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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完璧归赵


裴淘淘自诩高门淑女,胡服都不愿意穿,怕脚上起卷子,路也不肯多走一步,以往听父亲抱怨三妹妹的骄纵,她心内暗哂,如今见她低头跪拜,着实自得:不过是父亲偏心而已,哪里就管不下来。

        哪妨裴悠悠肚子的血流了一地,竟然还能暴起伤人,裴淘淘只感觉眼前一黑,后脑勺重重磕了一下,被她扑倒在地。

        裴悠悠骑坐在裴淘淘身上,顺势把裴淘淘的帔巾扯过来,缠着她的手,按在头顶,粘着血的匕首在她脸上轻浮的拍了拍,坏笑道:“二姐姐细皮嫩肉,莫要伤了才好,叫你的人退开!”

        裴淘淘被匕首的血腥味熏得直想吐,唯恐这个混账真的在脸上划一刀,那她以后如何成为一国之母。

        脸上故作镇定道:“我可是你嫡亲的姐姐,三妹妹休要放肆,快放开我。”

        裴悠悠愣了一下,调转匕首,用手柄在她脸上重重打了一下,嗤笑:“二姐姐莫不是昏了头,你的人把我软禁起来的时候,你的人饿我的时候,你的人拿弓箭指着我的时候,怎么不提你我是血脉亲人,现在提,不好意思,我不信你了。裴衷,把她给我绑起来。”

        她无事一般,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对着四周举棋不定的侍卫喝道:“都被人家欺上门了,姐姐还一味退让,你们在长安就是这么窝囊的!

        还不放下武-器,同我去官府讨个公道。至于我们姐妹之事,自有父亲决断,与各位无关。”

        白生生的脸颊肿起一块的裴淘淘,腮上实在疼的厉害,以为自己破了相,尖叫道:“裴悠悠,我与你势不两立,放箭,放箭,把这些混账立毙于此。”

        墙头上的护卫本来都已经慢慢放下弓箭,如今被裴淘淘一喝,又举起弓箭来,踌躇不定,只拿眼神去看长安护卫首领裴义,讨他的主意。

        裴衷将裴淘淘双手反剪在身后,看着上面的裴义喝道:“师弟,难道还要犯糊涂,两位小姐吵架,你们不劝着就是,还要架秧子起火,软禁三小姐,如今三小姐受此重伤,二小姐好好的,你们还要是非不分,难道真要兄弟们刀剑相向。”

        他还未说完,裴淘淘怒目相向,这人瞎么,裴悠悠只不过肚子上挨了一刀,还活蹦乱跳的,而她呢,都破相了,要她以后在长安如何立足。

        她怒喝道:“裴义,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在场的人,全部杀无赦!快放箭……”

        墙头的裴义急忙解释:“小人不敢,小人怕伤了你。”

        裴淘淘状若疯魔冷笑:“伤我一个,杀她们三百,不亏,放箭……”

        裴义举起右手小旗,高喝:“甲队,预备,……”裴悠悠心下一沉,示意裴衷拿裴淘淘当盾牌。

        突然,院门被人一脚踹开,裴义吓了一跳,手中小旗正对大门:“放”。

        无数飞箭偏了个方向,全部射到院门,一开一闭两扇门,扎得如同刺猬一般。

        等箭尾不再晃动,另外一扇门后,走出一个瘦如修竹,俊如明月的小郎君,他咳嗽一声,些微扬了扬下巴,亮出披风下有些宽大的短□□衣,及腰间悬挂的鱼袋。

        他的视线盯在裴悠悠手中被污血染红的匕首,声音冰冷能冻人:“贵府好大的阵仗!

        大理寺办案,裴悠悠,跟我走一趟。”

        他一人站在那里,瘦弱得一阵风就能吹走,却无视院子里的所有壮汉,只目光森冷的盯着裴悠悠。

        裴悠悠缩了缩脖子,心虚的躲开他的视线:卫菁这么厉害,前日扎了他屁股,今日便找上门来。

        裴淘淘看见两人的眉眼官司,估计是裴悠悠的仇家,打量着柔弱俊美的小郎君,暗道可惜,之前没发现长安城竟然藏着这么个人物,悄悄豢养起来倒不错。如今人家在大理寺任职,却不好下手了。

        她调整出一副矜贵的笑颜来:“不知裴淘淘犯了何罪,可要裴府帮忙押送?放心,我裴家必然大义灭亲,不包庇罪犯。”

        卫菁瞥了她一眼,女郎穿金戴银,脸颊上一条红肿,痕迹显然是匕首手柄打出来的,一想到姐姐送给他的匕首,竟然被裴悠悠这厮污了血,还沾了女人擦脸的臭粉,邪火便从心底一阵阵跃出来,恨不得一银针扎死这些人。

        他强吞下一口怒气,冷言冷语:“大理寺办案,可是尔等闲杂人等可以打探的,滚一边去!”

        裴淘淘脸上青红交替,张了张嘴,又咬牙忍了。

        看到裴淘淘吃憋,裴悠悠幸灾乐祸裂开了嘴,还没笑出来,卫菁亲自上前,劈手夺过匕首,手柄上黏糊糊的,他忍住恶心,顺手把匕首在裴悠悠肩头上蹭了蹭,然后用匕首抵着裴悠悠的腰,冷喝道:“走呗,还等着八台大轿呢!”

