北狄人明知牛肉有问题,为何还要卖给秦骁军?而且秦骁军居然没有收到有关牛疫的半分消息,这又是为什么?
而下一刻,蒙向明又道:“不过牛疫并没有在北狄人中间传播,因为北狄其实隔个三五年就会爆发一次牛疫,北狄人知道怎么预防它,所以只有钱财损失。”
秦思遥闻言,大脑飞速地运转,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的心中升起。
若这场牛疫其实是一个导火索呢?
在临关之战之前,北狄和大景已交好五年之久,彼此之间贸易频繁,北狄又为何一夜之间撕毁和平之约,发起战争?
起初她多有不解,可若将牛疫联系起来,一切似乎就说的通了。
牛疫爆发,北狄一下子失去了大半收入来源,人民食不果腹,定然会发生□□。北狄王庭若想稳住局势,就必须从别的途径里获得粮食,最快的一种方式就是抢。而临关是离北狄最近的关卡,也是最近的粮食来源地。
北狄封锁消息,又将有牛疫的牛肉卖给秦骁军,不仅能赚一笔钱,还可以让牛疫在军营里传播,若牛疫在他们攻城之前爆发,他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攻陷临关,若牛疫在他们攻城之后爆发,他们也无所畏惧——因为他们知晓预防的方法,再另作打算就是了。而若她猜的没错,北狄一定留有后手。
秦思遥深吸一口气,同谢云逸对视了一眼。
蒙向明是个聪明人,一瞬间便想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直道:“北狄此举实为不义啊,不义。”
秦思遥原本以为蒙向明是个对北狄愚忠的人,对大景将士大约是仇视的态度。
但听闻此言,她改变了想法。可能蒙向明同谢云逸一样,心中有大义,也辩得清是非曲直。
这么想来,或许,她还有机会再赌一赌。
于是秦思遥道:“蒙先生真的不愿帮秦骁军一次吗?”
蒙向明的脸色依旧很差,但半晌后,他道:“不,我同你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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