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五脏庙在抗议,咕咚声此起彼伏,许凤伊的秀色还不足以慰藉饥肠辘辘。
陈垣扫视着精致摆盘烘托的的自助餐,失望地连连摇头。
西式点心美则美已,却是没有灵魂的空洞美人,填不饱肚子!
一片照得见光的烟熏三文鱼,夹着眼镜片大小的超薄饼干;蘸着牛油果酱的小甜虾,还只允许一个一个拿。
遭遇无数白眼轰炸后,她秋风卷落叶般扫了一轮,才勉强半饱。
胃依然空落落,生命的虚无感从四肢百骸渗出,这是吃货才懂的悲伤。
若此刻,能来碗阿黄面馆的辣肉面,撒上葱花加两筷子咸菜,再窝个卤蛋在红亮的高汤底,她什么都愿意交换。
陈垣咂巴着嘴,略带遗憾地想念错过的美食,随手端起可乐灌了一大口。
缺大德了,竟然把红酒放在软饮料杯里!
不堪酒力的她,被辛辣的味道来了个当头暴击。
酒气浓烈,从喉咙口直冲鼻尖,狂风暴雨的咳嗽之后,嘴里鼻孔里涌出红色液体,喷溅在米色地毯上。
好巧不巧,许凤伊正挽着青年才俊的臂弯,款款经过餐桌。
就差那么一点儿的距离,纯白的香奈儿连衣裙就要被毁。
“陈垣,你怎么回事?”许凤伊认出她,脸色沉郁宛如山雨欲来。
陈垣扶着桌子,大口喘着气,摆着手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她差点被一口红酒呛到当场去世。
“许老师,这存粹是意外。”她讪讪地笑,看许凤伊拧着眉头步步逼近,周身笼罩着愤怒的烈焰。
陈垣眼前一黑,这难道就是末世来临之前的恐惧感?
许老师,千万别喷火,我现在挖坑埋了自己还来得及吗?
“你没事吧?”清朗的男中音缓缓入耳,陈垣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一定是惊吓后遗症发作。
许凤伊瞬间收敛起横眉怒对,半侧过脸柔声回应:“没事没事,小插曲而已。”
青年才俊却勾起唇角,笑如春风拂面,和煦中带着暧昧的玩味。
那是危险的信号,许凤伊不禁厌恶地皱眉。
陈垣并不理会这意味深长的笑,迅速拉开背包,掏出采访证,“许老师,真对不起住,实在叫不到车。”
许凤伊哦了一声,她显然早就忘了,“这里没其他事,你早点回去休息。”
陈垣彻底放下心来,乐呵呵答应。
临走,还偷偷用手指夹了块饼干,胡乱塞在嘴里,她还是有点饿。
可没走两步却又停住,身后有人拉住她的包带。
“放手!”她没有回头。
几岁了,还这么幼稚!
“韩总,你?”许凤伊低声尖叫。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揽上了陈垣的肩头,不容分说把她整个身子扳回来。
她撅着嘴紧拽包带,头深埋在胸前,紧盯鞋上被红酒沾染的点点印记。
“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吃东西,我盯你那么久,你居然连头都不抬!”青年才俊斜睨着陈垣,他气她明明认出自己,还装作不相识。
“没认出,谁让你拍照还开美颜。”
她抬起头,指着宣传资料上的大头照,再也绷不住,笑出了声。
十年前的青涩少年,走出迷雾笼罩的记忆森林,和眼前气宇轩昂的男人,叠影成一人。
出众的五官没变,爱怼人的讨厌性格没变,笑起来上勾的嘴角没变,眼里藏不住的多情也没变。
是你。
你终于回来了。
“陈垣,好久不见!”
“韩亭,好久不见!”
