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檀香怨
叶溯朝是掐住了她脖子,但并不能不让她说话,她是没耳朵,但死后还能听到些许,可女子浑身颤抖,不说个一二三,她将那女子掐的面目通红,若是她在动动手腕,这颗脑袋必定会被撕下来。
白尘忽道:“主君,有东西!”
向上望去,一名身披黑纱,头带斗笠的姑娘正捏着一柄刀,瞬移过来。
那刀锋冲着叶溯朝手上的女子。
“霫兰大人!”
叶溯朝揪着她的领子,将她丢给白尘,随即反手变是一刀!
“白尘,带她去三楼!”
她拿着那柄名叫祟面的剑,不紧不慢的与所谓的霫兰大人打太极,透过那斗笠下的黑纱,叶溯朝感觉她好像皱了皱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下一招,她一定会快刀斩乱麻。
果真,她一甩袖子,刹那间,叶溯朝听到了一阵孩童笑声和几声清脆的铃铛声。
叶溯朝定了定心神,看向那团黑雾,里面是一个脖子带着圆铃铛的红衣小孩,也看不出它是男是女。
声东击西!
她一只手甩出去那团雾,只听一声轻笑,霫兰那柄刀向叶溯朝心口刺去。
叶溯朝活了二百多年,又怎会反应不过来。
她一脚踢飞那剑,随后一刀向她脖间砍去。但不知为何,那一刀斜了,却也不浅。
走神乃大忌,不过女子也没有其他刀剑,叶溯朝回神,那女子却早已后退至墙面。
“霫兰?哪个霫呢……”
她倒底是不是霫荪云潭呢……
她感觉霫兰似是愣了愣,随后又皱了皱眉:"哪个霫?哈哈哈哈哈!叶溯朝啊叶溯朝……你做的那些孽你自己可别忘了,你害死了不止,一,个,人!”
“……”的确啊,她的两个弟弟,她结实的那个嫂嫂,但更应该说是姐姐,霫荪云潭和他腹中的胎儿……这些人不知道算不算…
“还有,你与叶凫枭不同……她嫁祸给你,我明白的,但你我终究还是要清账!”
可你到底是什么人?叶溯朝二百二十二岁,她只记得嫂子一嘴异地口音,眼角“霫荪”二字,剩下的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猛然间,她发现霫兰向那剑冲去,叶溯朝反应果断,甩出一道手刀后,又抓住那只缠在她脖子上变的大点的血胎向地上砸去。
“轰”的一声,血胎瞬间变回了原来那小小的一只,霫兰见血胎如此,捂着被手刀劈出的伤口又召回血胎,一阵阴风吹过,左不过几秒时间,二人不见踪迹。
她摇摇头,向上走去。
楼上正面是一个小戏台,向左右两边望去,全是客房。
她眨眨眼,向左侧望去,只见一只身影缓缓飘来,都是……半魂。
说强点,稍微强一点的阳风一吹来就能要了她的命,说弱点,白尘若是故意刮来一阵阴风,那她也要交待在这。
她幽幽的朝叶溯朝走来,叶溯朝道:“闻黜。”
闻黜飘忽不定的身影走来,她的长相总是令叶溯朝忘不了,眼尾上挑,但杏眼下又个有一红痣。
第一次见她时,叶溯朝笑,我想为你算一卦。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闻黜是半魂?
她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的:“你是半魂?”
闻黜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忘川阁下,你所见的,这个半魂就是我的真身……那个在川界的,是一个纸人假扮的,您不妨听听我的身世,对那个人也有好处……”
“那个人是谁?”
“闻檀。也就是刚才,白尘哥哥带上来的人。”
“别叫他哥哥。”
“……行,刚才白尘公子带过来的人是我的庶妹,名李闻檀,当然,我也姓李。我生前的家便是这里,我是嫡生,闻檀是庶生。我出生十个月后,我爹便生病了,那种病不能让我爹生气,他只要一生气便会咳血,直到我三岁了,在我爹为我庆生那天,茶楼来客,是一女子,头戴步摇,身着一袭红衣,腰挂白玉眉点花。烈酒着喉鸦睫颤。怪不得我爹看上她!”闻黜越讲越激动,甚至指向了那姑娘的闺房。
“后来?”
