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约了周六和苏辰一起，去康复医院探望母亲。
周五晚上提早下班，在家里吃完饭，陈垣提议秦山陪她逛商场。
正好李苒的生日到了，陈垣想送一份礼物给她。
她平时很少逛街，秦山倒是头头是道，这家中档，那家高档。
听完之后，她说，坐，交代一下，你个大老爷们，怎么对商场这么熟悉？
秦山把她拉过来圈在膝盖上，又瞎想，当时准备开云间，为了找地方，就把市里有点档次的商场都跑了一遍。
说到云间，陈垣心里总有疑问，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纠结地看他一眼，闷头不响，再偷偷瞟一眼，又低头扳着他的手指玩。
“想说什么？”陈垣欲言又止，还是秦山忍不住问她。
“你怎么想到开云间？”
她终于开口，非木骂过秦山是个败家子，装修云间的钱，材料要最好的，书画要真迹，比预算超了三倍。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秦山等着她回答。
“假话！”她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秦山白她一眼，真没情趣，“过来亲我一下，家底都告诉你。”
陈垣老老实实在他脸上啄了下。
“原本是打算随大流，开个火锅店之类，都找人设计好了。后来，听说有人不好好吃饭，胃不好，我就想得弄个清淡点的饭馆，天天骗她过来吃饭，把她身体养好，也算是做了桩功德。”
“这是假话？”陈垣搂住他的脖子，笑着问他。
秦山点头，假话。
“真话呢？”
秦山指了指另一边脸颊，这里也要。
陈垣笑着推开他，不说拉倒。
“说，说，我说。”秦山马上投降，把她捞过来，叫她老实呆着。
“怕她想家，所以造一个梦境送给她。”秦山认真地说。
云间是送给陈垣的，从一开始他接手设计，就坚定信念，他不求任何人认可，只要陈垣喜欢。
“你……”陈垣说不出话。
这败家子，败得理直气壮，败得让她的一颗心荡在空中，失去方向。
秦山拉起她的手，走吧走吧，再腻味下去，商场要关门了。
第一次逛高档商场，站在精品店门口，她左看右看，就是没勇气跨进去。
秦山把她牢牢绑在身边，逛了那么久，他腿都酸了乏了，敢情她真的是来windowshopping，围着橱窗看一圈就直摇头，太贵，不进去，换一家。
好说歹说，连蒙带骗，总算选了条中国红的羊绒围巾，送给李苒。
虽然价格贵了点，但好在实用，她心里折算一下使用年限，也就忍了。
秦山想付钱，她拒绝，礼物是心意，一定要自己买单。
路过金店，门口在做婚嫁系列的新品宣传，如今传统式样的首饰正大行其道。
一支夺目的凤钗被摆在高处，在灯光映照下，凤翼舒展，闪着七彩流光，绚烂如霞，让人挪不开眼。
销售小姐很热情介绍着，“实心足金，三万的价钱很有诚意了，还可作为传家之宝，将来给女儿压箱底，给儿媳做见面礼。”
如果觉得逼格不够，请看，店里还有三十万的黄金凤冠，绝对闪瞎人眼。
她探头看了眼，店中央摆着大玻璃柜。
黄金凤冠熠熠生辉，凤尾镌刻耀眼又雅致的花纹，周身缀满大珍珠，这十几斤顶在头上，脖子铁定歪。
但架不住，就是好看，哪个女子不爱闪闪发光的东西，又是那么喜庆的首饰。
白居易的诗中有一句，“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新嫁娘凤冠霞披，百花裥裙，大红绣鞋，看着这顶凤冠，脑中立刻就有了鲜明的轮廓。
秦山走过来，看她傻傻盯着凤冠看，满眼都是笑，凑过去打趣。
“喜欢？我送你？”
她吓了一跳，钱多也不要这样花，这种玩笑开不得。
“我没开玩笑。”秦山转头看着那堆惹眼的金子。
眼神瑟缩躲闪，她赶紧拉起他的手，走吧，饿了。
秦山的心底一声叹息。
两人说笑着去找地方吃饭，却不想和韩亭林书狭路相逢。
宽大的孕妇裙快要遮不下肚子，预产期近在眼前，林书胖了不少，走起路来像只幸福的企鹅。
韩亭拎着购物袋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装满婴儿用品。
林书笑着打招呼，秦老板，陈记者，真巧。
韩亭微微颔首，好巧。
秦山捏着陈垣的手，发现她很不自在，搂着她的肩，轻声在耳边说，别怕。
陈垣不是怕，是尴尬。
她怕什么，又不是偷情被抓，她大大方方恋爱。
她转头嗔怪地瞪秦山，秦山知错，讨好地哄她两句。
林书建议陈垣陪她看孩子衣服，“韩亭到底是大男人，他不懂面料这些的讲究。”
陈垣说好呀，小娃娃的衣服最可爱，她兴致勃勃挽起林书的手，又不放心秦山。
秦山点点头，我等你。
韩亭说正好，我也有事找你，陪我抽根烟。
两人走到吸烟区，秦山却推辞韩亭递过来的烟，又戒了，因为陈垣不喜欢。
韩亭笑笑，收了回去。
“公司有了新投资人，要追加投资，股权准备重新分配，你有什么想法？”韩亭猛吸几口。
秦山却说他准备退出，“你现在也不缺资金，如果可以，我想套现一部分。”
非木说起过，韩亭的公司近来动作不断，股权变动太频繁，这不是好事。
“你缺钱？”韩亭皱起眉头。
秦山说要买房置业。
“准备结婚？”
秦山笑着摇头，他也想，可惜没那么快。
两人似乎又没了话题，随便聊了几句，才分开。
陈垣提着纸袋，扶着林书从店里走出来，对秦山甜腻一笑。
