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6月6日，芒种。
祝青云拉着一个小箱子往校门口走，行李箱的轱辘丁零当啷，大清早的学校里人也不是特别多，行李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路上还有回响。
端午小长假方严说好了带祝青云散散心，自己也放松一下，去苏州找个院子住几天，祝青云这个南方人一提及去苏州基本上是欢欣雀跃的接受，这趟旅程唯一的不适之处就是方严要了她的身份证号径自完成了订票订酒店一条龙。
但凡是他们两个人出门吃饭，都是方严来付，还有那件昂贵的衣服，用的着她的也只能是偶尔点个咖啡，买杯喜茶。祝青云心里暗自算了算账单，叹了口气，出去玩又是一笔开支，她不愿意占方严便宜，但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他是绝对没法接受的。
不过等工作转正之后也许就好了，起码自己收入会变多一些。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很大一部分快乐和自由都是靠金钱来维系的，除此之外，金钱也会让爱情更纯粹一些，祝青云深刻的懂得这种感觉。
“哎，青云，你这是端午放假出去啊？”张子然拎着一袋早点，袋子还冒着热气，看起来刚从食堂出来。
突然碰见他，反而觉得有些尴尬，她抿了抿嘴巴，“嗯，我端午节休假。”
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见他了，自从上次打牌之后。
“我有话和你说。”张子然的目光里有一丝执拗。
“什么？”她有些害怕这种目光，反应了一下，怔怔地说：“方严在门口等我了，我们九点的高铁。”然后慌慌张张的转身就打算走，张子然伸手握住她的箱子。
“也不差这几分钟。我就想和你说，我喜欢你，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了。”
祝青云张了张嘴想打断他，他说：“青云你别说话，先听我说。我是知道你在cic实习才去那实习的，就是为了和你搭上话；再之前你总碰见我混个脸熟，也是我拜托了哥们的女朋友搞到了你们系的课表，刻意出现在附近晃悠；大三交换的时候我知道你在德国，也有想过去德国的学校，但我不会德语…”
“我不知道…”她听张子然细数那些巧合，脑子里懵了，一起实习之前她对张子然甚至没有什么印象。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神，想了想措辞，又把想好的话咽了回去，叹了口气：“谢谢你的好意和喜欢。”
“没事，我说完了，哥们不是存心给你添堵，就是觉得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张子然松开手，故作潇洒的说：“以后江湖再见还是朋友，我还要在方严手下干活儿呢。”
说完他就径直往前走，也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我喜欢你，但不是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伍迪艾伦有段名言：“我认为任何一段恋爱的基础，不是妥协，不是成熟，也不是完美什么的。它实际上是基于运气，你知道，这才是关键。”
有时候爱情不是说你努力了就好，看起来他没有这个好运气。
只剩下祝青云一个人站在原地，她不知道怎么回应这样的情感。
到高铁站的路上祝青云一直没说话，显得情绪不高的样子，她心里明白，有些话说破了朋友就没得做了，她发着呆，想了挺多之前的事。别人对自己无来由的好意，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接触，她几乎没有留心。
方严以为她是起太早困了，也没多问，自顾自的拿出电脑开始工作，好不容易休个假，也是想躲清闲。
vp对于tcp这种规模的机构来说，也不过是个高级搬砖工人，检查小朋友做的东西甚至比自己上手还要麻烦。很多人会觉得方严不缺钱，这份工作带来的报酬对他几乎没有吸引力，为什么他依然勤勉工作，其实这样的人在他们圈子很常见，一个只懂得享受却没有能力运作财富的二代，是不会被别人尊重的。
更何况，他有一个聪明的大脑。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
列车一路往苏州开，到了目的地卸下行李，接待的管家带着他们从桥上往下走，有些抱歉的说车很难开到桥下。
方严一边笑笑说没关系，一边把祝青云的小箱子拎过来往里走。
别院在古镇外面，白墙墨瓦，水岸雅居，以前应该是个私宅，大堂转进庭院后，层层进深，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在这种环境下，胡思乱想都像是种亵渎。
整个一个端午假期，过的好像隐世一样，方严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祝青云打开门，窝在沙发上看书，看的是bradfeld的venturedeals，介绍了vc的基本概念和全流程。
他们住的这间屋子叫望溪居，庭院的最深处。门外是四方院落的天井，天光洒在院子里，好一个偷得浮生半日闲。
书看了一半，她煮了壶热水泡了茶，自己倒了一杯，另一杯就小心的端到桌前，方严眉头紧锁的看着手机，刚走到他身边放下杯子，随手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就看到他快速按了侧键关掉了屏幕。
他接过茶说了句：“谢谢宝贝。”丝毫没有提及为什么快速的关掉手机屏幕，如果是工作相关的信息，应该不会这么介意自己看到，毕竟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
那就只能是私事了，祝青云默默的想。
现代人是离不开手机的，工作，生活，人际交往，手机就好像一个黑匣子，装下了所有的秘密，想要了解一个人真正的样子，看看他的滴滴打车，淘宝账号，支付宝消费，你甚至都不用看微信，大概就可以勾勒出这个人的生活。
