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花蕾（九）
“就是觉得我比之前更喜欢你了。”
没想到艾伦会在危急情况下突然坦白心意，大脑在出现数秒的空白之后终于……
“噫——？！”
整颗脑袋顿时变成烧开了的水壶，脑海中狂奔不止的马车眼看就要失控全速拐进另一条小道，还好被尚未蒸发的理性及时拉回正轨。
从刚才开始，艾伦就一直用他那双好看的金色眼睛期待又小心翼翼地等着我的回复。
虽然还是不太不习惯，但这里就按照他们的方式……
“谢、谢谢，我也一直很喜欢你。”
“真的？！”艾伦激动地身体往前倾，握紧了拳头确认。
他的反应超出预期，再加上我自己也还没错误的思考方向中缓过来，说话都变得磕磕碰碰，“真、真的啊？”
作为朋友来说。
我强忍着想要直接说出口的冲动在心里补充。
这点应该不需要特地强调吧？搞不好会被笑话自我感觉良好，而且他可是艾伦·耶格尔哦？想太多的很明显只能是我，话说刚才思路真的差点跑到奇怪的小路去了。
马可偶尔也会说很喜欢我和让，觉得能和我们成为朋友真是太好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都吓蒙了，不经大脑回了句“啊？可是我对你没有这种想法”然后就被让嘲笑了足足一个星期，说我自作多情，直到现在时不时还要被拿出来笑话。
自出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产生想要把人打到失忆的想法。当然也只是想想，因为最近让不再偷懒开始认真练习对人格斗了，我根本打不过他。
前一秒还表现得很高兴的艾伦，下一秒就强行压下上扬的嘴角故意摆出生气的表情，背对着我鼓起脸颊，“什么嘛！一点都看不出来。”
“诶？”
不是很懂艾伦的情绪变化，他是生气了吗？
“可是我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说到这里，我不禁因为太过困惑挠了挠脑袋。真的好奇怪啊。
“要不然那天我才不会告诉你是皮带出了问题。”
即使是在夜色之中，艾伦的脸也明显变红了。
“竟然从那个时候起……”
“可恶——！！！”
“？！”
我猛地一抖，胆战心惊地拉起袖子捂住耳朵。
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
斯芬的怒吼盖过艾伦的声音，他的幻影在艾伦面前张牙舞爪，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真的跳出来扑倒艾伦和他扭打起来。
“艾伦·耶格尔！我要杀了你！！”
“呜哇~卢西安，冷静点！”
弗拉特两条手臂一伸，从斯芬腋下穿过把人架住。
艾伦一反常态，似乎已经忘记我和他正身陷在多么危险的状况之中，嘿嘿地笑了两声，欠扁地摊手挑衅，“有本事你现在就过来啊？反正你再羡慕也揍不到我。”
“弗拉特！放开我！我现在就要揍扁这家伙！”
“真是够了！都给我闭嘴！”埃尔梅罗二世先生大声呵斥。差不多变成背景板的他又在一群无聊的男孩子之中找回存在感。
埃尔梅罗二世先生点了根新雪茄，嫌弃地啧了声，“所以才说青少年……”
一圈圈被吐出的烟雾也带走了这个黑发男人暴躁的情绪，让他变回刚才那个冷静又可靠的成年人，“林，艾伦，附近有墓园吗？或者哪里有坟墓比较集中的地方？”
“这个……”
“我记得这边就有。”
艾伦还在回忆，而我已经有了头绪。过目不忘的能力能派上用场真是太好了。
我指向对面门上挂着“营业结束”的帽子店，“下午回去的时候我看到小镇背后的近郊有一处墓地。”
没有一刻迟疑，埃尔梅罗二世先生发出指令，“林，你现在就去墓地，具体方法我会教你。”
接着他的视线落到艾伦身上，“至于艾伦，你去吸引使魔注意力为我们争取准备施展魔术的时间。这边也会让斯芬帮忙，留意使魔的动向。”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艾伦立刻答应下来。
但我不能认同这个方法，“当然不行，要是你被使魔咬死了怎么办？”
害怕艾伦突然就跑出去了，我心急如焚地抓住他的衣袖，“果然我们还是一起行动吧，至少我还能用魔术对抗……”
“林，你放心好了，艾伦远比你想象中的厉害。我可以断言，从某方面来讲，他才是我们几个人之中最强……”
话说到一半，埃尔梅罗二世先生停了下来，诧异地问我，“等等？林，你应该不会还不知道吧？艾伦……”
我应该知道什么？
“埃尔梅罗二世先生，这件事就让我自己解释吧。”
艾伦打断黑发男人的话，拉开我扯着他衣袖的手却没有放开，扣住我的手腕信心十足地安慰，“放心吧，我就算被咬掉一条手臂又或者被咬断一条腿，转眼又会长出来，就像壁虎一样，负责转移使魔的视线再适合不过了。刚才你还没醒过来的时候埃尔梅罗二世先生也说了，a-等级以下……”
后半句艾伦说了什么我已经没有办法分神去听了。
就算被咬掉一条手臂又或者被咬断一条腿，转眼又会长出来……
那不就是……
我想起进入训练兵团前在调查兵团总部远远看到过几次的巨人实验。
回忆过去的短短几秒间，流动的空气将一股雾气带到我身边将我包围。皮肤在接触到雾气时感觉到的热度否定了刚才的猜测。
不对，这不是“雾气”，是“蒸汽”。
这股蒸汽是从艾伦身上的伤口产生的，刚才形成的创伤在不停生成蒸汽的同时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
