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客(一)
因为韩东和小舟的事, 度蓝桦倒是意外操心起了身边心腹们的婚姻大事。
她本人对结不结婚其实无所谓,生不生孩子也无所谓,但如今细想起来,好像确实对这方面太忽略了。
所以回家之后, 她就抽空问了莲叶的想法。
莲叶今年都快十九了, 不少大禄朝百姓这个年纪都要当爹娘了, 她却还待字闺中。
度蓝桦记得当初在平山县时曾无意中提到过一次, 那会儿的莲叶还是含羞带涩的, 谁知今儿再说起, 她的态度竟有了极大的转变。
她先愣了下, 好像被问到了某件极其年代久远的旧事,过了好一会儿才稍显茫然道:“夫人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说老实话,奴婢都好久没考虑过这上头的事了。”
“嗯?”度蓝桦有点意外。
谁知莲叶反而笑了,一边麻利地熨衣裳一边道,“早年奴婢确实想着到了年纪就嫁人生子,可这两年跟着夫人出来, 见的听的多了, 渐渐地就不想相夫教子了。”
她把熨斗放下,拎起衣裳瞧了瞧,见边角还是有些不大服帖,又叫小丫头往熨斗里添了一块热炭,喷了水重新熨烫。
“奴婢没有夫人这样的大本事, 可常年跟在旁边瞧着, 觉得所思所想都跟以前不同了。在京城的时候,奴婢从来不知道外头的天地这样广,日子也能过得这么有趣,活法竟能有这么许多!”
借由度蓝桦这扇窗, 莲叶见识了不一样的精彩世界,半只脚都踩进了以前从不敢想的领域,她被捎带着享受了自由的气息,尝到了独立的甜头。若再想叫她像从前无知时那样循规蹈矩,缩在狭隘的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将后半生安危托付在一个陌生男人身上……对不住,办不到了。
说到这里,莲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桌角,“其实奴婢现在也没想到以后能干什么、想干什么,可有一点很清楚,奴婢不想胡乱找个人嫁了,草草一生。”
“就算有朝一日奴婢遇到了喜欢的人,他也不能拦着我出来做事,不然,我就和离,也没什么好怕的。”
“奴婢想跟着您走下去,想看看作为一个女人,您究竟能走多远……”
她自知不能成为奇迹,但能成为一直陪在奇迹身边的人,也挺好。
度蓝桦静静地听着,心中大为震动,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外面的蝉叫得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良久,莲叶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退出来,稍显忐忑地望向度蓝桦,“夫人,奴婢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度蓝桦骤然回神,忽然长长地吐了口气,“我很高兴。”
是的,她觉得高兴,为莲叶能够独立思考,不再随波逐流,勇于表达自己的意愿、追求属于自己真正向往的生活而高兴。
说来,确实是自己粗心了,莲叶今天的转变并非无迹可寻。
当初在平山县时,度蓝桦第一次受到来自皇上和太后、皇后的嘉奖,身边的人都喜不自胜,作为传统观念的代表,李嬷嬷当场表达了对肖明成的感谢,认为度蓝桦能有今日,全是沾了姑爷的光。
当时莲叶就不愿意了,当众反驳,说度蓝桦的成就全凭自己得来,李嬷嬷不该这么说。
当年的她就如此勇敢,三年之后的今天,又怎会止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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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度蓝桦还抽空给女学学生们设计了几套校服。
大禄朝各大书院都有自己统一的服装,女院自然也要有。
她曾一度被缤纷的色彩搞昏了头,觉得哪个都好,又哪个都不好,可待到最后,反而有种返璞归真的超然。
“红色,要正红色,用黑色绲边,都做成方便活动的束腰箭袖骑装。书袋也要同款。”
红色是火的颜色,鲜血的颜色,滚烫、炽烈,而唯有黑色方能压得住。
她希望那些来上学的女孩子可以像火焰一样勇敢,抓住身边的每一丝机会,挣脱束缚,将天地间所有的不公正焚烧殆尽……
听了她的想法后,肖明成怔了许久,老半天才瞳孔剧震道:“你所图,甚大,甚远。”
当初在平山县时,度蓝桦从未做过如此细致入微的计划。而如今,他从这份计划中听出了庞大的,远超这个时代的野心和欲/望,令他只是一想就禁不住浑身颤栗。
他曾以为几年下来,自己已经看清了这个女人,可时至今日才愕然发现,或许一直以来他所以为的也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肖明成用力做了下深呼吸,顺着度蓝桦的思路畅想起来,不由神魂颠倒:
若有一日,她的设想可以变为现实,那将是何种景象?
