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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世故人情


黄河浪在黄泥坡事故现场、指挥疏通国道使之恢复通车以后回到公安局。他一身泥水,疲惫不堪,赶紧去公共澡堂洗了个澡。完了穿戴整齐走进办公室,差不多晚上12点了。

        他宁可明天挨训,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向市长和一把手汇报工作,打算抽支烟再回家睡觉。

        咚咚!有人敲门。

        黄河浪好奇自己的下属比他胆壮,干咳两声道:“进来。”

        “黄局您辛苦,您亲民!您伟大!”高云天轻推门进来,一迭连声道:“韩勋,即韩硕的胞弟、时书记的表弟,早早来找您,说他是来自首的。我说你自首可以找我说呀,干嘛要惊扰黄局长?他说案子大,只跟您说。我没法,只得让他在我办公室坐着等您回来。”

        一听是韩勋,黄河浪就知高云天懂事,淡笑道:“多大的案子啊,比825凶案还大吗?叫他过来。”

        韩勋一进办公室,赶紧蹲在地上,又是一迭连声道:“黄局长,我叫韩勋,是昌和基建工程公司总经理。我犯法了,我有罪,我瞒着老板韩硕,贪污公司资金,在建设黄泥坡路段国道护坡时,偷工减料,还买通公路局公路质检中心主任钱途远,验收造假,蒙混过关,导致今日垮坡埋车,致两死一伤的严重事故。我深知罪孽深重,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接受法律的制裁。”

        黄河浪哦了一声,拨通高云天的电话。

        “黄局,我在,请指示。”高云天回复道。

        黄河浪道:“你马上把韩勋铐走,并立即把公路局质检中心主任钱途远抓来,连夜突击审讯。明早8点准时把审讯材料送到我办公室,不得有误。”

        高云天高声言是,飞步过来将韩勋铐牢,带往讯问室,由向阳和慕容孜负责审讯。他则亲自带领顾学军和万海通前往公路局,对涉嫌职务犯罪的质检中心主任钱途远实施抓捕。

        黄河浪刚布置完工作,办公电话就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市委打来的座机电话,马上拿起了话筒。

        “黄河浪同志,我们本来要到事故现场视察救援工作,考虑到长时间暴雨造成的交通压力,就没过来添乱,一直在办公室等着你汇报情况。”是市长铁万钧的声音。他既称我们在等,肯定白立松也在。

        “报告市长,现场已全面清理并恢复正常交通。死难人员安排在市医院,伤者已得到有效救治。都有亲属在医院守护。我也刚到办公室不久,见接近夜间12点,不敢打扰您们休息,打算明早才作汇报,没想到您们心系百姓安危,深夜未眠,不辞劳苦,高风亮节令人敬仰感戴。”黄河浪解释感慨完之后,接着汇报道:“黄泥坡路段国道护坡施工单位、昌和基建工程公司负责人韩勋,已到公安局自首,称其偷工减料、并与公路局质检中心主任钱途远造假通过验收,导致这次重大人为安全事故的发生。韩勋现在正在接受讯问。刑警大队长高云天目前已带人前往公路局、拘捕职务犯罪嫌疑人钱途远。问清查实以后,我再向领导请示处理意见,不敢塞责。”

        “深挖彻查,严处重罚,正法直度,立信于民。”铁万钧言毕收了线。

        次日一早,韩勋和钱途远被高云天、向阳、顾学军、万海通和慕容孜押送看守所收监候审。

        黄河浪睡好一觉之后,约到齐备一起喝茶。

        “黄局,出了黄泥坡这档事,韩硕在沿河路改造工程项目竞标上,应该没机会掺和了吧?”齐备幸灾乐祸道:“人算不如天算,正不知如何推翻这堵墙,它却被风给刮倒了。”

        “傍晚出事故,韩勋晚上就来自首,这显然是商量过的。韩硕是想留身献尾,让韩勋个人担责,保持公司继续运作。”黄河浪轻轻哼了一声,冷笑道:“翟傲峰的两个孩子遭人绑架威胁,他老婆肖妩还陪韩硕的人来局里申请销案。他这么有办法你不落井下石将来必着他算计。”

        一听韩硕玩的是留身献尾之计,齐备急道:“怎么个落井下石法?我去做。”

        黄河浪道:“据我所知,死者乔颖是翟傲峰老婆肖妩的闺蜜,又是电视台台长施展才的相好。而死者肖媚是段虎的老婆,是肖妩的妹妹,你只需让她的父亲肖向前知道事故原因,叫他为女儿的死讨说法,将昌和基建工程公司告上法庭,要求追究其法律责任并索取经济赔偿。同时让施展才出面,安排直播采访和跟踪报道,扩大影响。我则以舆论压力大为理由应付时创丰的干与,将昌和基建工程公司查封,使之大伤元气,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你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有黄局掌舵,这船好划。我马上去办。”齐备兴致勃勃道。言罢,他立即约见肖向前。

        黄河浪有意回避,借故离开。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乔存忠和但也真住着大房子,享受着高福利,儿子在大都市生根开花,女儿生得绝色倾城,并有一份令人羡妒的职业。可两夫妻做梦也没想到,一场暴雨,一场事故,竟使他们老来丧女,经人间大哀,痛彻心肺。

