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梦华胥·2020仏诞
国设弗朗西斯x皇后“我”
(法法也想绿上司)
0
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1
——生
我生在皇室,命运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我是以砂糖、香辛料和珠宝丝绸浇灌凝筑出的温室的小玫瑰,有朝一日被园丁摘下,送予他人,以求友好与和平。
这是我的命运,我无法拒绝的命运。
但是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是我的责任,是我接受砂糖、香辛料和珠宝丝绸应付出的代价。只可惜我天生热爱艺术崇尚美学,对于历史和一切皇室应有的手段都一窍不通。
我在十一岁的时候,见到了那位先生。
“早上好,小公主。”
这位先生有着一头浅香槟金的头发,用绸缎松垮地束在脑后。当他俯身对我行礼的时候,他那头额前的几缕碎发便飘到我的眼前晃着。
“小公主,我是来向您求婚的。”
他执起我的手,亲吻了我的指尖。他抬起头时,那双澄澈的眼睛就那样温柔地注视着我,如同在波瑙河上徜徉一般,目光潺潺流淌着拂过我。
我天真地问他:“是您要娶我吗?先生,可您似乎年纪有些大了。”
他哑然失笑:“不,我的小公主,我是替我国的王储向您求婚的,他与您同龄。”
我脆生生地回答他:“如果他像您一样美,我就愿意嫁给他。”
他明明看着只有二十几岁的模样,却用长辈包容孩子的眼神,包容又和蔼地看着我,又好像在满怀深情地注视着花园里最美的玫瑰。
他的舌尖仿佛含着蜜糖一样,亲切地嘟哝了一声:“十字架会保佑您的幸福的。”
于是我和法/国的王储订了婚。
其实那天他本不用询问我的意见的,在两国联姻大事面前,我一个公主的的意见无关紧要,何况在这之前,母亲和法/国的国王早已协商完毕。
于是在我还未满十五岁的时候,我离开了故乡。
母亲只对我说:“要对你的丈夫好,这样他们才会说,我送了一个天使到法/国。”
这是我的命运,我生来注定的命运。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2
——老
我带上了头纱,走入教堂。
站在神父面前等我的,竟然是这位先生。
“我亲爱的小公主,我们需得在您的国家先举办一次婚礼。所以我是来替王储与您完成婚礼的。”
他这么对我说。
教堂里的灯火是昏黄的,透过我的头纱,将他那比维纳斯更美的脸庞朦胧地映入我的眼中。我曾自认是世上最美的公主,但站在他面前,我不禁自惭形秽。
这样一张脸,真的是凡人应该拥有的吗?时隔近四年,他的容貌为何能没有一丝改变?
我忽然想起来了,我经常在母亲身边见到另一位先生,母亲也只让我叫他为先生。那位先生自我有记忆起,容貌就毫无半点岁月的痕迹。母亲笑着对我说解释道:“这位先生是我们的国/家。”
而站在我面前的这位先生,便是法/国。
我眨眨眼睛,对他微笑:“我明白的。”
在神父的注视下,他对我笑起来,伸出手,给我戴上了戒指。
我有些恍惚,在那一刻,我还以为我是嫁给了他。
我无法准确形容他的美,当我在被他那双澄澈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的时候,我觉得天地间所有的鲜花都在盛开,馥郁浓艳的香味充盈了我的头脑,让我如坠梦中。
我热衷于一切的美好,他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当他把闪烁着光芒的戒指戴到我手指上的那一刻,也许本该欣赏珠宝的我却在用目光贪婪地掠夺他的美。
我站在神父面前,站在上帝面前,立下了忠贞不渝的永恒的誓言,可我却开始分不清我究竟是在对谁立誓了。
我情不自禁地问他:“先生,是否连可以摧毁一切的时光都会不得不匍匐在您的脚下呢?”
