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宴

是夜，裴悠悠缠着裴依依留宿王府，与她同住，裴依依被她闹得没有办法，命下人自回苏府，只留了几个贴身的丫鬟婆子伺候。

        夕食前兵器店送来她的袖箭，还额外赠送了一只银铃铛小手镯，她喜滋滋的亲自验货收下。

        两岁的小阿芙实在讨人喜欢，用彩缎扎着个冲天辫，已经会自己拿着个勺子用餐。

        昏黄的灯火下，小家伙绕着她打转，姨姨叫个不停，她顺手把那只铃铛手镯，套在了小阿芙嫩藕节般的小手臂上。

        逗得小家伙喜笑颜开，不停的摇晃小手臂。

        直闹到亥时，才洗漱了歇下。

        次日，两姐妹盛装打扮，先送大姐姐回府，然后一起参加安平长公主举办的春宴，或者叫做相亲宴，除了主人公，参与大的全是未婚的郎君娘子，可不就是相亲宴么。

        裴淘淘和裴悠悠两人共乘一车，马车里，裴淘淘拍拍她的肩安慰：“三妹别怕，长安城里小娘子都很热情好客，我一会一一介绍给你。”

        裴悠悠眨眨眼睛，参加春宴难道不是和一群中二少年少女吃吃喝喝么，她应该紧张害怕么？

        思绪在脑中转了一圈，她现在才是个十七的小姑娘，第一次走出家门，就像第一次去新学校报到一般，应该会紧张小伙伴们接不接受罢？

        回过神后，袖子里的手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她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戚戚道：“二姐姐要一直在我身边，我怕。”

        裴淘淘嘴里安慰着不怕，眼里闪过满意，就是嘛，三妹妹自小在北疆那穷乡僻壤，今日第一次见识长安的繁华，还要靠她这个姐姐多提点，免得丢了镇北侯府的脸面。

        她拉过裴悠悠的手，细细说起一些宴会的礼节：

        “第一，不要胡吃海喝，免得人家笑话我们家没见过世面。

        第二，时刻保持衣服头饰整洁，免得丢了镇北王府的脸面。

        第三，要和每一个小娘子相处和，至少表面上要言笑晏晏。

        第四，不要和郎君单独相处，免得生了闲话。

        第五，……”

        裴淘淘念叨了一路，到了安平长公主府，车夫们把马车牵到马厩，由奴仆引着她们入席。

        裴悠悠跟在裴淘淘后面，一路听她介绍连廊两边的风景，房屋大气豪华，庭院幽深宁静，树木名贵少见……

        裴悠悠面上作出惊诧艳羡的表情，看着两层的青砖碧瓦，长满青苔的青石地面，常见的橘树玉兰树，心不在焉的听着，心思早跑到吃食上面，不晓得公主府的厨子手艺怎么样。

        她走得小心翼翼，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蝴蝶缠花襦裙，上面是松花绿的广袖小衫，一条粉霞巾帔搭在臂弯，这身衣裙飘飘欲仙，看着极其赏心悦目，就是会绊脚。

        她有些崇拜的看着前面走得稳稳当当的裴淘淘，不动声色微微提起裙摆，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终于穿过月洞门，前面花园里就是宴席所在地。

        满园雪白的梨花开得正茂，空气里全是清冽的梨花香。

        梨树下面铺了红毯，三三两两点缀着长桌，裴淘淘领着裴悠悠和已到的几个小娘子见礼后，将她送到席上安坐。

        叮嘱她好好坐着，裴淘淘身为镇北王府在长安的代理人，端着酒杯游走，继续和小娘子们周旋寒暄。

        裴悠悠拍拍笑僵的脸，悄悄塞一口桌子上精巧的桃花糕，灌一口阿婆清酒，笔直端正的坐好，不动声色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不得说，即使她来自现代，也不得不为这个奢华的宴会心惊。

        看不到尽头的梨林，怕弄脏贵人们的翘头绣履，一律铺着红毯，间或摆着长长的小桌，上面堆满了精致的糕点，名贵的清酒，甜香的三勒浆，各家小娘子穿红着绿，花枝招展的穿梭在林间，恍若人间仙境。

        她能恍惚听到些男子谈诗论道的声音，想来隔壁的桃花林传来的。

        娘子郎君以鹅暖石小路为界限，虽然眼风不时互送，但都没有人会踏过这条界限。

        正在出神间，有两个小娘子来敬酒，刚才裴淘淘介绍过，圆脸的是京兆府尹王家大娘王启芬，尖脸的是崇文馆李博士家三娘李莱曦。

        两人联袂而来，裴悠悠匆忙站起来，回敬两人。

        王启芬拉着她的手，由忠叹道：“都说裴家双姝名冠长安，如今看了妹妹才知，什么叫瑰丽，淘淘这长安第一，可得退让位退贤了。”

