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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旧事


秦简音没在大周府久留。

        他路上跟周谨说的话不全是婉拒的意思,也有几分真。许久没回京城,他的确挺想回自家宅子看看。

        柳氏给他备了马车,顺带着还有一些仆人,都是过去帮他收拾东西的。

        来时有周谨同乘,他没顾得往外面看;这会儿车厢内只他一个,便挑了帘子朝街上张望。

        郜地真和十数年前大不相同了,如今比起从前,要热闹许多,也繁华许多,一眼望过去,街上尽是卖各种东西的摊子和店铺。

        车夫说,西疆那边没有战乱,所以郜京也越来越好,几乎一年一变样。

        “等过年的时候,大街上满是人,放烟火的,耍把式的,那就更好看了……咱们郜京——天下第一都!”车夫自豪地说。

        秦简音想象着那份场景,不觉微微一笑。

        若举国上下皆如郜京一般繁华安宁,国泰民安,确是盛景。

        车夫将他送至门前,他下了马车,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街上,从外面细细打量。

        秦府没什么变化,只是比记忆中略小了一些,灰扑扑的大门,青灰色的砖墙,飞起的檐角,虽然陈旧,但看得出有人时常修葺。

        这座宅子方圆不到九丈,堂屋、偏房等屋子拥挤在一起,相比之下,书房算是最宽敞的一间。

        也不知为何秦家世代为官,仍近乎一贫如洗的模样。

        或许是祖辈乐善好施,且嗜书如命的缘故吧。

        他拿出钥匙,靠近了去开门,却听见里头传出叮叮咣咣的声音,还有杂乱的脚步声,不禁警觉起来。

        青天白日的,他家里莫不是遭了贼?祖父的藏书还在呢!

        不过下一刻他就听见卫一的声音了:“放这放这!别往外抬!”

        哦,他就说为什么这半天都没看见卫一,原来交付完囚犯之后,跑过来收拾屋子了啊。

        秦简音笑着把门打开,院里搬挪东西的一众人齐齐看过来,是卫一带来的卫队。

        卫队跟柳氏派过来收拾屋子的下人面面相觑。

        二十多条汉子往院子里外一站,本就不宽敞的宅邸显得更加狭小。

        “……”

        秦简音和卫队大眼瞪小眼,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进错了屋子。

        他收了钥匙,回头看看完好无损的大门,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翻墙。”

        卫一解释,他们知道秦简音要过来住,就主动过来收拾院子。因为大门钥匙在秦简音这,索性大家翻墙头进来了。

        反正秦家的院墙也不高。

        秦简音难以置信地看着院子边上摆的一个半人高的石缸,无法想象这玩意是怎么弄进来的。

        卫一见有下人来了,也乐得躲懒,问秦简音有没有需要添置的物件,他要出去玩。

        俨然将远在西疆的周诚抛在脑后了。

        秦简音看了一圈,府中的陈设还是和从前一样,连桌椅坐塌的摆设也没有变化,想了想,让他带口锅,再买点碳和柴火回来。

        油盐酱醋和蔬菜米面也不能少。

        收拾完屋子后,那群下人还没走,秦简音问起,下人们互相看了看,说:“老爷夫人吩咐了,让小的们来伺候公子。”

        “可我用不到你们呀。”秦简音为难道,“你们都回去吧,我不用人服侍。”

        他嫌人多,便还是让下人们都回大周府。

        秦家从前就没什么仆人。

        大昌建国头几年,国内经济不太好,于是从皇帝到百姓都节俭用度。秦家先祖简朴,这个习惯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那些下人听了,也只好先回去。

        秦简音叫卫队也一起过去了,他家太小,站那么多人,有点挤。

        等人都走了,秦简音去了书房。这里古籍琳琅满目,全都完好无损地锁在柜子里。

        柜子还都是铜制的,外头涂了厚漆,严丝合缝,里面还有防虫蚁的药包,生怕书被虫子老鼠咬坏了。

        秦简音凭着印象,从书房角落的暗柜里拖出一个大箱子,擦干净灰,打开。

        这个箱子是放重要东西的地方,他要先整理一下,再把地契和房契放回去。

        箱子里无非是些书画,还有他爹娘成婚时的婚契,这些得挑个晴天拿出来晒晒。

        他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有些出神。

        记忆里,爹娘一直很和睦。母亲作画,父亲便为她弹琴伴奏;父亲写字,母亲就在一旁磨墨;家里没有什么仆人,母亲时常自己下厨做菜,父亲有时还会给她打下手……

        或许生活有些清贫,可是这样的环境却养出独属于秦家人的气度与从容。

        也难怪即便秦家人丁稀少,可一说起京城的世家大族,旁的人也还是要把秦家算进去。

        秦简音整理着东西,意外在箱子里发现一沓簿子,略翻了翻,竟是祖父的记事簿,名曰“吾儿长成记”,大约记载的是与父亲有关的事。

        祖父名为秦拂杺,曾任翰林院掌院学士之职,才华横溢,不过去世得早,秦简音没见过他,只见过画像。

        他心里好奇,于是将簿子都搬出来,摊在桌上翻看。

        因年代久远,纸张有些泛黄,最早的一本在四五十年前,从父亲出生那年开始记录。

        “癸酉年八月,吾子降生,……以宽为名,愿尔光明坦荡。”

        ……

        “丁丑年五月,因长公主一事甚疲。成兴观兵部侍郎钟恒所遗残图,题曰火炮,甚是有趣。吾观之亦以为奇,遂摹拓于纸上。宽见,曰:‘此物长嘴圆肚,甚异甚异。’噫!吾子聪慧耶!”

