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我要等他

迎亲的队伍，到了林家的门口。

        那赤红的红鸾车停在一侧，格外的显眼。

        除了迎亲的负责人入内外，其他人等都在门外等候。

        原本嫁女的喜悦统统被元澈上战场的消息冲散了。

        林世凯与林世堂，以及林家稍微有点颜面的男人们，都聚在正厅里，研究对策，林世凯也久久拿不出个主意来。

        “小弟，此事皇上与元惠妃都知晓，眼下人家来接，人自然是要过去的。”最后，林世堂拿了个主意。

        按说，理应如此，这就是命。

        可是，林世凯对亡妻颇有愧疚，实在不忍玉姝命途坎坷至此，担忧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元世子若是回不来，玉姝岂不是要守着一辈子的寡？”

        “我今日与你说了许多，你是如何回答我的？既然你要攀这高门，就要承下这个事儿，再则，你也不能只往坏处想，元世子若是凯旋归来，你这个丈人不是更威风。”

        林世堂问其他人，“你们认为呢？”

        大家统统附和着说，该是这个道理，这个时候悔婚，得罪镇国公府不说，也会让人诟病的，元世子又不是去做别的，那是去战场杀敌御敌，是保家卫国的大事儿，哪能因为这个而退婚呢？

        “这不是人还没有接过去嘛，哪怕出了我林家的门，我都认了，可是，如今”林世凯急得脑子一团乱麻，“这叫我百年之后，怎么给她母亲交代啊？”

        “姐夫还知道要给我们王家人交代，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正说着，玉姝的二舅王子敬走了进来，他三十出头，正是壮年，高大健硕，声音也洪亮，他一走入，愣是好像给了林家众人莫大的压力。

        王子敬没有当官，与他兄长也没有分家，眼下玉姝的大舅去世了，王家便是他在管理，说话有一定的分量。

        “我家老太太说了，这婚事，姐夫无论如何得退了，我们这就带玉姝去金陵，让她陪着她表哥守她舅舅的孝，好歹有个盼头，如何退掉镇国公府的婚事，姐夫慢慢想办法吧。”

        当日，王老太太否了她孙子王慕瑾跟玉姝的婚事，就是害怕耽误了玉姝，眼下一对比，好歹她孙子在家里，不会有危险。

        那位元世子再好也没用，他要上战场，便是置身死于度外了。

        她这个老太太可没什么国家大义，她就是担心她外孙女日子不好过。

        得到消息，玉姝已经有些昏了，本身她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嫁衣，佩戴着各种首饰，沉重得很，一听见这个消息，更是头重脚轻，险些摔倒了。

        众人又忙着帮她把那些重物首饰都取了下来，扶到床上去了，此时，她这个人也算是垮了一半。

        一则是担心元世子的安全问题，二则也是感慨自己的命太苦了，这小半年来，竟然像是梦一场。

        与元澈几番通信，她对他越发有着好感，虽然没有见过面，却已经相互思念，互诉衷肠，盼望着早日相见，也因为有了这门亲事，她心中的愁闷逐渐散去，人也活得轻松起来，不曾想，临了，竟然会这样？

        王老太太哭着说：“我不管，准他们这个时候把人送到战场上去，就不准我们悔婚不成？我才不管是什么镇国公什么国丈的，就算宫中的元惠妃我也不怕，大家都是女人，谁能够经得起这样的等？世间又有几个王宝钏？”

        明珠一面照顾失了神的玉姝，一面安慰老太太，心中惘惘的。

        前不久她与展南说起天下太平的事情时，展南提了一嘴，说什么幽州战事，她就那么听了一耳朵，认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想到这场战事会产生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古代人也不容易，女人十五六岁要嫁人，男人十七八岁得上战场。

        林家得到的消息是从自有的渠道得来的，也幸亏得到了消息，不然，玉姝嫁过去才知道没有新郎，那就一点迂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接亲的人见林家这样的态度，也免不得大发雷霆，毕竟元澈又不是去做坏事，也不是突然暴毙了，男儿上战场建功立业，乃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幽州战事吃紧，处处都在招兵买马，能够将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乃是精忠报国的良人，谁允许他们这样推推拖拖的。

        那人扬言假设今儿不能将新娘子接走，事情闹大了，一定要让林家没好果子吃，林世凯好说歹说，以玉姝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震惊万分，眼下忧思成疾，心疼脑胀的，隽州到京城，长途跋涉，实在不宜启程，让他们且等一两天，说不然出了林家门，她病在路上也是走不了的。

        女眷们自然都劝玉姝不要嫁了，嫁好嫁歹都是无所谓的，可是不能嫁给那一只脚进了棺材的人，还不如嫁给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呢，至少他死了，玉姝这样年轻，也犯不着守寡，元澈这样年轻，若是死在战场上，镇国公府的人肯定要玉姝守一辈子，到时候这辈子可该如何过啊？