        李莱曦气质出尘，淡淡笑是。

        悠悠作出不甚娇羞的样子，谦让了一回，喝完酒，两人微微行礼去了下一桌。

        裴悠悠松打起精神，迎接下一波来敬酒的娘子，无论是谁来，她都能一口叫出来着的名字，表现实在不错。

        好不容易应付完一轮坐下小憩，朱蕊低声惊叫道：“娘子的袖子污了！”

        裴悠悠低头一看，左手广袖下摆不知道什么时候拖到桌子的酒酿圆子羹里，染了一大片，淅淅沥沥还滴着粘稠的汤，看着好不恶心。

        回想了半刻，适才心神全部在应付那些小娘子，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弄脏的。

        她脸上现出忐忑：“现在这么办？”

        朱蕊低声道：“我们带了备用的衣服，紫叶在车里看着，我们先去更衣室，您在那里等着，我去寻紫叶拿包袱来给您换上。”

        计议已定，朱蕊扶着她，顺便遮住她黏糊糊脏兮兮的左袖，顺着弯曲的小路，往备用的小院而去。

        朱蕊查看了一圈，小院子是专门给女客醉酒休憩的地方，放心的打发个小丫头，命她去马厩寻紫叶。

        她先把裴悠悠的上衫脱下来，打了盆水给她洗手臂。

        不一会小丫头抱着一个包袱来，抱怨道：“外面挤满了车，没寻到贵府的马车，我问管家嬷嬷，她给我了一条差不多颜色的上襦，是我们公主的，还是新的，您若不嫌弃，先穿着？”

        裴悠悠无奈，自己的实在不能穿，只好套上小丫头新拿来的短襦，颜色是差不多，可惜是窄袖的，她的袖箭就没法藏在袖子里了。

        裴悠悠心内冷笑，她把袖箭盒子和换下的衣服一团塞给朱蕊，她倒要看看，这些人想干什么？

        换好衣服，她领着朱蕊往往宴席上走，需要穿过一段曲折的小路，迎面走来两个端着盘子的婢女，给她行礼的瞬间突然出手，朝着她洒出一股白烟。

        朱蕊瞬间便软倒在地，裴悠悠早有所准备，在她们抬手的瞬间，往后跳开，提着裙子拔腿扭头便跑。

        若以她原来的身手，一脚踹翻一个不在话下，如今，还是算了吧。

        一击不中，两个婢女对视一眼，一人留下把朱蕊拖到院子屋里，另外一人亮出手里的匕首，朝着她追来。

        裴悠悠慌不择路，钻进了旁边的桃花林里。

        她已经能听到郎君们说话的声音，前路又钻出一个面色不善的男仆，她咬着牙，转身往桃花林深处跑去。

        两个人穷追不舍，眼看就要逮到她，在这关头，裴悠悠脚下一畔，竟然摔倒了。

        她喘着粗气，翻转过来吓得往后退，手里抓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对着来人，脸上满是仓皇：“你们为什么追我，可是为了钱财，要多少，我让姐姐给你们……”

        两人讥讽一笑，不理会她的话，慢慢欺近。

        就是现在！

        裴悠悠一拍小腿，咻咻两声，一只小箭没入男仆的肚子，一只没入女仆的肩膀，两人眼中闪现出惊诧，还未来得及退走，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裴悠悠气哼哼爬起来，起身踢了昏睡如死猪的两人几脚，讥笑：“傻了吧，老娘现在不缺钱，买了三个袖箭。今晨穿这么啰嗦的裙子，可不就绑一个在腿上！”

        本来是打算分别送一个给两个姐姐，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么，换长裙的时候，灵机一动，悄悄绑了一个在小腿上。

        她正想着弄醒两人审问一番，又听到人说话，还有纷乱的脚步声，裴悠悠一个激灵，吓得提着裙子就跑，如今她盒子里只有一只小箭了，来的可是两人。

        附近全是桃花林，避无可避，她只好钻进旁边的小院子里，视线扫过一圈，格局和梨园的休憩室差不多，空旷无遮挡，她咬牙爬到床底下藏好。

        一个着云头重台履的男子，掺扶着一个脚下踉跄的绢鞋男子，摇摇晃晃栽倒在床上。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咳嗽，还有喃喃的声音：“头好晕！”

        裴悠悠浑身一震，着绢鞋的男子竟然是昨日的病美人，卫菁。

        不晓得着云头重台履的是谁？

        只听得一声轻笑，陌生又猥琐的声音响起：“美人，睡一会便不晕了，来，我给你揉揉，放心，旁人都被我打发了，我会好好疼你的。”

        裴悠悠恍然大悟，难怪桃林里一个人也无，原来是外面这个纨绔闹的。

        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地上多了几件衣服。

        躲在床底下的裴悠悠惊得长大的嘴，这是要上演一场男男间的春-宫，她不想破坏别人间的好事，可是卫菁好似神志不清，她要不要跳出来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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