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秦山邀请陈垣过年时到家里吃饭，秦光提出想见她。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做。
秦山笑她，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又想到自己的母亲很久前就不在了，就有些落寞。
如果母亲还在，应该会喜欢陈垣，她们很像，性子都很活泼。
只是母亲的活泼性子，被父亲夜以继日的的冷漠抹掉，最终郁郁而终。
“不是这个，总有见领导的感觉，会不自在。”
“没事，我陪着你，坐坐就好。”
第一次去秦山家，她特意去问王总编，该送点什么。
王总编很慎重，和李苒讨论半天，列了张备选单给她选择。
大多是茶叶，茶具，文房四宝之类的雅物。
可陈垣思前想后，最终做了自己的选择。
她听说秦光当年做记者时，曾下乡呆了整整一年，对农村的感情很深厚。
所以，特意在周末邀请姜禾，一起去秦光下乡的地方采风。
姜禾非常乐意。
亲手指导她该如何取景，聚焦，构图，如何耐心等待光影融合。
两人蹲在老乡家的院子里，啃玉米棒子，吃走地鸡，喝米酒。
姜禾喝醉了，大着舌头说，“陈垣，你以后跟着我混，我带你出去走，咱俩脾气相投，都踏实，接地气。秦山那种公子哥，什么都瞎讲究，脾气又坏，你怎么受得了他？”
“可不是嘛，姐妹。有时候真是烦他，叽叽歪歪的，展览改来改去，老说自己忙。”她也恨，就她马虎的性格，差不多就行了，已经很完美了。
姜禾呸了声，“拉倒吧，他哪里在忙个展的事，艾维都找我诉苦，说秦山一直闹失踪，天知道在干什么。姐妹，男人还是要看好，心思活了，就拉不住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晃着醉醺醺的脑袋，“不谈这个，喝酒喝酒，管他去。”
说着闷闷地灌了自己一大碗。
……
过年这顿饭，是秦山掌勺，陈垣负责陪秦光在客厅里聊天。
秦光看见她捧出的相册，竟然惊呆。
陈垣很紧张，想叫秦山来救命，是不是她送错了礼物。
秦光小心接过来，仔细翻看两遍，摘下眼镜擦了擦雾气，目光温柔看向她，“谢谢你。”
话匣子打开，两人就开始聊下乡的事。
她曾经跟着老叶在乡下呆了两周，也是满肚子的故事。
手机打开，把自己拍的照片，翻出来给秦光看。
还说起看两只鸡打架的趣事。
她手太贱去抓鸡尾巴，结果把鸡惹恼，追在屁股后面满院子跑。
最后是老叶拿着苕帚跟在后面赶，替她解了围。
“晚上我就把它抓住，一刀宰了。这鸡平日里跑得最快，肉质紧，炖汤贼好喝！老叶吃得嘴上都泛着油光，还舍不得擦，说像抹了香油。”
秦光哈哈大笑，“你呀，你呀，王宇也老说，你怎么可以这么皮，上蹿下跳得皮。”
陈垣吐吐舌头，让领导们费心了。
秦光摇着头说，“王宇和李苒总在我面前说你好，我不信。为了你，他们不知道操了多少心，今天我算知道了，你是个好孩子。”
她很感动，领导，大过年不能让人哭，否则一年没红包拿。
秦山听到客厅的动静，以为出了大事，从厨房里探出头，却见陈垣和父亲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在看相片，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他站在门口看了会儿，突然觉得，心定下来的感觉，原来就是双脚踩在大地般踏实。
秦山的手艺不错，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专注。
一旦想做事，不管是摄影还是厨艺，必定全心全意去学，争取做到上乘。
秦光很开心，秦山陪他喝酒，陈垣陪他聊天。
多吃了一碗饭，饭后又喝茶，拖拖拉拉多坐了一个小时，才恋恋不舍去书房继续工作。
他离开前嘱咐陈垣，有空就常来坐坐。
看得出，这话不是场面上的客气话，是真心诚意的邀请。
陈垣想帮忙洗碗，秦山不让，今天让他多表现。
“你真是了得，把我爸哄得那么开心。”他真心称赞她，秦光不苟言笑，一直是领导派头，很难讨好。
“你呀，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那是爱屋及乌，他是看着你开心，才会看着我开心。”
她从后面揽上他的腰，把头靠在背上，像只树袋熊般黏着。
秦山心中一暖，又被身后温暖的身子蹭着，心底便有些躁动，红着脸回头瞪她，去，到我房间坐会儿。
她慌忙跳开，笑着跑了。
秦山的房间，竟然比陈垣的整套房子还要宽敞！
拉开窗帘，环形落地窗外，能饱览城市最繁华热闹的景。
霓虹映衬下的高大楼宇，星星点点密布的万家灯火，都尽收眼底。
她由衷赞了句，气派！
他有洁癖，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
书架上的摄影集按照作家名排列。
看着站列一排的萨尔加多影集，嫉妒得牙都酸了，她连一本都负担不起。
还有马格南社的各类作品选集，以及一溜她根本叫不出名的摄影大家的作品，占据一整个书架！
果然是秦大少的手笔。
书桌上摊着一堆文件，她并没有准备窥探，可红色的粗体字还是不期然落入眼中。
最上面的信件言辞激烈，责备秦山不守信用，擅自取消合同，并且说要发函索赔，那一行数目带着好几个零，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不由自主往下看，原来秦山早前接受了国外户外杂志的工作，对方满足了他所有条件，包括住房，器材，一系列全球旅行的计划。