        想到元澈上战场后的，种种后果，女眷们个个都淌眼抹泪的。

        玉姝却谁的话都不听。

        这也并非是她自己能够决定的，而她，对元澈早就心之向往。

        夜深人静的时候，玉姝哭多了，嗓子难受，明珠给她调了些蜂蜜水，一点点的喂给她喝，精神上的痛苦远远比身体上的疾病更让人难受。

        “我要等他。”玉姝细声说了一句，明珠没听清楚，“小姐，你说什么？”

        玉姝扬了扬脖子，吃力的想要坐起来，可是她身上又没有力气，明珠急忙扶住她的身子，她的手紧紧地抓住明珠的手臂，双眼溢满眼泪的说：“我要等他回来，他要是真的死在战场上，我这辈子也认了”

        虽还没有见过面，但是，元澈对她的心意，玉姝心中有数，那信的字里行间无一不是他对她的倾慕与思念，但是，其他人，一定会认为她的想法荒唐，或者幼稚。

        此时少许的甜头，如何敌得过日后漫长的等待，而且，回来的是一个完整的人，还是个缺胳膊少腿的人，或者是一封遗书，都是未知的。

        “明珠，我知道，没人会明白我此时的心，你明白不明白？”

        明珠瞧着她这幅已经去了半条命的样子，又联想起古代那些因思念而死的人。

        旁人都不说，这林黛玉虽说本来身体就不好，但是，多半都是为了贾宝玉才会死得那么凄惨的。

        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古代女人却是这么从一而终，太不公平了。

        明珠不是很明白玉姝的坚持，但是，她明白玉姝对元澈的期待。

        “小姐，这是关系到一生的事情，咱们多想想，或许有更好的办法，不要太快下决定。”明珠安慰了一句。

        玉姝急了，身上刚刚凝聚起来的一股力气，瞬间又散开了，两行眼泪就那么无声的流到了面颊上，“连你也不明白？”

        “不，我不是不明白，但是，我小时候喜欢吃芹菜，长大了，就不爱吃了，人也是一样，今天，你对元世子心生慕意，但是，不意味着你不会变的，今天若是把话说死了，日后就不好回转了。”

        “我不会变。”玉姝斩钉切铁的说。

        “可是，那个人，你还没有见过。”

        “不必见，他在我的心里。”

        明珠想这大概就是网恋渴望奔现相见的一种状态。

        可是，真人如何，还不知道呢，传得天花乱坠的，也不知道有几分真的。

        可是，她又想到，这个人是苏昱的发小啊，苏昱总不会骗玉姝吧。

        糟糕，怎么又想到这个家伙了，可恨，他简直无处不在，动不动就往她脑子里钻。

        正想着，“砰”的一声响，明珠转头看向窗口，有人用石头打了窗户，不会是展南吧？明珠内心里猜测着。

        “风太大了，我去看看。”明珠帮着玉姝躺好，又为她掖了掖被子，开了窗，却见是稚奴在外头，他穿着一身夜行衣，只露出一张脸，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明珠出去。

        明珠爬过不少次静园的墙，稚奴可还是第一次翻入藕香亭的围墙，明珠猜想有事儿，回头瞧了眼玉姝，便出去了。

        两人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四下无灯，黑糊糊的，只剩下天上的月亮散发着微弱的黄澄的光。

        “稚奴，你这是”

        不等明珠的话问出口，稚奴就制止她说话，从怀中取出一份书信交给明珠，“元世子来了隽州，请求与大小姐见一面。”

        “啊。”明珠吓了一下，虽说她不懂行军打仗之类的事儿，但是，她想这应该是违背军纪的事情，而违背军纪是要砍脑袋的大罪。

        “他来了隽州？”明珠拿着书信，月光下，信封上“玉姝亲启”四个字，格外清晰，与他往常来的信一模一样。

        “是，他本身要进府与大小姐相见，但是，他快马加鞭的往隽州赶，人已经扛不住了，又担心林府人太多被发觉，只能出此下策，大小姐看信后若是愿意相见，你以猫叫为口号，我带你们出去。”

        “这”明珠有些为难，不知道这一见，会发生什么事情，站在她的角度看，她巴不得玉姝与元澈相见，一解相思，可，若是这一见，让玉姝下定决心苦等，也不知日后会如何？

        “你在想什么？”稚奴见她神色微楞问道。

        明珠说：“没什么，不过，我想替小姐说一句话，若是她不愿意等，还请世子千万不要为难她，也不要怪她，这关系到她的一生，必须由她自己做决定，任何人都不要逼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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