她转手把袋子递给林书，给宝宝的小礼物，等孩子出生，一定要告诉我。
林书说当然，一定的，说着又轻轻抚摸突起的肚子。
陈垣突然问她，可不可以摸一下，就一下。
林书大方说好，孩子经常动，摸左边，人家都说，左边动，是儿子。
她不敢用力，轻轻用指尖触碰，立即弹开，惊喜地叫，真的在突突地动，他在打拳吗？
林书笑她，喜欢你也快点生一个，以后和小树一起玩。
小树？秦山挑着眉问。
“韩树，树木的树，名字是韩亭取的。”
秦山弯了弯嘴角，不痛不痒赞一句，好名字。
两队人分开，秦山又在陈垣耳边碎碎念，我年纪也大了，陈垣，你……
陈垣拧了他一把，你才三十出头，大什么大。
今儿秦山有点黏人，恨嫁的心念太强烈，陈垣有点受不住。
秦山看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真心恼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底的渴望越来越强烈，想看她穿戴凤冠霞披走向他。
原来口上说的那些不婚原则，游戏人间的想法，都是秦山的自欺欺人，一旦遇到对的人，他情愿困死在婚姻的坟墓里。
可她似乎不为所动，秦山毫无办法，挫败感与日俱增。
路过高级女装店，秦山说要帮她买件礼服。
他的个人展初步定在六月中，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
他偷偷看过陈垣的衣橱，没有任何可以出席宴会的正装。
平时工作那么忙，今天好不容易抓着机会，他一定要逼她把衣服置办好。
陈垣啊了一声，还要穿正装，那不去了，找其他人陪他去。
秦山今天三番五次被她激怒，这次真的是生气了，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陈垣垂头丧气被秦山硬拖进了店，早知道，她还不如网购礼物，哪会摊上那么多事！
她坐在更衣间，看着手边的裙子，托着腮帮子发呆。
不只是价格上的位数让她乍舌，更是那款式，是她从来没想到的类型。
她想起艾维的万般风情，大方又高雅，突然觉得自己真担不起秦山女友的职责。
不是自卑，只是自知之明。
她跑新闻跑现场，当仁不让，绝对不会迟疑，可在镁光灯下举杯说场面话，却不是她的本性。
秦山在外面等得有些着急，问要不要帮忙。
陈垣大声叫，不要不要。
好容易穿好，她低着头像灰姑娘穿新衣，胆怯地小步挪出来。
秦山的目光发直，从头到脚打量，眼中的笑浓烈又多情。
陈垣纤细身姿，剪裁得当的星空蓝礼服裙仿若为她量身定做，轻纱柔美，完全衬托出身材的曲线。
细钻在裙摆上铺展，闪着光亮，如照进亘古的晚星。
星空蓝，深邃灵动，神秘又复杂，像极陈垣的性格，外表的张狂，内里的细腻，多样又统一。
他看着她，仿佛就在仰望浩瀚星辰，他拼命克制住想拥她入怀的冲动，笑着迎向他。
被他看得羞红了脸，她把低胸的裙子拼命往上拉。
秦山轻拍开她的手，美而不自知的傻姑娘，就是缺了一点对自己外表的自信。
就这件吧。
她拉住他，悄悄劝他不如再逛逛，这价格，如果只穿一两次，真不值得。
秦山说，行，你选吧，反正今天要买一样，不是这条裙子，就去买那顶凤冠，说完扬了扬手中的信用卡。
你大爷的，你狠！买！
秦山哈哈笑着去付钱。
对着镜子左右摇摆，多看几眼，还真蛮好看的，其实她很喜欢，真的喜欢，因为是秦山为她选的。
穿衣镜对着店外，从镜面的反光中，似乎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她茫然回头，却发现店外没有人。
韩亭站在电梯口，等林书从洗手间出来，刚才那一幕依然在心头激荡。
他居然如卑劣的毛贼般，躲在门外，偷看陈垣和秦山。
那是他从来没看见过的陈垣。
在他们年轻时，他拉住她的手，她只是拘谨地不敢动，眼中闪过少女的羞怯。
可现在的陈垣，却是全身都在发光。
她看向秦山的眼里，是情人之间炙热的爱恋。
会撒娇，会生气，会无理取闹，会调侃，会做恋爱中女孩子都会做的事。
不是对他，是对她真正倾心相爱的男子。
原来，她从未把心分给他半点，都是他的妄想。
她不断告诫他退后，是他闭目塞听，假装听不见。
他突然看不清，他到底爱的是哪个陈垣，记忆中的那个？还是眼前的这个？
如果可以，他想拥有她的所有，可是他已没有机会。
他该放下了。
林书走向韩亭，他嘱咐她走得慢一点，不要着急。
林书脸一红，垂下眼睑，韩亭却略显厌恶地把目光转向别处。
各取所需而已，何必如此做作。
林书拿了钱，却没有把孩子打掉，等到月份大了，又出现在他面前。
说自己舍不得，好歹是条命。
说自己什么都不求，只希望韩亭能够接受孩子。
韩亭暗笑，他看上去像好骗的傻子吗？
林书的如意算盘他看得很清楚，但他却又一次纵容了她。
大概有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会给孤寂的人生带来跳动的欢愉。
至于林书，再说吧。
“走吧，今天累了，回去好好休息。”韩亭很绅士地扶住林书，让她靠着他的臂膀。
最后一眼，不期然地，他又回头，镜中人已经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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