他甚至不敢想象,以后女学的发展会遭遇何种阻力,但有这么一位开山祖师,或许那些女孩子们柔弱的外表下真的可以迸发出岩浆般滚烫澎湃的力量,摧毁一切阻挡……、
思及此处,肖明成忍不住以手撑额,一阵阵的晕眩。
度蓝桦就坐在小桌的另一边,听着窗外的潺潺细雨,用手中的银质小刀一点一点,缓缓削去梨子上的果皮。
黄绿色的果皮上带着褐色斑点,沿着她白皙的手腕蜿蜒而下,在空中静静盘成一个个圆环。
她知道肖明成很聪明,也足够了解她,或许外人只以为她想找个事儿做,引导什么潮流,唯独肖明成超脱时代看到了真相。
良久,肖明成才幽幽道;“这条路,可不好走。”
太疯狂了,她竟然真的想让女人从幕后走向台前,然后……与男人们抗衡?
这是要,改天换地,颠覆江山吗?
度蓝桦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削皮的动作顿了顿,从雪亮的刀锋上方注视着他,“你怎么想的,会阻止我吗?”
肖明成盯着刀片看了会儿,突然苦笑,“如果我点头,你是不是会头也不回地走?”
度蓝桦歪了下头,认真想了会儿,忽然也笑了,目光中久违地透出混杂着狡黠的残忍,“不,我会选择跟你做回战友,单纯的战友。”
肖明成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主动接道:“待到来日你站得足够高,足够稳,便一走了之。”
度蓝桦咔嚓咬了一口梨子,雪白的牙齿将同样雪白的梨肉在口中碾碎。酸甜的果汁让人心情愉悦,她扬了扬眉毛,没有给出任何承诺,“谁知道呢?”
没准儿她真会用一大堆玻璃制品换取出海的机会,然后在海外建造一座真正的女儿国!
她可是听度老爷说过了,现在海外还有许多无人岛屿星罗棋布呢,只要有钱有心有能力,就能插杆旗子自立为王……
度蓝桦确实很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不管是长相还是内心,都很符合她的审美。但这并不代表她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原则和理想,谁都不能。
反正这辈子也是白捡来的,与其唯唯诺诺的活着,不如奋力一搏。
大不了就是一死嘛,又不是没死过。
肖明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度蓝桦咔嚓咔嚓啃完了一个梨。
她不紧不慢地洗干净手上沾的梨汁,忽然噗嗤一笑,伸手挠了挠肖明成的掌心,托着下巴冲他笑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你这种人,难不成,你以为我会造/反?”
“肖大人,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这世上没有永固的江山,我想要的,也只是一点点公平而已,别想太多。”
这世上没有永固的江山……
短短几个字如洪钟大吕,直接在肖明成脑海中炸开,好像有股清泉,将他整个人都涤荡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微微垂眸,忽低笑出声。先是几声,然后又是一阵,最后竟长痛痛快快地大笑起来。
他的笑是从未见过的放肆张扬,看得度蓝桦都呆了。
这人……该不会被她气疯了吧?
也不知肖明成究竟笑了多久,反正吓得外头的阿德和孙青山等人都探头探脑,悄声询问莲叶等人的消息时,他才慢慢歇了。
他笑得脸都红了,一双眼睛亮的吓人,“那我就看着,看夫人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长路漫漫,还是有人相伴的感觉好一点。
度蓝桦有些意外地望着他,啧啧称奇,“你分明是个书生,可没想到,心还挺野的嘛。”
肖明成放平呼吸,抖了抖袖子,云淡风轻道:“忘了告诉夫人了,其实,我也是个赌徒。”
或许他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从不肯墨守成规,一路走来,哪一回不是赌?
分明是几代农民的儿子,却不肯安心种地;
分明只是寒门出身,却不肯按部就班,一级级苦熬;
分明没有任何依仗,却也总蠢蠢欲动,想与权贵掰一掰腕子……
他从不肯安与贫穷和平庸,每一次也都赌赢了,但每次都是言语之难以形容的艰难和惊心动魄。
但那又怎样呢?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想要什么,就要自己主动去争、去抢!
他已经在沿着自己预想中的道路前行,现在也十分好奇,这位每每行事都不同寻常的夫人,又会坚持多久?
至于祖宗礼法、江山社稷?去他的吧。
夫人有句话说得对极了,世上哪儿有什么永固的江山?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他只需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以后的?谁管他死后洪水滔天!
