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等到入了东宫之后，秦家兄妹二人便各自由人带着，去了太子及太子妃所在的宫室。
待秦菀贞见到正倚靠在水榭旁，百无聊赖地捻着鱼食逗鱼儿的太子妃秦氏时，眼眶一热，随即哽咽唤道。
“阿姊！”
秦氏连日来都觉着胸闷气短，今儿个若非是知道自家弟妹都接了帖子入宫，她是连更衣都觉着没力，不愿起身的。
这会儿听到那娇声呼唤，她笑着望去，顿觉眼前一亮。
秦菀贞今日特地选的都是不太出众的颜色，只在细微处透着一些精致的小心思。
就如额间褪了平日里常画的花钿，转而缀着一颗紫罗兰色的晶石眉心坠。
那坠子由四道细碎金枝缠绕，绕进了她头上梳着的环髻之中。
身下则是一条雪青间青莲的间色裙，半臂的领口袖间，则是与她头上金枝花纹一样的莲枝纹样。
配上她笑起来时，都不用点面靥的梨涡，虽不是时下最奢华时兴的装束，但绝对也不是人群之中没有光彩倾洒的那一个。
见秦氏的目光一直好奇逗留在她的发间，秦菀贞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眉心的坠子，娇声抱怨道。
“这个是阿兄昨儿个夜里眼巴巴地送来的，说是为了今日的宴席，他在西市寻了许久才从一个新辽商贩手上买下的。”
“说是让我无论如何都得带来，让别家的女娘子们羡慕羡慕”
她这才说完，近了身后，便挤眉弄眼地冲秦氏行了个大礼，嘴里逗趣儿地问候道。
“二娘见过太子妃阿姊！”
那活泼娇俏的模样，惹得秦氏止不住直笑，连原本胸口堵着的那口气，都觉着一下子都消散开了。
秦菀贞见到阿姊终于是笑开了颜，而她身边跟着的也是自小就跟着她的侍女，便不再装作乖乖贵女的模样，自个儿起身后凑到秦氏跟前，挽着她的手迭声问道。
“阿姊，你为何看上去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就连脸色也是这般难看，可是殿下给你气受了？”
秦氏伸出手指给她理了理鬓边碎发，只是轻轻笑了笑，并不愿多说什么。
反而是她那从秦家陪嫁过来的侍女气不过，看了看周遭也没别人，开口告状道。
“二娘子您不知道！殿下前几月新纳的那位李良媛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日日缠着太子不说，还老是扭捏作态地来气大娘子！就是仗着殿下宠她，她就胆敢在太子留宿在殿内的时候”
“萃荟，住嘴！”
见她越说越激动，马上就要说出那不该出口的话，秦氏一声厉喝，将侍女吓得直接噗通跪倒在地，连声告罪。
秦菀贞则是一手扶起萃荟，小嘴一撅，故作委屈道。
“阿姊现在都不疼娇娇儿了，也不将娇娇儿当妹妹了，连自己受了委屈的事儿，都要瞒着娇娇儿！”
说着说着，那染着桃花色蔻丹的指尖，还绕着自己的披帛，闹别扭般搅了起来。
秦氏被她这闹性子的小模样逗得连连发笑，但那毕竟涉及到了她与殿下的闺房之事，不该是娇娇儿这未出阁的小娘子该知道的。
只得是站起身来，转移话题道：“我看这时辰也是差不多了，大公主可是备了不少上品菊花供大家观赏的，别误了时辰！”
秦菀贞见阿姊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只是脑子里开始不断思索起前世这时，东宫里发生的那些事来。
前世之时，其实也有这秋日宴，只不过当时她是着了风寒，没有赴宴的。
她隐隐记得，在秋日宴过后，宫内并未传出大公主的婚讯。反倒是东宫之中，传来了阿姊病重卧床的消息。
现在想来，阿姊那胭脂都无法遮挡的疲态，只怕与那病重之事脱不了干系。
就是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中，太子殿下和那位李良媛，又是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这场宴席布置在菊园，以遍地名贵菊花为景，供这些年轻的儿郎们玩耍。场中没有隔辈的长者，男宾那边的太子，以及女宾这边的太子妃，已是在场身份最高之人。
原本想着去寻好友的秦菀贞，实在是担心秦氏的状态，便一直黏在她身边，都没去四处走动赏菊，倒也是落了个轻松自在。
而这份轻松自在，一直到五公主那不速之客的声音在水榭阁楼之外响起时，也就被敲了个稀碎。
“三姐，你怎得一个人在这儿，你那闺中好友，秦家那位二娘子呢？”
“哟，这还掐了花儿呢？三姐是想送给哪儿来的情郎不成吗？”
秦菀贞一向与三公主赵令宁交好，刚刚她与阿姊一过来，三公主就过来寻她一块儿去玩来着。
但她实在是担心秦氏的身子，便不好意思地婉拒了三公主的邀请。
而这位三公主，她性子通达，又偏偏因为她母妃的尴尬处境，养出了副极会察言观色的七窍玲珑心。
她见太子妃的脸色，就刚刚她与娇娇儿说话的那么一会儿功夫，就变得愈发难看了，所以就想着出去折两朵好看的菊花，送给太子妃赏玩一下。