        成兴是安原之父安盛的字,物是人非,如今他也早不在人世。

        ……

        “庚寅年大雪,爱妻闻氏故,……呜呼哀哉!”

        ……

        “癸巳年八月,吾子宽加冠,……以正则为字,愿其为官刚直不阿,清廉正明。”

        ……

        这本记事簿一直到丁酉年,也就是大昌五十四年,秦拂杺去世为止。秦简音看过一遍,对“长嘴圆肚”的说法略有些眼熟,一时间又记不起为什么,索性抛之脑后。

        没过多久,卫一带着东西回来了,还帮着他一起收拾书房。

        秦简音和卫一提了回西疆的事,想着对方总待在自己身边也不太行,不如还是去照顾大将军。

        皇城脚下,天子近旁,再安全不过,而且卫一出来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好啊,那我就明天回去,说不定卫二已经回西疆了。”

        卫一没什么所谓,问:“小公子要不要我带信回去啊?我来时大将军还嘀咕呢,说你老不给他写信。”

        秦简音想了一下,那还是写封信吧。

        距离他和周诚的三年之约不剩多久了,可是他到现在也没想好要不要答应。

        他才不会承认,其实是自己在外面待的太开心,差点都忘了自己跟周诚还有个约定。

        就……就考虑一下吧,反正周诚还在西疆,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

        而且他现在觉得,其实周诚人也不错,待他还挺好的。

        天晚了,他和卫一凑合吃了点,早早歇下。

        次日一早,卫一就准备动身回西疆,还打算让卫队留下,不过被秦简音拒绝了。

        秦简音想了想,道:“对了,麻烦你把令牌带回去吧。”

        现在他在京城,用不到那块令牌,不如还回去。

        卫一劝道:“你留着嘛,大将军那意思,不就是想放个物件在你身边,好叫你时时记挂着他?”

        “?”秦简音听出卫一的弦外之音,耳朵都红了,吃惊地看着卫一。

        卫一嘿嘿笑着骑马跑了。

        幸而秦简音之前和姬予流连荒野时学会了下厨,否则如今附上没人,可能他连吃饭都成问题。

        临近晌午,他在厨房里噼噼剥剥地烧柴,等水烧开,将擀好的面条下进去,顺手丢了两根青菜,打了个鸡蛋。

        今天上午他自己又收拾了很久,翻箱倒柜找出来二百多两银子,加上手里的差不多有三百多两,省着点花,大概能用很久,所以就稍稍奢侈一点,买了些鸡蛋回来。

        其实周谨等人都有接济他的意思,但他不愿,总觉得欠了太多人情。

        正捞着面条呢,就听见一个人在外头拍门狂叫:“有人吗?开个门!我看见你家烟囱冒烟啦!”

        光听声音,秦简音也不知是谁,于是擦干净手去开门,走出去的时候那人还在拍呢。

        秦简音把门闩下了,问:“谁啊?”

        外面站着个年轻男子,他有一双狐狸眼,眼角有颗小痣。虽一迭声地喊门,面上却看不出半点焦急,可见只是话多。

        秦简音觉得他有点面熟,瞅了半天,讶然道:“原哥?你怎么来了?”

        安原笑眯眯地站了半天没说话,就等着他认人,见他终于记起来了,哈哈一笑:“还记得你原哥,不错不错。”

        “原哥请进。”

        他把安原迎进来,连子拎着东西跟在后头。

        今日安原有事去找周谨,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秦简音回来的事,当时便叫连子去买了礼物,登门拜访。

        现在都中午了,秦简音留安原吃饭,自己又下了些面,还烧了两个菜。

        安原没怎么进过厨房,帮不上忙,又不好意思干站着,便叫连子烧火,自己又跑去附近食肆买了点吃食回来。

        两人在厨房闲聊,说起近几年的事,提到安盛去世,秦简音道:“安伯父从前待我不错……平川兄节哀。”

        他知道安原的字后,就改了口,主要是心里觉得平川兄要比原哥好听一点,安原还笑,说他这一点倒是跟小时候没怎么变。

        安原感叹:“是啊,那时候我爹还总说,要是我有你一般省心就好了。”

        “怎么只见你一个,秦大人呢?”安原好奇地问。

        秦简音道:“他去世已有好几年了。”

        “……抱歉。”安原并不知情,还以为秦宽还在外游历。

        秦简音摇摇头表示没事,他父亲去世已有好些年,现在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只是回忆起往昔故人,有些唏嘘。

        简单吃了个便饭,安原问起他这些年的生活,他轻描淡写,只说被周诚救了之后,就一直留在银甲军,前两年觉得年纪渐长,才外出游历,而今正好回京参加春闱。

        “那敢情好。”安原道,“考中了正好留下来做官。就是周诚那厮着实可恶,也不说你在西疆,回头我必得当面问他的罪。”

        秦简音笑了笑,不置可否。

        其实他一想到周诚以后要回京城,就总有点说不出的……紧张。

        当初离开西疆,他是觉得两人之间冷淡一段日子,或许会好些,却不想周诚依旧如故,反而自己有些动摇了。

        但是要说他真的转变心意了,又不太像;他每每回想起庆功宴那晚周诚醉酒的情态,着实有点发毛,下意识就想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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