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平安一生
“多长时间了?”周钊开口问道。
“大人……”白易捏了把汗,“已经有一柱香的时间了,不能再拖了,您还是去看看吧!”
若不是因为这两条命还有用,周钊心想干脆就一直这样坐着等消息好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缓缓起身,“带上准备好的稳婆跟我走。”
“是,大人。”
白易一愣,明白周钊的意思,便赶紧吩咐下人去后院请那几个早就准备好了的大夫和产婆,一行人脚步慌张的往西执院赶。
此时的西执院里已经乱做一团,单是晋宁痛苦的哀嚎声便是刺耳到足以将整个屋的房梁都掀起来。
她再怎么心里想说服自己少喊两声,将力气都用在生产上,可也抵不过这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屋内守了一圈侍女,这些人只知道合力将晋宁抬到床上去,却也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无济于事。
她们围成一团,默不作声,有人惊恐,有人畏惧,有人祈祷,有人焦急不安。
“怎么还不来……”一个侍女焦急的自言自语道。
“别说话了,怕是大人真的要将郡主放弃在这里了,多说多错多做多错,要还想活命就闭嘴。”另一个侍女声音颤抖的道,即便她的话语中再怎么振振有词有理有据,可还是掩盖不掉她内心的颤抖。
“我们会不会都被放弃了,会不会都死在这里?”侍女抖的要命,这人命关天的性命攸关时刻,竟然还没有人来帮助生产,若是大夫不来,郡主同孩子死在这里,怕是在这院子中所有服侍的人都会一并连罪处死。
她们也是人,也害怕,只是被迫卷到了这些个大人们的斗争当中去,什么时候成为炮灰自己都不得知。
“都别说了,有没有懂医术的先来看看郡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说这话的是南涟,南涟是整个西执院的掌事侍女,是南漪死后,周钊安插在晋宁身边的人。她一说话,没有人再敢说二三。
众人皆沉默,因为根本没有人敢去接这个手。
在他们不知道大人想法的情况下,这还是该是死是活,谁都不清楚。
南涟虽然是周钊的人,可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还是心软了。
没有人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在自己身边朝夕相处侍奉着的人在自己的身边奄奄一息的哀求着自己,那充血的猩红色眼眸就像盯魂一样盯着自己,南涟有些撑不住。
她思虑再三,看见床榻之上奄奄一息几乎都没有了力气的晋宁,躺在一大滩血水里,她拔腿就跑,刚到院门前,便差点撞到了推门而入的周钊身上。
“做什么?冒冒失失的。”周钊看了她一眼。
年轻的女子脸上在遇到大事时还是有些沉不住气,情绪都写在脸上,别看之前如何的沉稳能够独当一面,心软是个好处,亦是能够害死自己的坏处。
她慌张的赶紧低下头来冲着周钊行礼,“大人,郡主的情况有些不妙,大人您...”
南漪话说了一般,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周钊瞥了一眼南漪,再她冒冒失失撞上自己的那一刻,他心中便已经了然了大半。
“把她带走。”周钊轻声道。
因为心软也好,因为意会错了也罢,可是无论是因为什么,立场不坚定的人,都不该继续留在身边了。
身后立刻有两人将南漪反手扣住,押着向外走了出去。
“大人?”
南漪一脸惊恐被拖拽了下去,只是剩下声声哀求飘散在半空之中——“大人!!!”
周钊铁青着脸,进了屋内,虽说是自己的夫人生孩子,可是他的脸上并无半分喜色,相反,他倒像是来夺命的判官一样,若是给他一纸死亡书,他便能直接提笔写下他们的名字。
他的目光注视到不远处床榻之上的晋宁,脸上有些似笑非笑。
周钊挥手示意,白易立刻明白过来,将身后的一众大夫和稳婆都带了过去。
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人敢提一嘴什么产房血腥男子不可入内了。
大家都沉默不语,各自行事。
晋宁在混沌之中,早就被血泪模糊不清的视线中看见了周钊的身影,她信不过周钊是过来帮她的。
她想反抗,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只能任由周钊带来的人摆弄。
“胎位不正,得扎针将胎位正过来,方便生产。”大夫上前看了看,皱着眉头,转身向周钊汇报道。
周钊点了点头,得到了周钊的示意,大夫便从随身携带的木箱中掏出针灸的银针来开始施针。
“大人,这情况有些难说,若是真遇到什么不测,保大...还是保小?”
这大夫有些年轻,一身书生气息,说起话来也是文质彬彬的,即便这样严肃的情况下,也没有一丝紧张,像是对所面对的情况十分有把握一样。
“保大还是保小?”周钊的语调陡然升高,就像是在说给谁听一样,他顿了一顿,“保大还是保小呢?”
周钊的语气中竟然带了些轻松愉快,没错,他就是故意说给床上的晋宁听的。
晋宁半昏在床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听到这话,心里猛的揪了一下,汗水将额间的发全然浸湿,丝毫都没有了之前优雅的模样。女人生孩子,鬼门关走一遭,她心里清楚的很,她只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无论如何,孩子活下去,都比她苟活下去要强。
这么多年,她也够了。
晋宁的双手攥紧了床单,生怕从周钊的嘴中听到“保大”或者是“大小都不保”这样的话。
“保小。”周钊丝毫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
听到这话,晋宁倏地松了一口气。
她真是害怕周钊说出来保自己。
果然,周钊也丝毫没有想要保住自己性命的欲望。
一命抵一命罢了,晋宁心中清楚,自己难过这关。
周钊随意的做完这个决定,倒是趁了晋宁的心意了,她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孩子,为了自己和盛准的孩子。
为了这一口气,她硬是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被关了许久,每日醒来,她满眼看见的都是绝望。
她的脸色铁青,嘴唇苍白,孩子的脑袋还未出来一半,她便已然用光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产婆让她用劲,她也使不上劲来,她只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无比的疼痛,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要裂了一般。
“坚持住,再坚持一会孩子就要出来了!”产婆焦急的催促道。
按照这么个生法,怕是孩子会活活憋死在里边,最坏的境遇就是母子俱亡。
“我用不上劲了...”晋宁低声道,她的声音沙哑不清,床单都被她拽的撕破开来。
她的视线内只看得见周钊,看得见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自己名义上是丈夫却巴不得自己死的快一点的男人,晋宁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有些窝囊。
为什么窝囊?