如果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为什么在自己看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反应这么大。
怀着这样的心思，祝青云试探的问：“你刚在看什么啊？”又带了点开玩笑的语气：“什么商业机密我不能看哦。”
方严耸了耸肩，轻描淡写的说：“一个朋友遇上点事。”
本来想再问一句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但看到方严略有些不耐烦的表情，她突然有些兴味索。
聪明一点的女人，就应该不动声色的，把这个场面忽略过去。恋爱中又有几个聪明女人
祝青云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跳出张子然的那句话“从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了”，她对方严何尝不是这样，是不是先喜欢的人，心里就会千回百转，在内心里的小剧场演了不知道多少幕戏。
她默默的坐在旁边“哦”了一声，看着方严，阳光照进屋里，他脸上的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方严也看着她，目光丝毫没有移开，轻轻凑上前，吻了她一下，像是安抚，又像是回应。
“我不和你说就是怕你多想。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是多想了。”他喝了一口茶，说：“我大学有个初恋女友，是个很单纯的女生，她爸爸出事了家里比较乱，她也没见过这个场面，有些慌了就给我发了微信。因为涉及到别人家里的私事，我也不太好给你看。”
语气里带着一种微妙的怜惜和同情，一瞬间祝青云脑子里的问题更多了：
为什么你初恋女友遇到问题会找你，这都过去十来年了吧？
你初恋女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和你别的女朋友们有什么区别吗？
祝青云暗搓搓的想，方严说的其实挺对的，知道了这个信息来自于谁，才会真正的多想。
方严这时候伸手把她搂在怀里。祝青云也不再问了。
两个人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是不是这也是某种形式的“同床异梦”？你有你的初恋女友来信，我有我的大学朋友表白，天平是均衡的。
爱情这种东西是很有意思的情感，以前的爱情是日常生活，可能有点趋同于过日子层面，现在的爱情不一样，充满了冲突，断裂，但只要信任还在，就不会分离。
如果有一天信任没有了呢？那就只剩下情绪的碎片了。还好，现在这些微妙的感觉不动摇他们的信任，只是埋下了一些伏笔而已。
端午一过，就像其他普通的工作日一样，祝青云又准时出现在了清池资本的办公室。
“假期怎么样？”徐悦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这个问题也就是顺口问一句，甚至没打算让祝青云回答，“一会我发微信敲你的时候，你来一趟会议室，jason和张一都在。”
祝青云心里一个激灵，除了讨论她要不要被留用这件事，她是想不出来别的理由让这几位大佬和她同时出现在会议室的。
她先是深呼吸了一下，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了一个excel按了打印，这个表里详细的梳理了自己进清池资本做的每样有用的工作，然后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公司的公共文件，里面有最近在看的项目的一些情况，都浏览完了以后就等着徐悦的消息。
会议室里——
jason喝了口咖啡，皱了皱眉说：“新来的助理可能记错了，我这杯加的糖也太多了。”
张一笑着摇头：“你不是说生活太苦了要多点甜。”
“咳。”徐悦一边揉了揉太阳穴，一边说：“两位老板，我一会还约了人开会，你们能说点正经的吗？”
“听你说是觉得青云没问题对吧？”jason问徐悦，“你是她mentor，我们也要听你的意见才能评估。”
“当然没问题，我刚说了半天感情你是听了跟没听一样。这姑娘很聪明，又踏实，上手挺快，就是有点不太爱说话，多见见人可能会好一点。”
“那不就跟你当年一样。投资人能不能sourcing到优质项目还是很重要的，你多带带，你也是啊，多认识一些平台方的人，看看他们对品牌孵化，流量的玩法，搞消费看这个还是很重要的。”jason说，然后把手上的咖啡丢进了垃圾桶。
徐悦有时候觉得自己老板真的有点幼稚。
张一摊了摊手，老好人样的笑笑：“我犹豫的点是觉得文科生看医疗tmt有点费劲，得保证能做我这儿的项目啊，不然忙的时候只能当半个人用，咱们就这么点人，怎么可能固定在某个组就一直在那个组。”
“聪明就能学的快，行了，都是理工直男，你又嫌沟通不良。徐悦你叫她吧。”一锤定音，张一就不再说什么了，反正对他来说，只要分析师能干活就行。
祝青云打开会议室的门，简短的打了个招呼，原本以为会是另外一次面试，没想到jason和徐悦几乎没问什么问题。
张一也就是象征性的问了问她最近几个月做的项目，问她为什么机构喜欢看ebitda而不是ine，如果要看医美公司，选择投资标的的时候觉得哪几点最重要。
还好这些都不复杂，她按照自己的思路答了问题，张一就点点头，表示没什么好问了。
接着就是通知她，他们一致认为这几个月她的表现不错，下周开始忙毕业的事就行，之后和hr那边商量一下具体的入职时间，休好假以后签正式员工的入职合约。
窗外是少见的北京蓝天。祝青云觉得生活变得生机勃勃，好好工作好好恋爱，她情真意切的相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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