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陈垣恼怒得摇头，晚了，吵翻了，他不会接我电话，省省吧。
“怎么？金龟婿跑了？”林胜眯起狡猾的狐狸眼。
“唉。”陈垣觉得晦气，长吁短叹，“没把握好尺度，耍个小性子，把他逼走了。他都辞职了，我上哪儿找？”
林胜却不信。
“让他把谷渊的事讲清楚，就发脾气，骂我残忍。妈的，真不甘心，输给一个死人！”
林胜突然光火，朝陈垣下狠劲儿猛踹，“不许你提谷渊，你什么东西，敢提她的名字！”
陈垣痛得把身子缩成虾米状，肋骨是不是断了，连呼吸都困难，那一刻她几乎想要放弃。
可从桌脚的缝隙里，她看见李苒没有动静的身体。
苒姐，求你，坚持住，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的。
手机铃声又起，掐断，又起，还伴随纷至沓来的语音消息。
林胜烦躁地拿过手机翻看，问陈垣，姜禾是谁？
摄像协会认识的摄影师。
林胜点开语音。
姜禾气势汹汹的声音顿起。
“陈垣，我看你走进报社，我在对面咖啡馆，你出来，我们聊聊。”
“陈垣，你还是不接我电话？拽什么？就你那三脚猫的拍照功夫，还和我比？”
“陈垣，我等得很生气，你不要装死，我给你十分钟。”
“你还不出来是吗？我要硬闯了，你们的保安拦不住我，我会报警，就说你欠我钱，让警察把你抓出来。”
林胜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垣，你得罪的是个什么东西？
陈垣嘴角淌着血，“林老师，你让我给她回个电话，先把她稳住。”
林胜思索片刻，解开陈垣手上的麻绳，旋即把匕首压在脖子上。
“你不要耍花招，想想李苒，惹怒我，一刀子送她走。”林胜恶狠狠地警告陈垣。
“打吧，李苒的命在你手上。”
回拨电话，打开免提，很快接通，姜禾呱噪的声音响起。
“陈垣，你好大的架子，我找了你几个星期，你躲得跟缩头乌龟似的……”
“姜老师，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忙。”陈垣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来。
匕首抵住脖子上跳动的血管，只要轻轻一划，人生就会落幕。
林胜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但陈垣还不想死，她有要守护的人。
姜禾根本不听解释，“你出来，我等你。”
“现在手头有点事，我和李老师一起。”林胜目光一寒，手下用力，陈垣感觉皮肤刺痛，她的声音有点抖。
“姜老师，我的作品被卓老师儿子拿去了，您帮我去要回来。他也是摄影师，只有他能帮我们评……”话没说完，电话就挂断。
姜禾对电话喂了半天，骂了句讨厌鬼又放鸽子，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卓老师的儿子也是摄影师？为什么陈垣要我去找他，说只有他能帮我们。”
咖啡杯刚送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啜饮，突然被重重放下，有人迅速站起来，边跑边喊。
“俞芹，快报警，陈垣出事了。”
卓老师的儿子，职业是警察。
……
林胜收回匕首，把陈垣踹回角落，接着把手机拆开，拔出sim卡扔到一边，这下再没人打扰了。
她蜷缩在角落里，浑身如架在火上烤般疼，脑中混乱，思维都停滞。
接下来怎么办？
李苒依然一动不动，时间在流逝，生命越来越模糊。
陈垣暗自祈祷，求老天给一线生机，只要一丁点的机会，她就能救下李苒。
如果林胜真的要伤害李苒，她必定拼尽全力，哪怕……
不，不会，她不会让李苒死！
林胜开始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像在说服自己，又像在和人争辩。
癫狂的眼里充斥诡异的光，他越来越亢奋，美好前途尽毁于这群恶人手中，他要一个一个收拾干净！
