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明珠学字
武定侯走了，屋内只剩下徐妈妈逐渐剧烈的咳嗽声。
她双目枯竭的瞧着烛光，耳边依旧还是武定侯的那句话，他说：“我不能答应你，我做不到。”
稚奴远远的听见了徐妈妈的咳嗽声，急忙去煎药，然而，等着药煎好了，咳嗽声已经停下来了，稚奴撞开门，却见徐妈妈摔倒在地上，满嘴是血。
本来武定侯要带苏昱一块儿回京城，然而徐妈妈突然病倒，不能舟车劳顿，且瞧着人是不行了，便对林世凯说，徐妈妈本也是身体不好，这才一并跟着苏昱来林府的，眼下既然到了时候，不如就让她有始有终。
武定侯让林世凯帮着料理徐妈妈的后事儿，让苏昱留下来亲自送徐妈妈最后一程，等着事儿完了，再让启程回京城，武定侯京城还有要事，不能久留，就先回去了。
苏昱送武定侯到了林家门口，武定侯道：“你这两日也算劳累了，不要再远送了。”
苏昱也就止步了，让稚奴再送一程，到了隽州城门外的时候，武定侯颇有深意的对稚奴说了一句：“那个姑娘，不能落在旁人的手里。”
稚奴回来之后，就想着与苏昱禀告此事，可是听闻徐妈妈病情又严重了，他忙着过去，瞧见曦月站在门帘旁边擦眼泪，她瞧见稚奴眼前一亮，忙着道：“今早的药一点也没喝进去，你快点进去瞧瞧。”
“妈妈，您好好休息，病自然就会好的。”屋内，苏昱坐在徐妈妈的病榻前，宽慰着她，然而，他内心里明白，怕是熬不过去了。
宝禅在旁边劝着说：“公子，先出去吧，让我们好好的，给妈妈梳洗换衣裳。”
徐妈妈本是已经气若游丝了，双眼也眯得只剩下一条缝了，隐约瞧见了稚奴进来，又好似有了些精神，吃力的说：“有公子、与你们，一并发送我，我也算是有福的了。”
“妈妈，不要这么说，妈妈教导我一场，在我的心里，与我的亲人是一样的。”苏昱难受道：“倒是我不好，总是让妈妈担心。”
稚奴走过来，跪在床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记起刚到侯府时，徐妈妈对他多有照顾，宛如亲娘，眼下她油尽灯枯，心中有着无数的言语，却愣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玉姝听闻徐妈妈病重的事儿，想到徐妈妈面慈心善，和蔼和亲，虽与她也没什么交集，可每次见了面，徐妈妈总是会朝她笑。
眼下回忆起来，便是觉得认为徐妈妈这样极好的人，眼下她要离开人世了，玉姝很是舍不得，也顾不上许多规矩，带着明珠前来探视。
静园都的人都笼罩在这种“死别”的悲伤里，见有人来探视，守门的人，也顾不上通报，直接放了玉姝与明珠进来。
明珠对徐妈妈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记得这个老人家帮自己说过好话。
而且，她身体好像一直都不好，总是拄着拐杖，走路也有些不稳妥，却从未想过，她会离开人世，无论如何，生离死别总是令人难受的。
谁知道玉姝与明珠两人刚刚进了屋子，徐妈妈瞧见在明珠的身影，急切的挣扎起来喊着：“小主子、小主子”
然后，话音还未落下，徐妈妈的身体就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眼睛嘴巴都没有完全的合上，那只抬起的手，依旧抬着，顿时屋内哭声一片。
“妈妈，我还没为你梳洗呢”宝禅哭诉着，外头的人听见哭声，自然也知道是个什么情景，都不由淌眼抹泪起来。
玉姝见势，不由心中慌了一下，怎么会这么巧，她们本是来探视的，没想到，人刚到，还未靠近，徐妈妈就咽了气
见静园的人忙里忙外的，她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便又带着明珠离去了。
而明珠刚刚是留意到了，那徐妈妈的目光明显是落在自己的身上，也不知道是何缘故，此情此景，她也没有多想，只是想着，在现代，她什么事儿都没有经历过，如今穿越了，一会儿生离，一会儿死别的，真是让人难受。
最重要的是徐妈妈照顾苏昱多年，眼下徐妈妈去世了，苏昱怕是会很伤心，想到他会伤心，明珠也就更加难过起来了。?
