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二师兄伤好后回来上班，心情依旧郁闷低落。
他原打算凭记者身份，不说威吓，到底也能震慑嚣张的章老板。
结果人家根本不和他啰嗦，拳头直接挥上来。
讲道理演变成打架斗殴，警车恰在附近巡逻，索性一锅端统统进局子处理。
王总编亲自去捞人，老派也给面子，双方和解，章老板出钱帮咖啡馆修好窗，二师兄伤筋动骨歇了一周。
他刚踏进报社，就察觉到空气中有浓重的火药味。
保安大叔拉住他，好心提醒他小心点，副刊部又在吵架。
他以为又是李苒，想李老师的更年期也太火爆了，天天火星撞地球，真是令人钦佩。
乐乐黑着脸，从美编室跑出来，看见二师兄站在门口徘徊不前，开心得跳起来，给了他个熊抱。
二师兄哎哟哎哟地叫，妹子轻点，还带着伤。
乐乐突然就红了眼，泫然欲泣道，“二师兄，你可要好好的，现在只有你帮垣垣了。”
她又怎么了？
乐乐把他拉到角落里，指着副刊部办公室，吵到现在，王总编都被吓跑了，出去抽烟躲风头。
啊？二师兄探头看，原来不是李苒。
乐乐言简意赅说了。
陈垣知道了酒吧的事，就写了篇评论，“酒吧扰民何时了，证照齐全又如何？直接把难题甩到有关部门。
老百姓拍手称赞，大赞媒体有良心，他们饱受噪音困扰，又投诉无门，现在有报纸为他们撑腰，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稿件一出，把有关部门放在火上烤，上层就有些怨言。
集□□人到报社了解情况，评论放在副刊，经过李苒同意，又把李苒叫到集团写检讨去了。
这事若放在平时也就是一阵风，吹过就散。
做新闻总要得罪人，有关部门该整改就整改，报社领导么，去说合一番，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先沟通再登报，大事变小，小事化了。
可就因为陈垣是作者，多提了一笔隔壁的咖啡馆也深受其害，就被有心人冠以“公器私用”的罪名。
报社不是你陈垣开的，为你闺蜜讨公道，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事情走到这步，又乱成一团粥。
但这一次，李苒却没有争辩，老老实实去集团做检讨，把所有事揽到自己身上。
俞芹也是李苒的朋友，是她看不过眼，帮朋友出头。
二师兄越听越心惊，然后呢？
然后？听听里面的动静，还不够清楚？
林副总编在训话，陈垣在砸杯子。
二师兄急了，这姑娘是不是疯了，真的不要工作了？
乐乐捂着额头，她也不知道，但这次陈垣强硬得如一块顽石，就是不认错。
他踮着脚挪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陈垣在高声质问林胜。
“新闻事实清楚，又不是我瞎编乱造，我哪里错了？”
“舆论监督，有关部门不作为，报纸把老百姓的难处替他们说出来，我哪里错了？”
“俞芹是我的朋友，俞芹也是守法公民，她的利益被侵害，我为民呼声，我哪里错了？”
林胜疾言厉色道，“陈垣，你不要以为……”
陈垣强硬阻断他，“停，林老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就说你的决定吧。”
“明天开始停职。”
陈垣早有所料，“行，不过今天还有工作要做，请你不要打扰我。”
门被一把拉开，二师兄利落地闪到角落，看林胜怒气冲冲出来，转身就去了总编室，开门关门砰砰作响，震得人心颤。
办公室里，陈垣挺直着腰杆，在电脑上专注工作，丝毫没有关注身边的动静。
耳朵里灌满劈劈啪啪的打字声，二师兄叹着气把门轻轻合上。
陈垣把手头的事全部安排好，又把办公桌里里外外整理干净，呆坐了会儿，起身下班已近半夜。
没想到，她走出报社不久，在半道上被个喝醉的酒鬼伏击了。
那人正在角落里方便，看到有年轻单身女子经过，遂起了龌蹉的歹念，从后面抱住陈垣的腰，双手作势在她身上乱摸一通。
陈垣拼命挣扎，大声呼救，抬起鞋跟往后面乱踢，可无奈男女有别，一时半会儿没逃开。
酒鬼本来就想揩油，没想到陈垣脾气那么烈，反而挑起火气。
他的鼻息靠在陈垣肩头，熏人的酒气在她脸侧盘旋。
她恶心得想吐，又恨又急，发了疯似的扭动身体要把人推开。
可恶人却越来越兴奋，环绕着她腰际的手臂，越箍越紧。
在陈垣绝望之时，伴随砰的一声巨响，身后人软了下去，手放开，她瞬间逃出生天。
她哇的一声哭出声，待到看见自己完好无损，吓得腿软差点瘫倒在地。
老孙手里拿着砖块，茫然无措站在她身旁，砖块上还残留新鲜的血迹。
酒鬼后脑勺上多了个血窟窿，正不断往外冒血，人四脚八叉俯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老孙吓傻了，把石头往地上一扔，整个人蹲在地上，抱着头抖得像筛子，几近奔溃。
陈垣颤抖着手，掏出手机，立即报警，叫120，想想不放心，马上给二师兄打了电话。
二师兄吓得从床上直接滚到地上，“垣垣，别怕，我马上来。”
手机没来得及挂，他和身边人细细交代，那人也惊吓得啊了一声，听声调很熟悉，像俞芹。
呃，陈垣头又开始头疼，唉。
老孙一直哭一直哭，杀人了，杀人了。
他刚送完最后一单外卖，转到附近，一眼望见报刊亭，心里闹了些惜别的小情绪，便蹲在路边抽烟。
回乡的车票已经订好，还有两天就要彻底告别。
