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房里人

那边明珠已经被捆到了二门，有人在那庭堂中央立下一个十字架，将她捆在上面，林家里里外外的家丁丫鬟等等朝这个地方聚集而来，白茫茫的雪地里，乌泱泱的一群人。

        有人搬了把椅子给卫氏坐下，卫氏也的确许久没有这样威风过了，要说她最威风的日子，大概就是生了翊安这个嫡长子的时刻，那时丈夫对她可真是宠爱，婆婆看她也顺眼许多，云姨娘等人还未进门，只有一个夏姨娘对她也很是尊重，可是那时候，她在南安林家那一群妯娌里，又不出众。

        林世凯调到隽州，她又多被老太太压制，老太太去世后，大小姐又横她一杠，几个姨娘也各有本领，真正是到了这一刻，才好似将所有权利集于一身，地位固若金汤，她无比享受此刻的威风，即便寒风凛凛，白雪纷飞，却依旧感觉艳若春阳，灿如桃花。

        众人一并给太太请安，声势浩大，卫氏指着明珠朝大家伙道：“近来我身体不适，府中便是乱七八糟的，各式各样的错，没有犯不了的，尽是想不到的，如今，竟然还有人诅咒起我的主母来？我若是再与你们闲话扯皮，怕是要送掉半条命了，今日，便让众人好好看看，咒诅主母的下场”

        那边张妈妈正拿着一根鞭子上前，那边明珠却笑了起来，“太太，若是咒诅能够让人送命，那我怎么还能够活到现在呢？太太不可能没有咒诅过我吧？”

        卫氏听着脸色铁青，“给我堵住她的嘴。”

        立刻有人过去拿着丝巾塞在明珠的嘴里，卫氏又说：“都怪我平时太过纵容你们，才让你们变得这般无法无天，无规无矩。”

        众人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目光全部落在那个十字架上。

        “打”卫氏命令道。

        张妈妈挥起了鞭子，“刺啦”一声，鞭子在空中划了一道，并未打在明珠的身上，却让众人着实吓了一下，个个惊心动魄。

        “住手。”说时迟，那时快，关键时刻，苏昱带着稚奴与翊轩一同赶到了。

        只见苏昱穿着一件月色冬袍，腰间系着一根衔玉的腰带，挂着香袋穗子等饰品，脚下是一双矮筒的牛皮靴子，外间披着一件墨蓝色滚着的狐皮大氅，他大步踏雪而来，犹如那神祗降临，立刻便将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一身。

        纷纷议论起来，“这就是静园的苏小公子啊！”

        “哟，长得可真会俊。”

        “他来这里做什么？”

        “小公子与大小姐关系不错，自然会来救她的婢女。”

        “我看并未如此，我则是听闻过，明珠是小公子袒护的人。”

        各式各样的猜测在人群里此起彼伏，苏昱走到卫氏的面前，微微行了一礼，卫氏也没料到他会来，缓缓的站起了身，“公子怎么来了？”

        卫氏客气的问道，苏昱温温一笑，“婶娘，侄儿有事儿相求。”

        “公子客气，说什么求与不求？”卫氏笑道：“你有什么需求，只管说，婶娘必定为你弄来。”

        苏昱瞧了一眼被捆在十字架上的明珠，她被捆住了手脚，且嘴巴都被堵住，不知是不是冻的，她的嘴唇已经乌青。

        “婶娘倒是的确能够帮我。”苏昱道：“婶娘知道这回我父亲送了好些物件儿来，我身边几个丫头清点了好些日子都没有弄明白，还特意请了明珠姑娘去帮忙，眼下还有些末梢事儿没做好，想请明珠姑娘再去帮帮，还请婶娘成全。”

        卫氏见苏昱来到这里，就心想着不妙，只是她见苏昱态度这般好，又心想着他怕是不会参与这林家的家务之中，可是，此时他如此直白的说了需求，又好似不能拒绝。

        若是平时，她必定会卖这个面子，只是，此时此刻，她将全府的下人都聚集在此，若是就这么将明珠给放了，岂不是灭了自己的威风？

        何况，若是苏昱真心护着明珠，日后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去动她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公子既然开了这个口，我自然是不该拒绝的。”卫氏客气着说，“可是这个明珠胆敢诅咒于我，我若是不教训她，这个家不是要反了吗？”

        苏昱道：“婶娘已经让她在雪地里走了一圈，视为游行，又将她捆绑至此，也算是惩罚了。”

        “话虽如此，却还未按家规处置。”卫氏提了口气，决定抗战到底，得罪就得罪，总之，他毕竟是个客人，迟早会离开林家，将后不会成为自己的挡路石，便道：“公子缺个记账的丫头，我林府有许多这样的丫头，不一定是明珠。”