韩亭,t-lightsceo,美国名校毕业,成功的企业家,年轻,多金,英俊,未婚。
许凤伊神色复杂,听他们絮絮叨叨,在陈芝麻烂谷子堆里回忆过往。
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韩亭前倾着身,眼中是藏不住的狂喜,陈垣却似乎有些拘谨,眼神有意无意地在躲闪。
许凤伊优雅地举着酒杯,眯起如丝媚眼,心中直叹可惜,一晚上的努力显然付诸东流。
四处打量后,还有几个面生的商界精英或可攻略,晨报社的摄影记者人高马大,看着也不错。
只是今晚的稿件还没写……
“陈垣你过来。不好意思,韩总,我有工作要交代新人。”许凤伊从手提包里拿出录音笔递给她。
“今晚的稿件你负责,写完了发给我。新闻发布会的内容都在录音笔里。记住,这篇稿件王总编很重视。你也卖力点,不要整天不学无术,尽和那帮编辑混在一起。”
得,总是逃不过被训斥。
陈垣老实接下任务,揉了揉突突跳跃的太阳穴。
许凤伊扭着不盈一握的细腰,飘飘然消失在大厅的人群中。
韩亭的桃花眼弯起弧度,手自然而然揽上陈垣的肩:“真是你同事?许记者对高科技行业见识颇深,这一晚上我们聊得很开心。”
才见面就拉拉扯扯,她把他的爪子推开,看他不怀好意地笑,心落了一拍,“打扰了,告辞,我回去赶稿子。”
“生气了?”韩亭故意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言细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清雅的古龙水味萦绕在鼻尖。
他看着她轻咬着唇,疯狂地想更进一步。
原来心底的渴望掩埋日久,一旦释放,会焦灼到燃烧整个身体。
陈垣退后半步,手却被他一把抓住,挣扎着摆脱不了,只好放弃。
“走,去认识些朋友。你既然做记者这行,人脉很重要。”韩亭往陈垣手里塞了杯酒。
她本能地拒绝,差点死在一口红酒之下,八字不合,小心为妙。
“装样子也好。等你将来成为首席记者,再来感谢我。”韩亭轻拍她的脑袋,哄孩子似的。
她的手被韩亭牵住,他有意无意地在她手心摩挲,痒得她难受,又想挣脱。
韩亭回望她一眼,“乖,听话,大方点。”
《新城晚报》是本地知名报刊,陈垣虽只是刚入行一年的小记者,但溢美之词依旧排山倒海,瞬间将她淹没。
她任凭韩亭像老父亲般带领着,和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大声寒暄,交换名片,互相吹捧。
“陈垣,我的好友,《新城晚报》记者,新闻系硕士毕业,跑时政条线,以后要靠各位领导帮忙提携。”
“张主任久仰大名,李总感谢您拨冗前来,王记幸会幸会……”
甲乙丙丁,路人一二三。
陈垣像只飞速旋转的陀螺,被韩亭的鞭子不断抽打,从大厅的东边转到西边,再圆润地滚回来。
直到她晕头转向,快把持不住要吐的冲动,才逃也似的去了洗手间。
冷水的清冽冲击头脑中的混沌,天旋地转的世界终于肯安静片刻。
镜中人正直视着陈垣。
她双颊绯红,如晕染了桃花胭脂,衬托着迷离的双眼,马尾辫散开,发丝零落垂在肩头,挡住婴儿肥的小圆脸。
原本清纯柔美的五官,平添几分让人欲罢不能的妩媚。
陈垣着魔似得呆看镜中人,愣怔又惶恐。
许凤伊恰巧也在镜前补妆,这次她口下留情,竟然没有毒舌,“你把头发放下比较好看。”说完,她狠狠往脸上涂抹几下,甩着坤包走了。
韩亭等在门口,他怕陈垣出事,谁知道她酒量那么小。
陈垣擦干净脸,把马尾辫重新扎好,才扶着墙走出去。
韩亭撑着墙,把她挡在一方天地中,低头垂眸看她微醺略带媚态的脸。
十年不见,轮廓依旧,眉间两道思虑过重的痕迹还在,似乎又深了些。
他为她把不服贴的额间碎发顺到一边,指尖抚过眉间,心疼得一跳。
这些年,没有了他,她必定忍受很多辛苦。
韩亭喉头哽塞,低沉着嗓音,“陈垣,我……”
她笑着躲开他的目光,不早了,明天要上班。
韩亭不答应,“还有几个好朋友要介绍你认识。”
“介绍朋友可以,你不能再那样灌我酒,否则我翻脸,塑料姐妹情我也不要了。”陈垣板起脸。
手里被塞了瓶矿泉水和小圆面包,“知道了,好姐妹。”
她亦步亦趋,跟着宽广的背影,被他牵动,仿佛一切如昨。
没有背叛,没有嫌隙,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从未分开。
可十年前那个炙热的午后,他退出她的生命,带着青春的感动与悲伤,义无反顾离开。
十年光阴如墙,横亘在他们之间,看得见,摸得着,他为何还要去撞得头破血流?