原本闻黜明亮如星的眸子忽然暗淡下来,她道:“家中不可无男丁,李家也不能无后。后来,在结账时,临桌的一名客人竟然说,我双眼下个有一红痣,是吉相,将来会嫁一个好人家。但他又说:‘一个女子,没有什么大用处,到最后还是为别人生儿育女……‘我爹被气坏了,血咳的厉害,不是因为我,而是怪我娘不中用,没生个儿子……”
邻桌的姑娘咳了几声,随后又瞪了他一眼。
李家夫人也不是没主见,关了门,散了人,正打算叫佣人去叫郎中,却见那姑娘依旧立在那里,她眨眨眼,随后为闻黜的父亲把起脉。
半响,她又吩咐丫鬟:“去,拿檀香来。”茶楼里不点香,因为檀香会影响到茶的味道,丫鬟犹豫了半天,还是去买了檀香。
李夫人瞧瞧她,她也看看李夫人,没说什么。
叶溯朝明了,檀香是用来平复情绪的,郎中只是下了药,却并未注意闻黜父亲的心态如何,若是早注意到这一点,估计也用不着这女子。
那女子坐在桌子的另一面点上檀香,见他气血好了些许,便打算走人,但却被一人拉住了手,她回头,发现牵她的人是闻黜的父亲。
被丫鬟通知老爷好了的李夫人走到茶楼正厅,就看到了那两只手。
一只比她细腻,比她洁白,另一只又比她有力,她推开正厅门的动作太大,一时之间,尴尬至极。
见正室夫人卡在门口,她抽回手,轻声咳道:“咳咳,李掌柜已无大碍,主要是以后要保持良好心态……”
但第二天,她又在茶楼四周晃,天冷,李掌柜将她请进屋,随后得知这女子被赶出家门的消息。
女子姓景,名映荷,昨日骂李掌柜的,是她的弟弟,景映荷见是自己家的人惹事,她这个做姐姐便帮他积了一阴德,从阎王手中抢了条命,但回家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她被弟弟卖了——因为回家后景映荷告了状,目地是希望他收敛点,可没想到弟弟在被母亲打了一巴掌后竟又倒打一耙。
当时正值乱世,生个女儿没用,虽说几年前的芜渊出了个叶将军叶落庭,但最后?芜渊不还是没了吗。
景家不同,她们攀上了一个有权王爷,但景映荷与这个王爷打娘胎里就有婚约,但现如今她又与茶楼掌柜不清不楚,婚约自然没了。
李掌柜心生愧疚,理所应当的收留了她,但他不知道,他这样做恰恰惹恼了那名王爷。
离婚期只差一个月,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脸上蒙了羞,他脾气暴躁,于是一不做二不休,送给景家一个礼——谋反。
这是真的,景家的确想为这个王爷出一份力,帮他谋反。只是没想到竟被王爷出卖了。
刑场上,花信年华的女人与而立之年的男人血溅当场,景映荷明白了,她爹娘赶她走,是早就料到有这一天。
虽说王爷杀人灭口了,可纸包不住火,皇帝还是发现了。李家茶楼也安稳了几年,但李闻檀打破了这一切。
随着婴儿的哭泣,产婆的声音对李掌柜宣告:“是个……丫头。”
闻黜捂住脸,呻吟:“我爹可能就是命中无子吧……后来我十二岁,闻檀七岁,我奶奶说,如果在不生出个男娃娃,就把家业转交给我叔叔……二娘怒了,她家世世代代都是将军出身,她一个烈性女子,怎么忍的了这么偏心!于是她闯进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与奶奶吵了一顿。”
后来,李载氏强行要求李掌柜休了景映荷,原本景映荷带着晦气走进这个茶楼,谁又知道是不是她导致家里没后呢。
李掌柜这个刻板迂腐之人打算在纳一房小妾,得知消息的景映荷怒吼:“儿子就那么重要吗!当初不是因为你们,我家又怎会落到这部田地!”
那是李掌柜第一次打她。
娶亲那天,闻檀因为饿,偷偷的跑到桌上拿了几个喜饼,但随即便被一巴掌打哭了,李载式骂她,说她是个赔钱货,竟然还跑到这里来偷吃的!小妾则是一直在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景映荷护孩子,当着众人的面与婆婆吵了起来,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她只得求助的看着丈夫,得到的却是冷眼旁观。
大夫人心善,走上来劝了几句,年仅十二岁的闻黜顺水推舟,才完成了这场不圆满的成亲仪式。
“后来的一年里,每天二娘还有那个三娘方氏,都是过着水火不容的日子,唯有我娘,一直都被卡在中间,我不知道我娘因为帮他们调和关系哭了多少次,又被骂了多少次。我也不知道奶奶和方芴挑了我们多少次茬,我爹依旧不管,仿佛这里与他无关。”
再后来,三房方芴怀孕了,管这么多人的嘴,李家也不够那么多钱,于是,李老太爷决定--赶!
“反正现在正值乱世,逃荒的这么多,多个不多,少个不少的。”
景映荷问,为什么赶她与大房?掌柜的答,因为三房怀男娃了。
令人窒息的鄙视眼神、嘲讽、责骂、不甘、委屈围绕她一年之多,她要疯了,她知道李家喜欢温婉之女子,她特意放下了从不离手的刀,特意放下了那尊贵小姐的架子,可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被赶的是她!
她疯了,疯了疯了彻底疯了!为什么呢?只因为男孩。
腰挂白玉眉点花,手持银刀尖声颤,终究,还是血溅刀锋。
最终,她想起了闻檀,被老太爷带出去了…
她跑进卧房,找到了一件衣服,很小,是闻檀出生时买的…
叶溯朝问她:“那你与大夫人?”
闻黜道:“替我爹与奶奶挡刀而死。虽然说我爹与奶奶……不喜欢我,但倒底我们是亲人。”
但闻黜比她们小太多,在川界也是个守门女,在估且算算,霫兰与她也扯不上个毛关系。
“那女子又没有消魂刃,你也不至于被道士打成这样吧。”
“我祖上学的是阴阳风水……我死了以后,便……被克成……了半魂,而那纸人……是我娘、爹……一起的魂,但现在,估计被纸人吸收融合在一起了吧……”
闻黜的半魂有些飘忽不定,碎的历害,叶溯朝差点忘了,子时鬼气最厉害,她一个半魂承受不住。
叶溯朝两指贴于她额头,却愣住了。
她,只有一个空壳,那半个魂魄也早已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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