反正又不是他的天下……
八月二十一那天夜里,度蓝桦和肖明成进行了一次相当惊险刺激的谈话,但那之后,关系反倒比以前更亲近,或者说,更肆无忌惮了。
次日一早,度蓝桦第一次在外出的随行人员中加了莲叶。
她带莲叶去看了已经在收尾中的女院所在,然后语出惊人,“以后,你也一并连这儿的内务都管了吧。”
莲叶吓得连呼吸都忘了,回过神后连说不能。
度蓝桦笑笑,“你能。”
这几年下来,莲叶的胆大心细她看在眼里,既然后院都能被她打理得清清爽爽,不过一所女学的内务,也没什么需要耍心眼、玩心计的地方,必然手到擒来。
在这一刻,莲叶的野心疯狂膨胀,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激动地双颊泛红,呼吸都粗重了,“可,可家里的事儿?奴婢,奴婢还想帮您料理呢。”
不心动是假的,但她既担心自己管不好书院,又怕反而把以前的活儿也撂了挑子。
“不是还有李嬷嬷她们吗?”度蓝桦倒不在意,“统共就我跟老肖、肖知谨三个主子,不怕管不过来。你隔三差五过问一下就成了。”
除了莲叶之外,下面还有四个分管衣食住行的二等丫头,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再说,如今李嬷嬷也被扭过来,事事以度蓝桦为准,有她老人家约束着,还有肖明成那头的管家周伯、管事阿武帮衬着,出不了大错。
“你若真想帮我,”度蓝桦拍拍她的肩膀,朝女学一努嘴儿,“就来这儿帮吧。光窝在后宅,也只能看着我越走越远啦!”
如今女学的框架已经起来,几处职位上都有了人选,唯独缺一个总揽全局的,包括并不仅限于把控学院开销。这个位置上必须是度蓝桦了解、相信,并且能够完全支配的人。
流云等人固然值得钦佩,但毕竟刚认识不久,度蓝桦并不敢完全相信。
而莲叶有勇有谋忠心不二,难得思想已经觉醒,当真最合适不过。
见莲叶还在踟躇,度蓝桦直接将她的身体掰过来,硬拉着往里走,“来来来,看看,先熟悉下自己以后的办公场所……”
一直到从女学参观回来,莲叶还处在一种近乎梦游的状态下,毕竟从一个家生子的小丫头,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女院的……内务院长?夫人是这么说的吧?跨度太大了,大到她不敢相信。
今儿晚上不该她轮值,但莲叶也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大半夜抱着被子跑去敲李嬷嬷的门,“嬷嬷,我能跟您说几句话吗?”
李嬷嬷上了年纪,觉少,这会儿也还没睡,听见动静后披衣下地,点了灯,“进来吧。”
莲叶一缩头钻进去,定了定神,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白天的事儿说了,又带点征求意见似的看向李嬷嬷,“嬷嬷,您经历的事情多,您说,我该不该应?”
李嬷嬷愣了下,没想到她会把这事儿跟自己说,“夫人这样器重你,难不成你还不高兴?”
同在一个屋檐下,李嬷嬷跟莲叶共事的时间可比度蓝桦多多了,自然清楚这小妮子的心性。如今听说度蓝桦要让她管一个书院,固然惊讶,但细细想来,却也好像在情理之中,又没什么好惊讶的。
莲叶扭了扭手指,心情复杂道:“嗨,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想法了。”
夫人器重,她固然高兴,高兴地要了命了。可,可她从没干过,能干好吗?
夫人对书院多么上心,她作为贴身大丫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万一……万一自己给弄砸了呢?
李嬷嬷看着她各种挣扎,神情有点古怪。
本来呢,度蓝桦身边就她们两个拿一等份例的,天然一段竞争关系,这个得宠,那个就失宠些。因当初平山县的事儿,李嬷嬷这几年一直隐约被莲叶压着,只能管日常生活,心里难免疙疙瘩瘩的。可这会儿见莲叶这样,她心底憋了几年的那点儿郁气,好像突然就散了。
罢了,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自己一大把年纪了,竟跟个小丫头置气,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你也是个傻子,”李嬷嬷用力戳了戳她的脑门儿,有点恨铁不成钢,“夫人是何等人物,既然她都觉得你成,那你就必然不错。”
“你是打小跟着夫人的,又一块从京城到了地方,一应银钱和人情往来上的事也都管着,怎么?如今空出来这肥缺,你不去做,难不成要让给外头来的?”
“亏你当年还敢跟我顶嘴,如今倒好,事儿没怎么样的,自己先怂了,丢不丢人?”
“没做过又如何?谁生下来便都生而知之不成?也不见那些男人们就都是娘胎里什么都会的。若有不懂的、不会的,难不成你没长脑子、没张嘴?不会去学去问吗?”