门外传来叩门声，不紧不慢，“师姐，在吗？”
陈垣心一抖，怎么是秦山，他来做什么，他不应该在这里，他不能进来！
林胜目光怪异，掠过陈垣停在门口，突然笑了。
天遂人愿，老天怕他走得太孤单，就拉个垫背的来。
“秦老师，你快走！”陈垣已然急疯，她不假思索，脱口大喊。
锁住的门被撞开，秦山闯进来。
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扑鼻的腥气，倒在地上的李苒，带着伤对他怒吼的陈垣。
林胜的匕首挥过来，秦山迅速后退，手臂差点被带到，衣袖被割开。
陈垣大声喊他走，林胜已经疯了，不要和他纠缠。
林胜却奸笑着抓过陈垣，挡在自己面前，“你来打啊，舍得吗？”
秦山骂他王八蛋，放开陈垣，何必牵连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吗？你杀了我的谷渊，今天我杀了你的陈垣。从此，不亏不欠。”
明晃晃的匕首又架上陈垣的脖子，林胜拽着她退后几步，警告秦山不要再靠近。
“林胜，你报警说我杀人，尸检报告我已全部交给警方，警方调查后，都认定谷渊当年是急病去世。”
“放屁！”林胜根本不信这套说辞，“谷渊告诉我，是你逼着她去什么分手旅行。她说过，会和你了断，回来后，我们就正大光明在一起。我等着盼着，却只等来她的死讯。若不是你嫉恨我，害死她，还会有其他可能性？”
林胜的手在剧烈抖动，刀锋在陈垣的脖子间游走，秦山握紧拳头，双目含血，却不敢造次。
“你把刀放下，让陈垣走，我会把所有发生的事告诉你。”
林胜狡诈的眼放着光，他手下又下了一分力，有发丝被斩断，飘悠悠落下。
秦山心惊，恐惧地睁大眼，不要！
“果然，我没看错。陈垣就是你的软肋，你们一样的奸诈无耻，骗我说对你没有感情，是利用你，不肯给你打电话。切，一看到你就失心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要让你走……”
秦山的瞳孔急剧放大，像受到电击，半痴半呆看向陈垣，像被催眠般，靠近一步。
“让她走！”他嘶吼道。
“你到现在还只担心陈垣，就不怕我的刀刺进你的喉咙。”林胜冷笑着。
秦山握紧了拳头，要在混乱的思维里找到出路，他几欲开口却忍住。
陈垣脖子上的匕首惊吓得他肝胆俱破，他不能再犹豫。
“谷渊临死前，留下过一个录音笔。我在她的遗物里找到了，现在那东西在我手上。你难道不想知道谷渊说了什么？”
“她说了什么？你说！”林胜突然激动。
“她说，遇到你是她这辈子最痛苦的劫难！”
林胜突然浑身僵硬，被定在原地，她才是他的劫难。
她走了，他的魂魄散了。
他爱他，爱到愿意背负不道德的骂名，插足到他们之间。
他早已设想好未来，他会带她走，顺从她的心意，哪怕流浪半生，只要两相随。
只要她回来。
他看着谷渊追着秦山的背影而去，他依然执着地相信，她会回来。
陈垣突然感觉脖子一松，林胜钳制她的手放开一瞬。
她抓住转瞬即逝的空档，狠命推开他持刀的手。
可下一刻，林胜的匕首又扑面而来，陈垣冲着他的手腕，不顾一切咬下去。
刀落下，陈垣被林胜一把推倒，整个人无力地砸到地面。
秦山算准林胜会被震惊，这个停顿的空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早已如猛虎般直扑上去，把林胜死死压在身下。
陈垣趴在地上，只觉头昏脑胀，世界都在旋转。
耳边有轰鸣，是秦山在急切喊她的名字。
她勉强支起身体，还行吧，活着。
他如释重负对她笑，陈垣的心弦在颤，狠命咬住唇，却还是忍不住哽咽两声。
秦山用膝盖抵住林胜的背脊，低头在他耳边，说了长长一串话。
陈垣看不见林胜的脸色，只听到一阵困兽的哀嚎，是撕心裂肺的绝望哭泣。
“不可能，你在骗我！别说了，闭嘴！”林胜以头捶地，不停挣扎。
秦山却笑得大声，眼中噙着寒彻骨的泪，“我需要骗你吗？”
“秦山，你赢了！”
“赢？我赢了什么？没有人是赢家，全是输家。”
“谷渊死了，杨老师死了，现在你也会去坐牢。”
“而我呢，失去所有！”
警笛声传来，如天籁之音入耳，由远而近。