        两老怀着沉重的心情,当夜赶到市医院(那时黄泥坡国道已被武警官兵疏通恢复行车)看瞻女儿遗容,并留住医院。

        然乔家哀大,段家更惨,段虎中年丧妻,他儿子段超则是少年丧母。他通知父母孩子及岳父岳母,还有肖妩和翟傲峰来医院看瞻肖媚的遗容。直到他们离开,他还在太平间守着,情深义重,感人肺腑。

        次日,乔存忠携老伴但也真拿了乔颖的死亡鉴定书,要将女儿的尸体领回c县老家。

        段虎亮明身份,征得他们同意看瞻了一眼乔颖的遗容,默哀送别。

        乔存忠和但也真将女儿的遗体运回c县,通知已在外省定居的儿子星夜兼程赶回,根据乡风民俗办理乔颖的丧事,准备三日之后让她入土为安。

        段虎则是在他们走后,办理完相应手续,将肖媚的遗体运送到了市殡仪馆,打算停尸三天,举行凭吊哀悼仪式之后,将她的遗体火化、并葬在公墓园中。

        刘大为只是憋坏了,身体并无伤损,因体格硬健,经市医院紧急抢救,才却了阎罗王的盛情挽留,重新回到人间。

        苏醒过来的时候,他第一句话就是问在场的医护人员:“她们两个怎么样?”

        当医护人员告诉他,乔颖和肖媚同时遇难时,他情绪激动,悲莫能禁,一时嚎啕大哭。

        次日上午,身体刚刚恢复的刘大为、得知乔颖的尸体被其父母领回老家时,马上办好手续出院,并立即赶到乔家,跟乔存忠和但也真表明:

        他是乔颖的男友,没有保护好乔颖,是他的错,他也没有打算娶老婆了,以后会把二老当亲生父母一样对待,代替乔颖尽孝。

        乔存忠和但也真见这个死里逃生的准女婿、对他们的女儿如此赤胆忠心,感动得老泪纵横,不知说什么好,当时就拿了乔颖留下的遗物给他看。

        刘大为从中拿出那张银行卡道:“爸爸妈妈,这卡是我上个礼拜送给乔颖的,里面的10万块钱是我在市里打格斗比赛得亚军赢的奖金,密码是109520,你们留着用。我在市不夜天桑拿中心做高管,年薪50万。以后我保证每个星期最少来看你们一次。”

        眼见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婿竟和自己的女儿有缘无分,未婚先诀,二老更加伤感,相拥而泣。

        送乔颖上山那天,想不到施展才也以单位领导的身份赶来参加葬礼,还带来了乔颖该有的福利、财产信息和2万元慰问金,并另写了3万元礼金。

        乔存忠和但也真并不清楚他和乔颖的特殊关系,只道这位领导仁义大气,自然礼貌相待。

        乔颖的棺材入土之后,刘大为想起自己去市医院接乔颖跑空的事,无名火顿生。他以有私事跟施展才说为由,将他拉到一土丘后面,当胸一拳将他捶倒,指着他的鼻子厉斥道:“你要堂堂正正娶了乔颖,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你!怎么随便动手打人,你不知道打人犯法吗?”施展才估计对方跟乔颖关系特殊,也觉心中有愧,但不甘示弱,据理力争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跟她们一起被埋的那个司机。你是靠拳头说话的吗?你不选在暴雨天气去她家能有这事吗?小人做事不敢当!看在你也难过的份上,今天我就忍你了。下次再敢,法庭上见。”

        “还理直气壮,吓唬谁呢?”刘大为圆睁怒目,再举铁拳。

        施展才不想挨轰,服软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是我不对,我认错,但我必须告诉你,不是我想娶,她就会嫁的。”

        刘大为想起乔颖临死前说过,他是她第一个想嫁的男人,便转身离开了。

        施展才揉揉自己痛得像要炸裂的胸口,苦笑着摇了摇头。

        西风紧,枯叶飞,肃杀的秋意像戴笠披篷的斗天游侠,剑雨横斜,封尘荡垢,只为守护一隅安顿灵魂的净境。

        庄重肃穆的殡仪馆里,肖媚的葬礼正在举行。灵堂中间,挂着她的遗像,黑白分明。清晰的轮廓线,定格了失活的音容,也刻画着生动的回忆。

        花圈上的悼词,眼眶中的泪珠,把悲伤的形式,默化成凄美的挽歌,凭吊着不慎遗失的青春。

        哀乐从一个浓缩的痛点,沿着不同的方向弥散,如一朵朵拋向空中的烟花,既绽放美丽,也落下忧伤。

        带着孩子段超跪在灵堂前的段虎,聆听着不会开口的遗像在隐语幽言:嘱他节哀,叫他带好孩子,说她想他便会给他托梦。

        这是肖媚无声的叮咛,能懂唯他!段虎用叩首的方式郑重承诺。

        也许还有一个人懂听,那便是此时此刻正站在门口,远远地踮足遥视肖媚遗像的刘大为。可他名不正言不顺,不敢近前拜祭她。纵使他能听懂她的心声,可隔得比这么远还要远,他听不清啊!

        都算了吧,人间无处不缺憾,就当是一种凄美永留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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