“年纪轻轻的,这样前怕狼后怕虎,能成什么事儿?想想你那些个豪言壮语,啧啧,我都替你臊得慌!”
李嬷嬷又瞪了她一眼,仰着下巴嗤笑道:“也别以为自己能得什么似的,哪儿都离不了你了。早年夫人一应衣食住行、银钱往来、外出交际,哪样不是我操办?什么时候出过一点儿错?也不过是这两年有了年纪,想略躲躲懒,这才分权与你,瞧把你美得,哼!”
莲叶被她瞪得一缩脖子,旋即噗嗤笑出声。
李嬷嬷一怔,把脸拉得老长,“笑什么!”
莲叶笑得越发欢快,索性靠过去,搂着她的胳膊道:“嬷嬷,您真好。”
李嬷嬷跟她明争暗斗好几年,突然听了这话,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忙脚乱将她从身上扒拉下来,赶鸭子似的往外撵,“死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滚滚滚,赶紧滚蛋!”
莲叶被她推了几个趔趄,却也不恼,只嘻嘻哈哈绕着走,“哎呀嬷嬷,我的被子,被子忘拿了!”
李嬷嬷呸了声,转身将被子给她丢了个满怀,“冻死你得了,大热天的,盖什么被子!”
说完,砰的关上门,又嘟嘟囔囔回去睡觉。
过了会儿,等莲叶的脚步声远去,李嬷嬷却又盯着床帐上方看了会儿,嘴角忍不住一点点弯了起来。
“死丫头……”
她翻了个身,睡意来袭,终于沉沉睡去。
秋分已过,肖知谨也该收拾收拾出门了,后院忽然就忙乱起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度蓝桦虽然不是亲娘,但哪怕出于保护人类幼崽的本能,她也难免担心,光外出的必备物品单子就列了一尺多长。
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必备品其实就两种:钱,药!
这可是个拉肚子和发烧都能死人的时代,而这趟出门偏偏又是冬半年,得病几率更高,越发不能马虎大意。
度蓝桦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医药箱,里面装了不少退烧药、止泻药、消炎药、止痛药,都是方便携带和吞服的片剂和胶囊。反复检查几遍之后,她又加了点止咳的,冬春季节容易引发咳疾,不是大病,但也耽误事儿,万一这孩子考试期间遇上了,心浮气躁不说,也容易影响旁人。
外伤最怕的就是发炎化脓,一旦感染,在古代的致死率是很高的。其实哪怕就是到了近现代,战场上的伤亡率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伤口感染。而在抗生素类药物刚刚问世时,曾有过不亚于起死回生的巨大功效,但后来人们用多了,体内产生抗体,效果才渐渐不那么明显。
消炎药度蓝桦准备了头孢和阿莫西林两种最常见,也最常用的。因为担心万一伤没治好,反而先因为过敏一命呜呼,临行前她还提前给出行的四人:肖知谨、孙青山和另外两名稳重机警的衙役都做了皮试。
肖明成对她拿出来的这些东西都很感兴趣,举着一只细长的皮试针管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西医?”
度蓝桦嗯了声,“不过现在这个外头也很少,你们不要对外声张。”
她并不清楚现代的西方医术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反正从跟度老爷的交流中没听过类似信息,就算已经问世,肯定也没大规模应用。
如果她手头有这种东西的消息传开,必然引发轩然大波。她最担心的并非宫中带头向自己求药,,而是……被当成妖怪烧死。
毕竟国内近代史度蓝桦也是学过的,西医的传入是在经历了漫长的适应期才逐渐展开的。近现代人们的接受力尚且如此,更何况古代?
其实单纯从自我保护方面考虑,度蓝桦本不该这么做,但在这个交通、通讯极度不便,医疗条件也整体落后的年代,出远门的死伤率真的太高了,尤其肖知谨还这么小,她是真的不放心。
结果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其他三人都没事,唯独看着适应性最好的孙青山,竟然头孢过敏!
几个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话,眼看时间都快过了,其他人还好,孙青山却忽然嘶了声,惊讶地盯着自己迅速变红的手臂道:“这,夫人?”
度蓝桦等人看过去时,他的手上已经开始出现大片红疹,强烈的瘙痒感也让孙青山忍不住抓挠起来。
刚还因为做皮试差点疼哭的肖知谨吸了吸鼻子,一抬头看到孙青山的样子,都吓坏了,“啊,孙叔,疙瘩,起了好多小疙瘩!”