        这大理寺的郎君好生霸道,裴家护卫自动让开,紫叶裴衷领着三百壮汉跟在身后。

        出府走了一段路,卫菁对身后三百双虎视眈眈的眼很是不爽,在裴悠悠耳边凉凉道:“头一次见嫌疑人领着这么多随从去大理寺的,你这是要冲击府衙啊。”

        裴悠悠难得老脸一红,叉手向他告罪。

        转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差点撞到卫菁。她不好意思的直起身,而后背对着卫菁吩咐裴衷:“你们去大姐姐府上安置,紫叶千万和大姐姐解释清楚来龙去脉,裴衷如实写信与阿耶,请阿耶做主。我去大理寺申冤,协助调查。”

        裴衷听了命令,不动声色接下手里的鱼袋。心里还是不放心:“娘子,你的伤?”

        娘子胡服下摆都成了乌黑色,流了这么多血,不知道娘子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裴悠悠眨眨眼,伸手入衣鼓捣了一会,从腰间掏出一个扎了两个洞的水囊,顺手丢到路边,嫌弃的甩了甩手上的血:“没事,这是老鼠血,用来骗裴淘淘那傻子的。”

        她唏嘘不已:“昨夜守了一夜,废了我两个玉面尖堪堪捉到十多只老鼠,可累死了我了。

        你快去寻大姐姐,我去大理寺报案。”

        完全没看见她身后卫菁青黑的脸,及他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

        见那个还在路边流血的水囊,裴衷哭笑不得,知道自家娘子是看不上二娘子的窝里横,打算夺权了。紧握手里的银鱼袋,心知如有不对,便可凭着此袋去大理寺要人。

        行了一礼,领着三百护卫护送紫叶直奔大娘子嫁的苏府。

        等他们走远了,裴悠悠转身对着卫菁谄媚的笑道:“卫学子,什么时候,大理寺兼职的书记员,也能穿乌皮六合靴了?”

        意思是你甭装大尾巴狼,老娘已经看出你是假的了。

        卫菁嘴角微勾,说出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凉:“你既然看破,我也不多说了,下去把我的匕首洗干净,不然,我便挖个坑,把你泡在鼠尸蛇蜕中,也让你尝一尝这污浊的滋味。”

        不待裴悠悠还嘴,匕首往她腰间一送,将她推下路边水草丰茂的曲河。

        裴悠悠骤然落水,扑腾了一会站稳,水仅有她腰腹,不算深,但水草顺着水流不时缠着她的腿,好不腻歪。。

        还有插在她腰间的匕首,冷冰冰的贴着她的肚皮,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头望见卫菁幽若深潭的黑眸,她没来由相信,只要她不按他说的做,这个瘦弱的美男子,必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缩缩脖子,老实的用袖子清洗起匕首来。

        洗完匕首的裴悠悠,恭敬的把匕首托顶,双手举给他,卫菁瞟了一眼,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没有一丝污渍,怒火平息了许多,蹲下身子伸手正要去接,鼻端闻到一股幽香,想起适才裴悠悠最后擦水的时候,扯了领口处的干里衣,他不经一阵气急,恨恨瞪了她一眼,在岸边纠了一把树叶,裹起匕首放在怀里,转身甩袖便走。

        他赶着还家,用皂角再清洗个十多遍。

        这便走了?

        裴悠悠急了,你还没拉我上岸呢,还没带我去大理寺报案呢,这岸边一人多高,全是长满青苔的石头,叫她如何上的去?

        恰在这时,她看见上游一条绿色的水线慢慢洑了过来,她眯眼细看,那是,蛇!

        她吓得冷汗直冒,大喊:“卫菁,快来拉我上去,有,有蛇!”

        那人好似没听见,衣袖都没动一下。

        “你不拉我上去,我便告诉全长安的人,卫菁被个小郎君,按在床上,叫亲……”

        她还未说完,卫菁去而折返,捡了根竹棍敲在她头顶,裴悠悠吃痛,跌坐在水里。

        裴悠悠被水呛到,吞了一大口河水下肚,挣扎着将头露出水面呸呸呸吐个不停,她才看见个光屁股的小童,站在上游往河里撒尿,不等她吐完,竹杆又袭来,她吓得憋气躲进了河里。

        如此几番,裴悠悠怒了,老娘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地鼠,还要不要脸。

        躲得正憋屈,余光瞥见那条绿色的小水蛇吐着猩红的芯子游过来,吓得一声尖叫,伸手扯住眼前的竹竿便打。

        蛇没打到,不过竹竿那边的人,扑通被她扯下了河,恰好落在蛇尾巴上,小蛇受惊,扭头在捏着竹竿,骨节分明的手上一咬,留下两个牙印,咻一声逃走了。

        裴悠悠面对这样的变故,目瞪口呆,而后便嘎嘎笑起来:三伏天喝了冰镇可乐的爽——恶有恶报,太他娘的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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