埃尔文先生召集干部开会的时候曾做过猜测，当初撞开玛利亚之墙的凯之巨人也许拥有智慧，也许能伪装成人类的模样，也许已经趁乱混入墙内。那时因为家里没有人可以照顾我，父亲只好把我带在身边。当时我就坐在旁边吃点心，所以会议内容全听到了。
“林，我希望你不要害怕。”
艾伦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意识到自己在不停地发抖。艾伦像是没有察觉到异常，分别握着我的双手不放，“抱歉，今晚我没有把事情全盘托出，因为我也在纠结要不要说出口，在那个奇怪时空度过的三年间，我发现自己可以变成巨人。”
串联起解释的每一个单词都让我汗毛竖起，大脑仿佛被丢进冰水浸泡，无数种可能性在脑海里爆开。
难道说艾伦就是三年前撞开玛利亚之墙的铠之巨人？那个蒸汽！那个诡异的愈合速度毫无疑问和当初被韩吉小姐用来做实验的巨人一模一样！如果艾伦是巨人，很多事情就要重新判断了。来自西甘西纳的档案也有可能是捏造的！接近我，向我发出友好信号的原因也让人不得不在意！
回想起过往的种种，对艾伦无条件信任的自己简直就像白痴一样。
“要是被你讨厌，我肯定会大受打击。”艾伦勾起的嘴角显得有些牵强，他情绪低落地垂下脑袋，“虽然你现在也已经摆出一脸‘这个人不能信任’的表情就是了。”
“我哪有……”我着急地为自己辩解，下意识地想要收回双手确认自己的表情，手腕却依旧被艾伦紧紧扣住。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恰好印证了艾伦的话。
“我也知道这种荒谬的事情没办法让人立刻接受，当时我就被宪兵抓起来了，不仅被关在地牢还被带到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只是……”
又来了，这种曾经在其他时空度过了三年的说法，这次我到底要不要选择相信？
艾伦犹豫地停顿了片刻，在眼底渐渐聚集起来某种不可动摇的感情神奇地抚平了我心中不安的边角，“虽然是这样的怪物，但我依然是我。你为了其他同期的安全想要在这里解决那个使魔，我认同你的做法所以想要帮忙。如果我现在的反应还是没办法让你信服，等这件事结束后无论你想要怎样确认我会都配合你，直到你愿意相信我即使能变成巨人也绝不是人类的敌人。”
“……”
狂轰滥炸的一番话让我勉强冷静了下来，也让我明确感受到自己和艾伦之间的差距。“三年间”的说法在我心里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这就是经历时间不同形成的差别吗？
我不甘心。但艾伦是对的，现在不是纠结他是不是巨人的时候。
“可恶！”
不如人的羞耻感驱使我恼羞成怒地甩开艾伦的手，扯过袖子擦去残留在眼睛的泪水，然而下一个瞬间感性压过了理性，内心的愤怒不复存在，我还是说出了自己认为不应该说出的话，“拜托了，不要被使魔咬死了……要是应付不来一定要立刻叫我过去。”
虽、虽然以我的水平也不知道能帮忙到哪种程度就是了。
如果艾伦是敌人，现在在他看来我就是个被骗了还要执迷不悟的傻子，搞不好还会在心里耻笑我愚蠢。但就算他对墙内所有人抱有敌意，就算向我施以援手这件事也不过是另有目的的伪善，于我而言却是事关生死的大问题，这点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好，艾伦却表现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诧异地眨了眨眼，露出对于夜晚而言过于耀眼的笑容，“放心吧，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我把其中一个戒指拿下来飞快地塞到艾伦手上，“戒指暂时借你，这样你就能和斯芬保持联系了。”
“谁要帮他啊！偏偏选择这种时候！偏偏选在这种时候！！”
斯芬的幻影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陷入纠结，“但林林都亲自拜托我了！啊啊啊——！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普通地按照林林说的去做不就好了吗？”弗拉特说着根本不会被听进去的建议。
刚才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我决定无视斯芬的状态，“斯芬，艾伦就拜托你了，戒指储存的魔力应该能支撑到事情结束。埃尔梅罗二世老师，弗拉特，我们走吧。”
跨出去的右脚还没重新踩在地上，艾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林，你也要小心点。”
我回过头，因为心情太过复杂，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憋了半天连句再见都说不出口，我只好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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