度蓝桦过来看了看,又进一步询问是否有诸如胸闷、呼吸困难的症状,孙青山都摇头,又龇牙咧嘴的道:“夫人,快别让它痒了,我宁肯谁给我一刀。”
疼能忍,这痒是真的忍不住啊!
单纯的皮肤瘙痒症状并不需要特意治疗,见他没有其他问题,度蓝桦很没有同情心的笑了,“行了,它要痒,我也没法子,只能怪你的身体跟它犯冲。忍忍吧,过一会儿就褪了。”
看孙青山这个样子,过敏症还挺严重的,幸亏提前皮试,不然万一途中吃了头孢类,可不就乌龙大发了嘛!
肖知谨好奇地问道:“那,那要是孙叔误服了这种药呢?”
度蓝桦露出和善的微笑,“严重的话,会死哦。”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五品及五品以上官员和他们的家眷出门都可以走官道、住驿站,食宿安全性无需担忧,只要保障好银子和药物供给,其余的,也就没什么妨碍了。
送走心有戚戚的赶考四人小队后,肖明成的新奇感依旧没消散,又拉着度蓝桦问个不停,“我曾见过有人与某些食物相克,若不慎误食,症状与孙青山和你说的那些颇为相似。”
“其实都是一个道理,”度蓝桦点头,“就好像人天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样,身体也是如此,也有自己的喜好,不过这个厌恶的反应大了点儿就是……”
九月初九,大吉,宜远行,刚掉了最后一颗乳牙的肖知谨肖公子正式踏上了人生第一次旅程,心中的激动和忐忑难以言表。
度蓝桦和肖明成都去送了。
之前还不觉得,这人一走,总觉得身边有些空落落的。
度蓝桦跟肖明成两人手拉手,并肩远望,秋风中的身影颇似留守空巢老人。
“唉,”她忽然叹了口气,难掩担忧道,“天气渐冷,北风骤起,偏他又是往北去。”
肖明成才要说句安慰的话,却听她忽然话锋一转,“忘了提醒那孩子了,赶路途中别张嘴,漏风啊!”
肖明成:“……”、
应该被警告别开口的,是你吧!
两人刚到家门口,管家周伯就递了一份帖子来,“有位常老爷说,明日想携妻儿亲自登门拜谢……”
之前度蓝桦顺手抓了一伙人贩子,在刑讯房上下一心的努力下,那伙人贩子又供出来其他几伙,然后拔出萝卜带出泥,最后解救出好多孩子。有的如今已经顺利回家与家人团聚,其中云汇府就有两个,而其中一位,竟然就是七年前被拐的常家大公子,常悦。
常老爷大名叫常开心,是常家商号的第二代掌权人,别看名字有点滑稽,但人很能干,当年先是自己做了点买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后才回家继承商号,如今名下有两个瓷窑,生产的常家瓷名气很大,是许多往西方去的海商们的最爱,每年光出口贸易所得就是个天文数字,也是云汇府的纳税大户之一。
常家一共有四男五女九个孩子,但嫡出的只有两个,还都是儿子。当年两位小公子先后出世时,常开心当真开心异常,在门外大摆半个月的流水席。
奈何好景不长,因常太太生下长子次年后就生了幼子常欢,身体根本没养好,后来大夫就发现常欢先天体弱。本来么,常家有钱,体弱就体弱吧,大不了好好养着,反正他又是嫡次子,也不必承担家业,就做个富贵闲人吧。
谁承想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长子常悦五岁那年上元节,被家人带着去看灯会,结果一个错身的工夫,一去不回。
常家人都急疯了,拼了命的找,奈何七年过去,杳无音信。
渐渐地,常家人也都绝望了,常老爷也开始培养嫡次子常欢,这才发现常欢虽然体弱多病,但脑瓜子真的一顶一灵光,便又老怀大慰起来。
如今常欢十一岁了,早就跟着常老爷频频出入各大应酬场合,是众**赞的少掌柜,也是包括常老爷在内的所有人默认的常氏商号继承人……
然后,常悦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恭喜读者“常开心”喜提配角!鼓掌!
关于有盆友说为什么有的已婚女性被称呼某某太太、某某夫人时,用的是自己的姓氏,有的则是冠夫姓?其实这是我的一个个人设定啦,忘记提前告知了,在这里统一说一下哈,
我的标准只有一个:女性独立自主的,有自己的独立意识的,用自己的姓氏,像女主角,像林娘子,像苏娘子;基本依附男人活着的,大多冠夫姓。
前者寓意还拥有自我,是独立的个体,跟“肖大人”“王老爷”等平等;
后者则表示已经完全堕落,从身到心彻底归属于另一个男人,是附属物。
当然,这都是我自己的设定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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