她不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却占了长公主亲生女儿的身份,锦衣玉食的长大,有着尊贵的地位,王舅的宠爱,天下子民的爱戴。
她看似什么都有,可她却什么都没有。
长公主培养她,只是为了钳制郑蔺,长公主培养她,就是为了让她在关键时刻能去联姻用的上的人。晋宁之所以在大殿上感人诉说着自己对周钊的情和爱,是长公主意会的。
长公主想要周钊的助力,想让周钊为己所用,所以将自己安插在周钊的身边,丝毫不管自己已经有一个一见倾心两情相悦的盛准。
她甚至拿盛准的命来要挟自己,要挟自己断了同盛准的联系,胁迫自己嫁给周钊,将周钊的一言一行都汇报给公主府。
晋宁看似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
她一生下来,便是一枚可以肆意利用的棋子,表面上得到的高贵身份、母爱和所有的一切其实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觉得自己活得太窝囊了,她原本不是这样一个人。
有时候晋宁也会艳羡周瑶,那个超脱凡俗古灵精怪,紫罗兰一般的姑娘,是笑的肆意猖狂,没有顾及的在周钊的面前撒泼打闹,甚至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周钊对她虽然严厉,可是晋宁能清楚的从周钊的严重看到隐匿着的骄纵和无奈。
她知道,周钊向来都是拿周瑶没辙的。
晋宁自认不是一个什么好人,手上也沾过人命,坏事也做过不少,她是一个烂在地底深处的烂人,她和周钊一样,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善者。
对于那日将周瑶推入湖水中导致她失掉孩子一事,晋宁一点愧疚都没有,相反,那是报仇后的痛快淋漓。她知道刚入府时走水是周钊故意做的,根本没有什么刺客,南漪也是周钊故意杀的,她不闻不问,装傻充愣假意不知,就是为了借周钊的手除掉南漪。
因为南漪不仅是照顾她从小到大的贴身侍女,她的心腹,同样也是长公主派来监视她动向的人。
晋宁和盛准的事情自以为是保密的天衣无缝,全都依仗了南漪的吃里扒外通风报信。这一切的一切,晋宁都知道,她心里清楚的很,若是没有那场走水,晋宁也会找机会去除掉南漪。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到底是姓甚名谁,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她有着一切,却也失去了一切。
这原本不是她的错,可是当她选择心甘情愿做一枚棋子时,她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她没有一手好牌,更没办法打出花样来。
她也想过借周钊的手脱离长公主的操纵,嫁给周钊以后,她也曾有一瞬间察觉的出自己对周钊颇有好感的心意,她也曾想背叛公主府,去一心一意的辅佐周钊,甚至想要借助公主府的势力暗中替周钊铺路。
可是她发现,周瑶是个不一样的存在。
她发现,若是有周瑶在一日,她都不可能真正的成为这个府中的女主人。
晋宁恨极了,特别是看见周钊对待周瑶的与众不同。从未得到过如此的晋宁心中油然生出来一股嫉妒,那嫉妒的种子在她的心中播了种,肆意生长,盘踞了她所有的思想。
她不得不又去借助公主府的势力妄图先除掉周瑶,然后再反水。
可是女人啊......
想要的总是太多,贪心不足蛇吞象。
“哇——”的一声清明嘹亮的哭喊打断了晋宁走马观花的回忆,将她从回忆的浪潮中拉扯出来,晋宁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生了!”产婆大声喊道,声音中没有一丝惊喜,就像是完任务一样,她将那孩子抱过去给周钊看,“生了,大人,是个男孩。”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恭喜郡主,贺喜郡主!”
即便是气氛再怎么阴沉,可是祝贺的场面话还是要走个过场的。
周钊瞧着那早产出来气息不足的小不点娃娃,浑身的铁青,铁青到发紫,甚至比自己的脸色还要青上好多,他就恨不得将这小娃娃摔到地上摔死。
可是他没有。
这孩子命大,掉了湖中,母亲日日寡欢,早产这么久,竟然还能活下来,可真是命大。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晋宁虚弱的喊道。
她看不见孩子,心中焦虑万分,吊着的一口气,简直要从床上跳起来去周钊的身边抢孩子。
抱着孩子的稳婆看了一眼周钊,得到了他的示意后,才缓缓的将孩子放在了晋宁的身边。
晋宁这才放的下心来。
这孩子生的为何如此这般的小呀,流水式的补品自己也没少吃,为何感觉还是这样营养不良?晋宁颤抖的手摸上孩子的眉眼,像...
可是真像!
虽说这孩子还不大一点儿,可是她看着,就十分的像盛准。
晋宁满足的笑了,她虚弱的不能将孩子抱在怀中,可是仍挣扎着将自己身上的玉佩摘了下来,挂在了那小不点儿孩子的身上。
这块玉佩,是她得知怀孕时去后山山顶的庙中求来的,她希望这块玉佩能保佑这个孩子平安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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