到最后，秦山却单方面毁约。
时间是过去的七月，他当时已经辞职。
这只是其中一份，还有其他零散工作合同，统统取消。
原本这个时候，秦山应该正在南美拍摄，可他却没走。
秦山洗干净手，走进房间。
见陈垣呆立在书桌前，才想起桌上没有收起的文件。
他慌忙把文件整理好，一股脑塞进抽屉，锁上。
她垂下眼眸，盯着桌面，“是为了我吗？”
秦山低低说，“是为了我自己，是我放不下你。”
他想抱她，可她却躲开。
她觉得亏欠她，很难受，他不应该这么做。
“秦山，你不必为我放弃这么多。”
那串数字，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数目，她令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秦山拉起陈垣的手，走到落地窗前，从背后抱着她，把头搁在她的脖子处。
他温柔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脖颈，轻落下一串吻。
“我不在乎，那是我可以承受的损失，况且还有非木帮我处理，你不用担心。”
她却神色凝重，“可我在乎，你真的不必为我那么做，那是你的机会，你的世界宽广，你应该去闯。”
秦山抱紧失落的她，“在你受欺负时，我怎么可能一走了之。我的心都在你身上，我离不开你。”
“可是……”
“我知道你不会离开这里，你的根埋在这里，所以我选择留下。我怎么忍心让你永远等着我归来。”
她却不为所动，“不一样的，你真的应该慎重考虑……”
秦山打断她，不谈这些，过年说些开心的事。
他问她，喜不喜欢这里。
陈垣点头，真美。
“早点答应嫁给我，就搬过来和我一起。”
她没动。
秦山以为她是担心和秦光一起住不方便。
“我在看房子，楼上有一家在卖，价格很合适……”
她依然没动。
“等忙完手上的事再说，好吗？”陈垣低声说。
秦山低低嗯了声，目光望向窗外，似乎要穿透云层去向远方。
她靠在他的胸膛，听他咚咚的心跳声。
……
过完年，上班的第一天，陈垣又坐上郑业和小魏的车，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合作。
小魏有点遗憾，“陈记者，有你在，这一天过得还挺热闹。”
“怎么，有我还不够？是嫌我嘴笨？”郑业故意板起脸。
小魏说不是不是，其实就想夸夸陈记者。
陈垣心情不错，也嘻嘻哈哈和他们闹。
郑业不停从后视镜里看她，上次那个电话，他听出来，她正和秦山吵架。
他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发问。
倒是她主动提了，她的原则就是话要说清楚。
不过这事上不了台面，只能挑重点的说。
“说来惭愧，要深究起来，都和我脱不了干系。秦山为了帮我，惹了不该惹的混混，我也要谢谢二位，替我们说服他们不起诉。”
都是钱能摆平的事，胡萝卜加大棒，这事就算翻页了。
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又是谁？
“你是说艾维？唉，她就那德行。艾维是策展人，帮秦山准备个人摄影展，这都一年了，还没搞定。如果这时候秦山进去了，艾维大概想捅死他的心都有。”
小魏想了想，这么一解释，也说得通，看郑业的脸色也缓和不少。
总台突然呼叫，有个小毛贼偷了停在路旁的摩托车，正往城东逃窜。
呼叫最近的巡逻车去拦截，他们的车离得最近。
郑业拉响警笛，踩下油门，一路疾行。
小魏负责和总台保持联系，陈垣就趴在窗口寻找嫌疑人。
那儿那儿，她看见了，激动地大叫起来。
红色夹克，黑色头盔，横冲直撞往工业区方向而去，接连撞翻了几个路边摊，都没有减速。
郑业骂了句王八羔子，追！
警车开得飞快，可摩托车专拣小马路拐弯，几次差点跟丢。
郑队长一边请求支援，一边跟着直觉，在小道中穿梭。
出了城，人迹稀少，周围越来越空旷。
摩托车在前面开得飞快，扬起一地的飞沙。
跟踪到一个废弃的仓库前，摩托车手弃车翻过铁门，往里面逃窜。
郑业报告了位置，和小魏一起下车。
陈垣也跟着下车，要求一起去。
郑业看了眼周围，这里根本没有人，把她留在车里也不好照应。
走吧，跟紧点。
郑业在接近仓库大门时，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里实在太安静，连野狗的叫声都没有，太不正常了。
然后，他听到奇异的咔嚓声，猛然回头，对身后两人大喊，快往回跑，快！
跑出十几米，背后传来巨响。
铁皮大门被热浪轰开，火焰喷涌而出。
陈垣被脚下的杂物绊倒，郑业想都没想，就扑到她身上，把她护在自己身下。
她的耳边是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看见郑业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陈垣，我……”
下一刻，郑业的脑袋歪倒在她的脖颈处，他的手牢牢护着她的身体。
警笛声声，叫得惊心动魄，她却完全听不见。
只感觉温热的液体落在脖子，烫得她想大叫，可张开嘴，声音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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