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静仪蔫蔫的回到小院。
原以为她已经摆脱了李家、摆脱了原主早死的命运,现在看来,还早着呢。
头顶乌云笼罩,她前路未卜。
午饭她随便扒拉了一碗粥就回房睡下,太累了,身心俱疲的那种。
静仪是被冻醒的,她拥着被子坐起来,窗外乌沉沉的,快黄昏了,套上棉袄起床,拿起梳子把短头梳通才来到正屋。
谭四海挑着水桶弯腰进门,见到她,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可能是被穆兰教育过,他看她的目光带着愧疚与怜惜,就像她是件易碎品。
也好,至少不用劳动。
为了和谐大业,静仪还是主动贡献出黄豆,“谭老娘同志,这是医生给我配的营养品,等会炒了添个菜。”
“哪能”,谭老娘眼巴巴的盯着黄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但应该也被教育过,再馋还是拒绝了,“医生配给你的,你留补补身子。我告诉你静仪,女人养好身体是头等大事,不然等你嫁了人生不出儿子那就惨了”
叭叭叭个没完,静仪听得心情更加烦躁,“那我自己炒!”
谭老娘立刻闭上了嘴,抢过黄豆,“你坐着歇歇,我来。”
生怕静仪反悔一样,她赶紧把铁锅架到炉子上,开炒。
“哔哔剥剥”,圆溜溜的黄豆在锅内翻滚,遇热散发出浓郁的豆香。
静仪吸溜了几次口水,干脆蹲到炉子旁,不错眼的盯着锅子。
没想到,她居然沦落到馋黄豆的一天。
晚饭还是玉米碴子粥,咸菜疙瘩,另外是谭四海从食堂带回来的黑面馒头。
所谓黑面,是小麦去皮粗加工后磨成的,放到二十一世纪,就是人人追捧的纯天然粗粮,养生佳品。
谭四海胃口极好,只见他拿起一个黑面馒头,三两口就塞到嘴里,也没看他怎么咀嚼,馒头就咽下去了。
静仪愣神的工夫,两个馒头就造完了。嘶,这可是真吃,比某音上那些吃播牛多了。
谭四海舔了舔了后糟牙,结婚报告已经递上去了,就等组织审查。
本来没有食欲的静仪,对手里的黑面馒头,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啊呜一口咬下去,暄软中带着麦香,味道好极了。政府食堂就是好,里面掺了一定比例的白面。
要是纯黑面,那绝对拉嗓子。
一口馒头一口粥,静仪吃得欢,吃了几口她拿起筷子夹炒黄豆,又看到四斤光喝粥。那副样子就好像受了虐待的小可怜,静仪皱了皱眉头,火气上头。她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夹几粒黄豆进去,然后塞到四斤手里:
“我在这个馒头里下了毒,好毒死你这个小兔崽子。”
四斤浑身紧绷,难道是今天柴火捡少了,这个女人想除掉他?
明明他准备把她当亲娘了呢。
他攥着馒头不敢吱声,也不敢抬头,怕女人看到他眼眶红了。女人太坏了,死盯着他,甚至不给他把馒头藏起来的机会。
算了,死就死吧,至少能当个饱死鬼。
四斤把馒头送到嘴边,狠狠的啃下一大口。
啧,这不就吃了?
静仪发现,四斤这孩或许是天生带有反骨,任何事情非暴力不合作。而且,脸上的笑假得跟面具似的,既怯懦又凶悍,既狡诈又悲观,一点都不讨喜。
还是谭老娘可爱,说几句好话就欢喜得找不着北,“谭老娘,你手艺可真好,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玉米碴子粥。”
“嘿嘿嘿”,谭老娘翘着兰花指,笑得像偷到油的老鼠,“闺女呀,我这也是练出来的,一回生二回熟,越练越好。你喜欢,我天天煮给你喝。”
儿子没用,这么大把年纪还是老光棍,找儿媳妇还要她亲自出马。
嗯,这尤静仪虽然瘦但五官标致,又没有娘家拖累,是个儿媳妇的好人选。
静仪不知道,说话的工夫,谭老娘就想得这么远,或者,她没想到,看起来淳朴憨厚的谭四海,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就打她的主意。
此刻听了谭老娘的话,她捂着嘴笑得正欢,连谭老娘丑陋的面貌也顺眼了不少。
天天给她煮?
那不就是帮佣吗?
太棒了!