十多年的光阴耗在这里，说不留恋难受，那是骗人的假话。
听到陈垣呼救，老孙都没多想，顺手捡了块砖，就冲了过去。
陈垣颤巍巍蹲下身，探着鼻息，没死，还在喘，吸气呼气，还挺均匀。
120先到，把人简单包扎送去医院，警察后到，四周看了一圈，把他们带回去做笔录。
陈垣作证说是自己被酒鬼偷袭，老孙是见义勇为，千万不要冤枉了好人。
警察看着笔录，也心知肚明，只说这种事情会调查，让他们积极配合，但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二师兄来接陈垣和老孙，一路上劝他们放宽心，凭他多年跑社会新闻的经验，顶多就赔钱了事。
陈垣也信誓旦旦，这事情她会管，如果需要赔钱她来。
二师兄暗暗拉了拉她，可陈垣没搭理他。
第二天一早，王总编带着二师兄去了派出所，回来后心情很糟糕。
会议室锁了门，几个领导讨论很久，还是建议让陈垣停职。
陈垣在家里如热锅上的蚂蚁瞎转悠，俞芹过来陪她，顺带看管着她，不许乱跑，说是王总编特意交代的。
她打电话给郑业，问事情怎么样了。
郑业也不肯多说，只安慰她好好休息，有人在管这事。
“你们领导天天都来过问，放心，是错的对不了，是对的错不了。”
晚上非木提着好些水果来看陈垣，见她安然无恙，心总算踏实。
可非木带来的，却是实打实的坏消息。
酒鬼居然是酒吧章老板的儿子，章鱼，未满十八岁，辍学在家，典型的不学无术的小流氓。
章鱼受了轻微伤，有点脑震荡症状，医嘱休养半个月等伤口长好即可。
非木作为陈垣和老孙的代表律师，先去探了章老板的口风。
她原本以为这事好谈，大家都有错，章鱼作恶在前，现在无非是谈赔偿的款项问题。
可谁知道，章老板一口咬定，章鱼和陈垣是属于恋爱的追求关系，他们小情侣闹着玩，动作太激烈。
老孙是偷窥者，纯属心理变态的故意伤人！
发生事故的角落，正好落在监控盲区，只拍到陈垣走进去，两个人搂抱在团。
到底是撕打还是情人间的亲密动作，根本看不清楚。
但老孙冲过去，章鱼受伤后倒在地上的镜头，倒是拍得很清晰。
陈垣气得一口血气冲上喉咙，这种话都说得出？
人间至贱，天下少有！
她急忙问非木，怎么办？问的是老孙。
如果故意伤人罪成立，就是刑事犯罪，会坐牢。
这就不是民事赔偿范畴，问题会严重到无法控制。
非木安慰她别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章家是睁眼说瞎话，“你们集团领导亲自过问，你毕竟是受害者，他们会帮忙斡旋。”
“还有你男朋友已经去派出所作证，发了律师函警告章老板，再散布谣言，法庭见！”
“我的，男，朋，友？”陈垣很惊讶她几天没出门，怎么又被强行组了cp。
俞芹窝在沙发里刷手机，“还能有谁？你用脚趾头去想都知道是谁。”
韩亭，除了他还会有谁？
非木有点不好意思，馊主意是她出的，先把谣言打压下去，省得节外生枝。
这案子难啊，非木也是有心无力，实在是棘手。
章鱼未满十八岁，哪怕强制猥亵罪成立，未成年人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况且陈垣没有受到实质伤害，顶多是惊吓，所以基本上，这小子根本不会受到惩罚，连拘留所都不会呆一天。
现在章老板开始漫天要价，七七八八罗列一堆，说章鱼是独子，三代单传，现在后脑勺平白无故多了个窟窿，没有二十万赔偿不要来谈，否则就要告老孙故意伤害。
现实是，缺乏扎实的证据证明老孙的见义勇为，仅凭陈垣的证词，远远不够。
非木叹了口气，做律师日久，最可怜的人碰到过，最可恶的人也碰到过。
但是说到最无耻的，章家父子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之无愧位列第一。
陈垣已经气到快失去理智，明明自己是受害者，老孙是在帮她，怎么现在反而是恶人得意，好人受气。
这个世界怎么了？还有公平吗？还让不让人活？
她想了想，最坏的打算是把房子卖了，她来出二十万，或许能保住老孙不坐牢。
非木骂她怎么那么糊涂，现在早已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若轻易就答应，按照她的经验，章家肯定会反悔，继续加价。
他们不是缺钱，他们就是存心仗势欺人，要给多管闲事的陈垣一点教训。
陈垣的文章一出，各个部门联动，轮番上门敲打章老板，他现在生意差了很多，所以这是借机报复。
非木记得，当提到受伤的记者是陈垣时，章老板乐得像中了五百万彩票，击掌叫好，狡狯的三角眼里折射狠毒的凶光。
那一刻，非木的心哇凉成冰。
俞芹眼一红，都怪她冲动，害得陈垣为她受罪还要受罚，还有二师兄，差点被处分，算了，不要这咖啡店了。
陈垣不乐意了，错不在俞芹，凭什么要好人受难，恶人快活，不行，这事情要讲理！
她的火气又上来了，思路转来转去，总得要找法子制住章家，她委屈，她不服。
非木好言劝了一场，看大家情绪都缓和了才离开，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
“后面的事交给我们处理。陈垣，你听话，千万忍住脾气，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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