结果，这才刚刚让人给挑了几朵紫龙卧雪，并上瑶台玉凤过来，好死不死地就碰上了她的死对头，五公主。
按说她还是五公主的阿姊，但谁让她是贵妃之女，而自己的母妃，还是在舅父接连立下战功之后，才被升作昭仪的呢？
赵令宁与她一贯就是不对付，哪怕是在父皇面前，两人都能够时不时地斗起来，一个不开心了，那动手也是常有的事。
反正一个是父皇心尖尖儿上的爱女，一个是父皇倚重的战将的外甥女儿，他只会在里头和稀泥，谁也不会真的下狠手处罚。
只不过想到身后水榭之中，面色煞白的太子妃，赵令宁并不想吵着她休息，便只是捧着那花儿站起身，冷脸冲五公主说道。
“赵令鸾，你若是不懂规矩，就回去让贵妃娘娘好好教教你。别整日情郎前，情郎后的，传出去了，还以为皇家公主都是跟你一样的规矩！”
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将五公主气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愤愤地跺了跺脚，冲赵令宁吼道。
“我叫你一声三姐，你就真以为本宫将你当做阿姊了不成？”
“若不是你那外祖家还有点用处，你以为就你母妃的恩宠，她能护住你？”
赵令宁被她这没头脑的一句话直接给逗笑了，再抬眼一看，果然，赵令鸾身后那还算有些脑子的跟班们，脸上都已是变得欲言又止了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笑，赵令宁走到五公主身前，弯下腰轻声说道。
“赵令鸾，你可真是没脑子啊。把母妃的恩宠挂在嘴上，在这各家女郎都在的宴席上叫嚣，啧，真是，你不要脸，阿姊我还要脸呢！”
此话一出，赵令鸾一阵怒火冲上脑门，她垂在一旁的手忽然举起，夹杂着一阵风，就朝赵令宁的脸上招呼去
跟在她身后的女郎们见此情形，发出连连惊呼。
就在她们还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赵令宁闻到身后飘来的那清幽的茉莉香味儿，连忙眉梢微垂，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朝后栽去
一只染着桃红蔻丹的手自赵令宁身后探出，一把抓住赵令鸾的手臂，而后猛地将她朝身后的女郎人堆里一推
伴着赵令鸾的一声惊呼，人已是撞在她身后不知谁家女郎的怀中。等她手忙脚乱地站好之后，抬眼就看到了秦菀贞的一双桃花眼，正跟那受惊的猫儿一般看着她。
“哎呀！怎么是五公主您呐？请公主赎罪！”
秦菀贞双手合于胸前，对着赵令鸾躬身行礼。
只是那说出口的话，配上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心的。
赵令鸾恨得咬碎一口银牙，她颤颤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秦菀贞斥责道。
“秦二娘！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本宫动手！”
“来人！给本宫把她拿下！”
秦菀贞看着色厉内荏的五公主，微微抬手示意准备上前的赵令宁别管，而后微微蹙眉，眼波含泪地回道。
“还请五公主恕罪！刚刚是因为臣女出了这水榭之后，只看到有人欲对三公主动粗，因而出手阻拦。”
她两弯柳叶细眉微蹙，又是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用那烟波笼月般的眼神朝着五公主那边委屈望上一眼，再开口时，甚至还带上了点点鼻音。
“至于无意间推了公主您，实在是您，身量不高，臣女一直到近前动手之时才看清，因而来不及收手……”
言辞之间，秦菀贞那轻飘飘的眼神，还将五公主从头到脚给打量了一遍，甚至在她的头顶处，停留了许久。
说着委屈巴巴的话，可那眼神里的意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完全就是“你太矮，没能入了我的眼，不怪我”
这般行径，可将赵令鸾气得不轻，她再也不顾旁的，嗷嗷叫唤着就要冲上前来收拾秦菀贞！
只是，还不用水榭里太子妃的侍婢们出来维护，赵令鸾自己身旁的侍婢，还有那些跟着她的世家女郎们，就已是纷纷出手，大呼小叫地将她拦了下来。
“公主！公主！您冷静些，万万不要与她动手啊！”
“三思呀！公主~！”
“是呀，公主！您忘了，忘了之前二皇子殿下，无意间伤了秦二娘之后，她家阿耶阿兄闹出来的那些事了吗？”
那头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拦着赵令鸾，而这头的赵令宁和秦菀贞二人，则是冷眼看着眼前的这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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