        “婶娘”苏昱本以为自己开口，就一定可以，没想到卫氏竟然还不松口。

        本身，他是不愿意来的，可是稚奴在他耳边道：“公子，明珠姑娘其实是个非常感恩的人，那次你生病，她特意爬墙进来看你”

        苏昱似乎找到了来救明珠的借口，就这么神使鬼差的来到了这里。

        “若是公子要明珠作房里人，我倒是不能再驳公子的面儿了。”卫氏笑盈盈的说着。

        苏昱顿时哑口无言，“房里人？”

        卫氏微笑着说：“是啊，公子年岁也大了，也该有房里人了，若是公子瞧上了明珠，我自然可以不计前嫌，将她赏给公子铺床叠被，若是公子只需要个记账的丫头，那我再为公子寻个别的，想必公子也并不一定非要明珠不可吧。”

        苏昱好似给人将了一军，他本就刚刚是明白这事儿，不曾想，卫氏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事儿，让他有些羞愧，好似人人都窥到了他的秘密。

        其次，他的房里人，岂容他想要谁就是谁的？

        上头自然有安排，即便他自己要寻，也该是从身边的人开始，没有道理从林府里找，此时若是答应了，日后明珠怕是也有吃不完的苦楚，且他自己怕也要吃一顿教训。

        这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若是答应了，那不是说明自己已经长大了，林府里有着好几位千金小姐，怕是他也在这里住不下去了，自己这两年来的小心谨慎，全部化为虚有。

        左思右想，着实是不能答应的。

        “侄儿年纪尚小，太太说这话，真是”苏昱有些难以启齿。

        卫氏便是计算到了这一步，便是说了这话，也是赌一把，毕竟万一公子一口给答应了，那明珠就算是飞上枝头了，眼下公子迟疑着，便是拒绝的意思，她松了一口气。

        走上前去，瞧着苏昱道：“公子向来畏冷，便别在此处吹风了，若是又病下，该如何是好翊轩，是你将小公子请来的？”

        翊轩硬着头皮出来喊了一句：“母亲”

        “那你还不快点将公子带走？”

        翊轩万万想不到卫氏这回如此之坚定，连苏昱的面子都不给，只能暂时作罢，想着带苏昱走。

        苏昱怕是自出生之日起，也没遇见过这般拒绝他的人，心中简直如同喝了热油，燥火如同烟筒里的烟，扶摇直上，他的拳握得紧紧的，这种无力感让他浑身血液沸腾。

        苏昱朝稚奴看了一眼，想着，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管他怎样，先将人给救了，他要不要救人，是他的选择，他想救人，却救不了，他可不吃这憋气。

        这边遐想还未结束，那边张妈妈扬起一鞭子已经打了过去，鞭声落在耳边，如雷贯耳。

        那边明珠只感觉被人砍了一刀，左肩之上，冬裙破了，里面的棉絮两边翻开，那鞭子直驱而入，落在她光滑的肩头上，划开皮肉，见了血骨，幸亏她嘴里还塞着东西，不然，怕是要条件反射的咬着了舌头，痛得她叫都叫不出来。

        “稚奴——”苏昱命令一声，稚奴蓄势待发，只待令下。

        然而，这边苏昱的命令还没有说出口，外头传来一女子响亮且尖锐的声音：“住手。”

        众人朝声音的发源处看去，只见围观奴仆让出一条道来

        随着人群的散开，之间那边门厅下，走出一行人来，一名女子身穿一袭素青色冬裙，外间系着一件洁白的狐皮大氅，素雅窈窕，与那白雪融为一体，圣洁高雅，宛若天来之女，让众人眼前一亮。

        身边陪同着三位侍女，为首是一位穿着迎春花色，纷纷上前引路，众人侧目观看，低声嘀咕着“大小姐回来了”，也不知是欣喜还是难过。

        明珠抬眸一瞧，疼痛让她目光迷离，只觉得白雪里，蓦然多出一抹妍丽色彩，待那抹黄色散开，里头走出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她仪态端庄，步伐轻盈，脚步落在雪上，好似都没有声音，柔如水，娇若月，正缓缓朝这边走来，虽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感觉告诉她，这大概就是原主的主子，藕香亭的主人，林家的大小姐林玉姝。

        从前有所耳闻，心中将她幻想得极其美好，不曾想，如今见了面，更是觉得，比幻想中还要美好许多，这样的女子，不必她做什么，只需要看上一眼，便心中欢喜。

        只见那女子上前来，给卫氏微微俯身施礼，清丽的声音换了一句“母亲。”

        卫氏应了一声，问道：“大小姐回来了？刚好可以看看。”

        林玉姝将目光转向明珠处，又瞧着旁边拿着鞭子张妈妈，她此时还有些得意，哪里想得到，眼前之人，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个耳光打在她那张老脸之上。

        顿时，一层石激起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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