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阁老

他爹有时在上头圈圈画画，有时纸面干净的压根跟没看过一样，有时写两句让人抓不住头脑的东西，有时也在那些后院秘闻旁边说什么纨绔子弟净是胡闹如何能担负重担，有时可能是办公到深夜突然发了脾气，在上头用笔力遒劲的大行草怒批下头的情报人员干事不力养的真是一群废物云云。

        谢方止每次读到这都得笑上好半天。

        这老头骂的再难听也只是他儿子翻来翻去能看到，索性就敞开了随便骂。这老头平常看不出来，可损人的话眼子八成也是受了这些三教九流的消息影响，恰到好处的俚俗用语不必说，还能损出幽默风趣，损出比喻用典来，可谓是精彩非常。

        就算拉出来和市井泼妇一战也是能的。

        这样，他就这么在“废纸堆”里，认识了一位到处塞人，门客异常众多杂乱的忙碌老头。

        不过不知道每日那么多东西谢阁老是怎么看的，一开始谢行止发现藏书阁有这些东西之后，每日从早到晚勤勤恳恳，依旧是连半数都看不完。后来索性解放天性，只捡着喜欢的熟悉的看，现在已经略成习惯，只不过尚未成什么体系，信息太多太乱，想得起来想不起来就另说了。

        但拜那位专攻朝廷命妇家长里短的文豪，他对这些内宅里的事情，还是研究颇丰。

        “冯国公府的爵位是现下少有拿军功换来的，虽说国公府的夫人是先帝赐婚清河崔氏嫡系女，但从那之后除了偏远旁系，再无清河崔氏女子嫁入京城。”谢阁老点点头说。

        “从先帝起，对清河崔氏的忌惮之心已显。可国公府世子周孟棋，十二岁时首次科举就中了举人，十四岁进入殿试，这成绩在京中子弟里也算是横着走了。这样拔尖的孩子，生在他冯国公府，就好像天赐下来尚公主的一样。”

        说到这谢方止可惜地一拍大腿，“这么有出息，听说长得还一表人才，怎么就这么寸呢，但凡长得丑点也行啊。”

        他爹无语，“这周夫人出身百年宗族，虽说清河崔氏养精蓄锐多年，但仍不是就这么认了命的，近年崔氏弟子在科举中声名鹊起，以往仕官不显的郑州崔氏，许州崔氏都是人才辈出。”

        “可这青年才俊好虽好，却还没成什么气候。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这回周夫人可是急了眼了，这架势是非得给他儿子在今年春闱之前就定下亲事。”

        谢方止当即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周兄深感同情。

        “今晚这赏月宴，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去啊。”错过这种热闹，着实可惜，“我还想跟郡主说两句话儿的。”

        他这时突然想起带他出门的云侍卫，四下一瞧，发现云侍卫已经快要在原地跪得石化了，“别让他跪了，毕竟事发突然，谁也没预料到。”

        谢阁老看都不看拖了半天，才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样，说了一声：“下去吧。”

        终于得救，巴不得从窗户直接跳跑。云侍卫憋着一股子谄媚的笑，连跑带颠地窜了出去，倒看不见跪着时候的僵硬了。

        “我可以先用一些法子，比如遮住眼睛，再用什么堵住耳朵，这样我感觉受限，就不再那么容易陷入五感混乱的状态之中了。”

        谢方止手还不停比划，“这样外头就更确信我是个不顶用的病秧子，实乃一举两得。”

        听到这谢阁老不再说什么，只好叮嘱他：“薛太医给你开了两个方子，前一个是用来限制你的五感，第二个是当你心绪翻涌惊厥不能自控时急用，配好的丸药和方子一会就叫人给你送来。”

        “因你年龄尚轻药性不可太猛，所以控制五感的药效消退很快，每个时辰服用一次，不可轻易延误。”谢阁老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叮嘱。

        送走老爹，谢方止从床上窜起来，朝着窗外大喊：“云大侠——”

        一息之间那风流倜傥的衣角就出现在他窗前。

        “谢阁老走没走！”

        “走了早走了！”

        话音刚落，云侍卫便如一片绸缎一般丝滑地飘了进来，“这回要我带你去哪？”

        “冯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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