他有些讶异,却包容又温柔地回答我:“不,我当然也会死去,只不过要更漫长。”
但是他依旧是和我不同的。我会老去,而他却可以年轻到死的那一刻。等将来我老去且不再美丽的时候,等我像一朵干枯的玫瑰一样零落成泥的时候,他仍旧会是这般模样。
光阴荏苒,青春似流水不回头,我却无力阻止。
3
——病
我知道我病了,病入膏肓。
我成为了皇太子妃,我的丈夫懦弱无趣。在我刚嫁给他的前七年,他甚至无法与我结合。
我的母亲心急如焚,日复一日地写信教导我,催促我,要我履行我的义务。
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的丈夫不能,这总是让我痛苦与焦虑。
我时常能看见先生出入皇宫,他每次都会停下来对我问好:“日安,我亲爱的皇太子妃。”
他的声音也是动人浪漫的,是唯一能抚平我痛苦的良药。只有他,只有他能治愈我,只有当他注视着我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在被爱着的,我是活着的,我是被美所眷顾着的。
可惜我只是皇太子妃。
我的丈夫为了安慰我,给我以珠宝丝绸,任由我肆意挥霍。我渴求美,极致地追求美,可当我挥霍丈夫给我的一切的时候,我心里却是在想着那位先生。
我想要在每个方面接近他,不顾一切。
我引领了时尚,所有人都在追求我所引领的风格,他们效仿我的穿戴。可在我看来,我所堆砌的一切浮华,都比不上先生温柔的一眼。
当我成为皇后之后,我仍旧挥霍无度。
我心底那名为欲望的黑洞无法被珠宝、丝绸以及一切金钱所填满。
可惜国库无法承担我的奢侈,哪怕我换了一任又一任的财政大臣也无济于事。
人们叫我“赤字夫人”。
我明白我病了,这是心病。我的一切心病都来源于这位先生,是他,用他温柔而纵容的注视把我拖入深渊。
他包容我,好像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可我要的不是这个,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彻底地得到他。我发疯地渴求他,甚至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就是有那种魔力,那种让人发疯的魔力。他让人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只为了能得到他的一眼,哪怕是愤怒,哪怕是怨恨,也不愿意是他平等给予世人的温柔。
所谓心病难医,心病最苦。
4
——死
七月十四日,巴士底狱被攻陷了。
这是一场革命,但是于皇室而言,这是造反。
我的丈夫懦弱无能,对此表示无能为力,只愿意听天由命。
但是我不愿意。
我绝不愿意向任何的革命派低头,否则将无异于将皇室的尊严践踏在脚下。
很可惜,我的一切斗争都无济于事。没有贵族愿意配合我,革命的火烧到了皇宫。
我和我的丈夫被一同押送到了杜伊勒里宫。
我想要逃跑,可是失败了;我想要联络贵族抵抗革命,可仍旧失败了。
我感到我身处在时代变革的漩涡之中,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我。
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要不是我的挥霍无度,要不是我的任意妄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
我想起了那位先生。同样身处于混乱之中,他是否会感到痛苦?当我挥霍无度损害经济的时候,他是否会感动虚弱?
我想起他曾对我说的:“我当然也会死。”
我真是干了一件最大的蠢事,他一定会恨我的,一定会的,是我把他推到了这个地步。
他会不会因为我而死?他会恨我吗?
……
他来见我了。
“日安,我尊敬的皇后。”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疲惫与沧桑,我发现他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凌乱了,但是这都无损于他的美。
我忍不住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您会因我而死吗?对不起,对不起……”
他还是那样温柔地注视着我,好像在看一个孩子那样包容甚至纵容。
“没事的,”他抚摸我的头发,“没事的,我经历过很多,这些不会伤害到我的。”
他的声音环绕在我耳畔,多情且浪漫,我的身上却一阵一阵地发冷。
“这不是你的错,”他说,“这就是历史,是时代注定的变革。”
我抬起头看他,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我看见了怜悯地注视着世间万物的耶稣基督。他是不是也一样,遍体鳞伤地被钉在十字架上,血流满地,却仍旧带着包容甚至是慈悲的笑,原谅卑微渺小的人们。
“你别怕,我会送你们出逃。”他说。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以为我会死于叛军的剑下,我宁愿我能那样死去,但是我没想到我会死于他温柔的目光下。
心死成灰,便无畏身死。
5
——怨憎会
我怨恨他。
怨恨这个在我年幼时便替别人向我求婚的人,怨恨这个替我的丈夫为我戴上戒指的人,怨恨这个无论如何都在原谅、用多情博爱的目光平等地注视着我的人。
无论如何,我都得让他眼中有我。
但是我做不到,我怎么都做不到。
我没有带领这个国/家走上辉煌的能力,甚至也没有彻底毁灭他的能力。
在他眼中,我终究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的丈夫被处斩了,也许我应该哭的——如果当初为我戴上戒指的不是另一个人的话。
我爱这位先生,也恨他。我的爱与恨一样的强烈。
等到我接受审判的那一天,他在陪审团,就那样怜惜又悲哀地看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那样的眼神?我对他而言,终究是无关紧要!我如审判词所说,是魔女,是将他陷于苦难的罪人。也许历史将留下我罪恶的身影,但我终究不会留在他的眼中。
我闭上眼睛,不愿意去看他。
我会死,是的,我一定会的。在这之后我便是红颜白骨,一抔尘土,了无生息。
逢我所怨,何尝不是苦?