“你告诉我，这叫做赢？林胜，你真该去死一死。”
那么多人受到伤害，为他陪葬，而他竟然还觉得这只是个游戏！
贱人！
老天爷是瞎的！
匕首不知何时落在秦山手中。
他凝视着这道寒光，如果用它割开林胜的心脏，会不会发现是一颗发黑发霉的毒瘤。
陈垣满脸是泪，大喊着，不要，不可以，不值得！
“秦山！”她奋力喊出他的名字，第一次，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这么久了，她从来只叫他秦老师。
他的名字，简单的两个字，却如雷击轰炸他的神智。
秦山眼中迷雾褪尽，他清楚地听到她的呼唤，是魂魄所依的人，在喊他归来。
他转过头，陈垣哀求的目光，凄婉苍凉。
“秦山，不要。秦山，不值得。”她执着地重复，一遍又一遍。
他很想把她搂在怀里，听她柔情地喊他的名字。
可他不能，他是混蛋啊！
是他，把无辜的她，牵扯到黑暗漩涡。
她的无妄之灾，身上每一道伤痕，都是拜他所赐。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身边人都会被他拖累，谷渊，杨老师，父亲，陈垣。
父亲没有骂错，他自私狂妄，什么都不是。
他只有一个人上路，把自己埋在深山里，才会不再伤害别人。
他爱着她，可带给她的痛苦，远多于快乐。
他骂过她绝情，可她却宁愿自己受罪，都不会让他涉险。
他配不上她的真心。
这或许是唯一能为她做的，不能再让她失望。
秦山不停地深呼吸，终于压制住嗜血的心魔，眼神又恢复清明澄净，他缓缓放下匕首。
把林胜捆绑住，揍了几拳，直接扔到角落。
摇摇晃晃，走到陈垣面前，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她。
陈垣单薄的身子，似乎抵挡不住他的冲击，下一刻就要裂开。
她拼命想用双手圈住他，想从他的身体上汲取温暖和力量。
可他却浑身冰冷，仿佛死了一样。
他们第一次的拥抱，明明冲破隔阂，是最亲密的举动，又绝望地像在生离死别。
对不起。
秦山松开手。
陈垣撕心裂肺的痛，不要走。
可他已经听不见，他没有停下离开的步伐，更没有回头。
警察全副武装冲进来时，陈垣无力地躺在地上，目光空洞直直望着天花板。
郑业警官蹲下身子，叫她挺住，警察来了。
走了，他走了，她喃喃着闭上眼。
郑业抱起她冲向救护车，奇怪这人怎么会这么轻，像没有分量的羽毛。
……
李苒受重伤，大病初愈的身体，又被林胜恶意殴打，一只耳朵可能永久丧失听觉。
王总编在集团纪委交待情况，接到电话后，疯了似的冲到医院。
他临走前曾对李苒说过，这次他会替她把心结解开。
“从此后，你要敞开心扉，好好活下去。
如果我不在，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记着，你还有陈垣，我心里一直当她是我们的孩子。”
可当他一眼看到躺在病床上，满身血污的李苒时，王宇失声痛哭，跪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他后悔了。
李苒醒过来时，摸着他的手，只说一句。
值得！
尘埃落定时，集团又是一场震动。
集团总裁被纪委带走调查。
秦光回归，成为集团代理总裁。
王宇被无限期停职，他个人违纪行为虽是秦光授意，但到底留下污点。
可他根本不在乎，趁着休假，正好可以全心全意照顾李苒。
至于林胜，关于他贪污的事，纪委调查过，他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喽啰。
如此这般的小喽啰，遍布整个集团。
据说，办公室吴主任也是其中之一，已被无限期停职，协助调查。
林胜因涉嫌非法拘禁罪，故意伤害致人重伤，被关进拘留所。
非木说，林胜至少在牢里呆上七八年。
而秦山，又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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