“韩总,请您留步。”高大身材的眼镜男从旁斜出,伸手拦住韩亭。
韩亭不耐烦地绕开,“我刚才说过,不接受个人专访。你如果需要公司资料,可以找我的秘书。”
“可您刚才答应电视台的采访……”眼镜男步步紧跟,继续努力说服。
“那是很早约好的事。抱歉,我们现在有点忙。你留个名片,有空我们联系。”
眼镜男立即答应,双手把名片捧上。
“方强!”陈垣盯着眼镜男寻思半天,想起了他的名字,“真的是你!”
方强迟疑片刻,眼中的光一闪而过,他淡淡说了声打扰,转身就走。
陈垣还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冷漠,激动地拔腿追上他,“方强,等等我,可以给我一张名片吗?”
方强脚步不停,只留给她拒绝的背影,“陈大记者,我看不必了。”
“你朋友?”韩亭看陈垣耷拉肩膀,备受打击的可怜样,小心问她。
“嗯,算是同学。人很有才气,新闻报道写得很棒。”
她和方强在考研补习班相识。
她是跨系考研,从政治学考新闻史方向;方强更厉害,从体院考传播学方向。
方强乐观向上,周身覆盖着理想主义的光辉,得亏他的鼓励,陈垣才熬过整一年的黑暗备考岁月。
只可惜,方强没有如愿,找工作也不顺利,听说他在小报社做编外记者,时不时要失业一阵。
韩亭摆弄着名片,像在解释,又像自我安慰,“这家报纸没听说过,我真没那么多时间接受采访。”
“给我吧。”陈垣拿过来看,《乡镇周报》,果然是没名气的小报。
她想着哪天一定要约方强出来吃饭。
如果有误会,绝不能藏着掖着,要摊开了说,这是陈垣的原则。
她心中嗤笑,目光停留在韩亭身上,说起来太容易,做起来怎么那么难。
夜深如水,酒会走到散场,韩亭站在台阶上送客,和来宾握手道别。
陈垣举着最后一杯红酒,肆意地轻嗅酒香,渐渐体会到浓郁的幸福感。
月亮斜挂天际,明月清辉轻柔如银纱泄地,温情脉脉地缠绕着她瘦小的身子。
她有些倦了,倚靠着柱子,松开发带,任青丝飘舞在阵阵夜风里。
举杯抿一口,烧灼感沿着口腔一路往下冲,激得她眼泪直冒。
再一口,馥郁的芳香夹杂微涩,不断翻滚,寻觅融合的可能。
第三口,她终于体悟到了甘醇之美,细腻甜润,圆满又美好。
像极了人生,苦涩和甜美,相爱相杀。
可惜,在她的人生里,苦涩尝遍,却迟迟没有等到她的甜。
不远处有人靠近,拨开了浓重的夜色,他缓步跨上铺满月华银霜的阶梯。
陈垣警惕地望过去,那人突然站定。
穹窿之下,他如松柏挺拔,眼眸灿若星辰,似藏着深邃的秘密。
他微侧头,月光落在脸上,清冷如玉,揶揄的笑散漫地挂在翘起的唇角。
低沉的声音响起,却如千年寒冰,冷到极致。
“奉劝你一句,少喝点酒,对腹中bb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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