6
——爱别离
终于轮到我被处斩的那一天了。
其实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抗争过,但是没有用。好歹我保全了我的尊严。
我茫然地站在行刑台上,四处观望。我企图能看见他的身影,但是我没有看见。
不过都无所谓了。
我想起,我只叫他为“先生”,我只知道他是法/国,但是我还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我想将他以一个人类的身份的记住,但是我不能。
我被蒙上眼睛,跪了下去,将头搁在断头台上。
我听见呐喊,听见惊呼。我看见眼前黑白交织,最后汇成一片流淌的红光。
我的罪恶,我的欲念,一切都将归为尘土。那些纸醉金迷,也都将如梦消散。
他也会死,或许是很久之后,又或许是明天。
但我知道,我将永远与他别离。
7(第三人称)
——求不得
他不应该对那个小公主有异常的情绪的。
但每当她天真又娇憨地望向他的时候,他总会在心底涌出别样的柔情来。
她和他见过的那些政客都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单纯向往美的小姑娘而已。她还只是个孩子,就要离开故国,他得好好照顾她。
也许命运是从他为她戴上婚戒的那一刻开始的,她在神坛下,那样泪光盈盈地瞧着他,用充满天真的占有欲的眼神注视着他,深情又倾慕地问他:“是否连可以摧毁一切的时光都会不得不匍匐在您的脚下呢?”
那时起他便觉得,自己陷入了僵局。
她有皇室不应该有的天真烂漫和单纯,却又有着皇室应有的一切挥霍无度的陋习。
她身处于异国他乡,在他的心脏上哭泣着蹦跑而过,执着又贪婪地追寻着他,也不顾一切地毁灭着他。
“但是没有关系,我亲爱的小女孩。”他这样在背后充满柔情地注视着她,自言自语,“没有关系的,如果你是这般痛苦地挣扎在这个即将倾覆的王朝的话,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真能折腾人啊,”他有时候这样充满抱怨地低估,“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
她是由砂糖和香辛料堆砌、由华美珠宝绸缎装饰的玫瑰,正好培育成可以由他捧在手心里的大小。
——那颤巍巍盛开的娇嫩的玫瑰!
她天真又恶毒的目光,透过如清晨露水的泪花,如刀一般尖利地扎进他的心里。他非得伸手阖拢她的眼,让她闭起眼睛倒在他的臂弯里不可!
但是他不能——她是皇后——他不能这么做。
七月十四日被攻占的巴士底狱,一早宣告了她的最终的命运——她一定会死在这里,死在巴/黎,也就是死在他的心上。
他早就感到自己日渐颓靡,他等变革的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但是不是现在。
那朵养在温室里的玫瑰怎么经得起这般摧残?她不该死在这儿的,她不该因他而死的。
他要救出她,可她——她开始恨他了。
他亲眼见着那曾经的小公主、曾经的皇后,沦为阶下囚,接受了审判,等待死亡的到来,而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精致的头颅搁在断头台上,将细白的脖子暴露在刀下。
那是他曾想象过无数次的,她能那样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由他的手心来抚摸她的脖子。
自由,平等,博爱。
但不应该是对她的,她是特别的,只是他不能。
精致的玫瑰终究被摘下了花蕾。
他走到血淋淋的玫瑰面前,对刽子手说:“把她交给我吧。”
他忽然想起来,她似乎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
宪【】法把他的生日规定在了七月十四日,而在许多年前的那一天,那朵美得只有在梦中才能盛开的玫瑰注定了将被埋葬在冰冷的六尺之下。
阴阳两隔,求而不得。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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