谭老娘敬她一尺,她就回敬一丈,“我再没见过比你更亲切更和气的老太太,难怪能培养出谭四海同志这么优秀的儿子。能遇到你真是我的福分。”
“嘿嘿嘿”,这次傻笑的是谭四海。这样友好温馨的一幕,更坚定了他把静仪骗哦不,娶到手的决心。
静仪和谭老娘一阵商业尬吹,家里的气氛第一次这么和谐,除了四斤。
他红着眼眶啃了大半个馒头,嗐,真香。
剩下的小半个趁静仪不注意,他偷偷藏到了口袋。少吃必口,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洗完脚钻进被窝,四斤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静等死亡的降临——
他见过死亡。
那些人临死前都会拼命挣扎,他动作要小一点,不要吵到奶奶。
还没想完,四斤就呼呼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四斤迷迷糊糊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直到尿憋不住了。怎么还没死?或许,坏女人下的是慢性毒药。
四斤吸了吸鼻涕,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肯定是毒药起作用了。
他光溜溜的滑下炕,跑到门外围墙脚下撒了泡尿,路过西屋时还啐了口唾沫。回到床上,他又睡死过去。
“喔喔喔”,新的一天开始了。
四斤揉揉眼睛,摸着黑穿衣起床。死到是没死,但脑袋疼得厉害,估计离死也不远了。
早饭是谭奶奶烙的饼,这次他不管坏女人的脸色,夹起一块就吃。
反正都要死了,饱死总比饿死好。
吃完早饭,他背上小竹篓出门,碰巧遇到手拉手的钱大壮兄妹。
“钱老大”,鼻音浓重。
“四斤啊,好巧,今天我罩你。”钱大壮遇到新收的小弟也很开心。
静仪在后面看得好笑,没想到四斤也有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她挽住谭老娘的胳膊,说道:“咱们四斤很厉害呢,才一天就交到了新朋友。欸,那两个小孩谁家的呀?”
她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指望谭老娘能给她答案,没想到,谭老娘不假思索的说道:“男娃叫钱大壮,女娃叫钱大妮,是隔壁钱程家的孩子,听说”
谭老娘把手拢在嘴角,凑到静仪耳朵边,压低声音说道:“听说,这两娃娃是钱程跟前头婆娘生的,现在娶的,是文工团唱戏的戏子。”
什么戏子,那叫文艺工作者。
啧,据说这是国家离婚率最高的一段时间,升官发财换老婆,哦不,应该叫争取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婚姻。
m的,睡人家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这个钱程,不是个好东西。
还有,谭老娘不去搞情报工作,真是可惜了。
四斤再次来到钱老大的秘密基地,闷着头开始捡柴火。他要趁活着的时候多捡一点,不然家里没柴烧炕,谭奶奶和坏女人晚上要挨冻的。
呸,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想着坏女人?
四斤啊四斤,你真是贱。
“咦~黑面馒头!”
等四斤回过神来,他藏在口袋的那小半个黑面馒头已经到了钱大妮手里。今天钱大妮脸颊通红,像火烧一样,显得有些不正常。她咽着口水,把馒头捧在手心,
“四斤,你亲娘一定非常非常疼你,怕你干活饿着,还给你准备了干粮。”
馒头欸,她好久没吃到了。
“才不是是的,不过我早饭吃了烙饼,一点不饿。大妮,你要吃就吃吧。”他一个人死多孤单,要是有大妮陪着就不怕了。
“不,不可以,我”
“四斤给你,你就吃吧。”钱大壮也劝妹妹。妹妹感冒发烧有几天了,一直不见好,要是能吃点好的,回家再睡上一觉,说不定就会好了。
钱大妮挡不住馒头的诱惑,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小半个馒头虽然不多,但多少让饿得空落落的肚子里有了点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四斤边捡柴边观察大妮,可直到捡完柴火回家,大妮还是活蹦乱跳的。
也许,是毒性太弱了。
静仪又拿到了今日份的补品,一个鸡蛋加二两黄豆。
这样,她就攒到了两个鸡蛋。实在是没脸吃独食,静仪作主,把两个鸡蛋炖成蛋羹,这样可以大家分着吃。
煤油也是要钱的,不到天全黑,谭老娘是不舍得点灯的。
油灯点燃,静仪意外发现,四斤呆呆的坐在炉子边,脸颊绯红,已经烧傻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看病,得花好多钱。”谭老娘一个劲的埋怨,却还是站起来到屋里去拿钱。
静仪蹲下,伸出手去摸四斤的额头。嘶,都烫手了,她急得想把四斤抱起。
“哎哟喂!”
四斤半眯着眼睛里露着凶光,狠狠咬住静仪的手,还不忘骂骂咧咧,“咬西你个坏女人,我不要死,坏女人,娘,亲娘~”
静仪又痛又怕,扳着四斤的嘴想让他松口,就听到这一声如泣如诉的“亲娘”,她瞬间破防,眼泪跟着掉下来。
一个四处流浪无家可归的孩子,求生有多艰难,她最清楚。
四斤已经烧糊涂了,不一会就松开嘴,还知道呸呸呸把血沫吐出来。
静仪看他那可怜样,也不好跟他计较,只是默默的取出手帕把手简单包扎,又找出退烧药,塞到四斤嘴里。
谭四海接近四斤,想把他抱到炕上。
可不知为什么,四斤又挣扎起来,抓、挠、踢、蹬……凶狠得像一只掉入陷阱濒死的小兽。
哪怕谭四海身强力壮也抱不住,静仪看不下去,“啪啪啪”拍了几下四斤的屁股,又想抓住他的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陷入狂躁的四斤突然反握住静仪的手,死都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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