林世凯说要在林家为徐妈妈办丧事，可是苏昱想，一则徐妈妈是奴仆，二则这是林家不是他的家，哪里有在别人家办丧事的道理。
于是就找了个寺庙停放徐妈妈的尸身，他与稚奴，宝禅、曦月以及其他奴仆，一并到寺庙为徐妈妈守灵。
虽然不是至亲的人去世，可是玉姝与明珠心中都是沉沉的，玉姝想到祖母去世的情景，弥留之际，祖母的双眼好似都枯了，那眼珠子恨不得凸出来，也说不出来话，只是，一手抓住自己的手，一手抓住明珠的手，然后将她们的手紧紧的扣在了一起。
玉姝知道了苏昱的心思，也明白了明珠的心思。
她之前想着明珠与苏昱在一起，日子过的怕是会不安稳。
可明珠跟着此时的她，更是前途未卜，绿珠的父母一听闻她这婚事暂缓，生怕耽误了自家女儿的年纪，已然忙着领出去配人了，身边的人，也可能有了些想法，将来如何，还是未知。
而她也不忍明珠与自己一样，相知相爱不相守，饱受相思之苦。
便对明珠说：“你到时候跟着苏小公子，一并回京城去吧。”
明珠正在练毛笔字，听玉姝如此说，也大约猜到了她的想法，“你也不要劝我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可能跟着他走的。”
“你不必为了我，非留在这里，我好歹是林家的大小姐，即便有人要欺我，也要掂量掂量，可你若是误了，可就真的误了。”
毕竟，明珠的选择并不多，要不配给府中的小厮，继续为奴为婢，日后的孩子也接着为奴为婢，要不，配给贫寒人家，日后清贫一生，再则便是给少爷公子的做小妾。
而留在苏昱的身边，自然要更加优越一些，一则，苏昱明确说了喜欢明珠，二则，凭着苏昱与她的关系，他是绝对不是亏待明珠的。
至于其他的，该遇见还是会遇见，妻妾之争，宅门之斗，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争斗。
明珠停下了笔，将毛笔搁在笔架上，“谁告诉你，我是为了你才不走的，我是为了跟你学写字才留下的。”
她双手拿起刚刚书写的一篇词，恭敬的递到了玉姝的面前道：“学生写好了，请女先生检阅。”
玉姝笑着接过，瞧着明珠歪歪斜斜的字体，能够把比划写全就很不容易了，更别提什么字体了。
篆隶楷行草，样样不像啊，说是篆体吧，又没有篆体的圆润遒劲，说是隶书吧，又缺乏庄重严谨，楷书就更是不像了，连体型方正都做不到，说行书呢，又做不到那种劲挺奔放，说是草书，也只有草书的潦草，却没有草书的颠张醉素，总之，玉姝连培养她的方向都找不到。
“从前我教你写小楷，你倒是学得挺好，写得一手娟秀又圆润的小楷来，眼下，这个样子，我看你要自创一种字体，不然，难有成就啊。”玉姝不禁摇了摇头。
明珠感到很受打击，垂头丧气，这真的不能怪她，写惯了硬笔，再来写毛笔字，不就相当于喝了一口蜂蜜，再去尝一口黄连嘛，这是放大的苦。
“所以，你瞧，你还不快点教我，还让我走？”明珠问：“你想想，我的字写得这么差，别人会笑话你的，说堂堂镇国公府的少奶奶，身边用的丫鬟，竟然连字都不会写？”
玉姝说不过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你接着写吧，不要太拘束于字体，你认为怎么写舒服就怎么写，我们又不当书法家，写出来，让人认得出就够了。”
这夜里，林世凯来到了周姨娘的房里，他总是这样，一个月里，多半宿在云姨娘那里，偶尔去别处换换口味。
周姨娘说话不着调，但是伺候男人的本领还不错，一番风雨后，周姨娘说：“老爷，咱们家的二小姐也该及笄了，她的婚事，您心里可有打算啊？”
林世凯正昏昏欲睡的，完全没什么兴趣听下去，不耐的动了动身体，“等着举行了及笄礼，自然有人来提亲的，到时，挑个合适的就罢了。”
玉姝这个女儿，他为她的婚事费了这么多心，没想到临门一脚，愣是没嫁成，虽说镇国公对他还算重用，又有武定侯做靠山，今年的升迁，很有希望，可他心中仍旧不舒服。
此时，他对卫氏的怨愤，怕是一辈子不会消减，翊安又去了童军营，他对玉妍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去关注了。
周姨娘推揉着他的肩膀，“咱们家里不是还有个现成的女婿在嘛，苏小公子与二小姐多相配啊，性情相投，年纪相仿的。”
原本合着眼睛的林世凯，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冷冷瞧了眼周姨娘，“是哪个让你来嚼舌根的？”
“没人让我嚼舌根，我自己想的。”
林世凯不客气道：“就你这个脑子，你能想这些事儿？”
林世凯猜想一准是玉妍的主意，想着她大了，有心思了，连婚事这种大事儿，也妄想自己来筹划了，越想越气，不由大骂起来，“真是什么样的娘，生什么样的女儿，她父亲我还没死，轮得到她来动这样的心思？”
林世凯连带着周姨娘也厌恶了，起身就穿衣服要走，周姨娘不由撒泼来，“你睡到半夜还走？那么，你何必来？”
林世凯边穿衣服边喝道：“你不勾搭我，我能来？”
周姨娘越发生气，拿着床上她落下来的发钗、肚兜等物扔向林世凯，“你的那个心尖尖儿，还又是调香，又是下药的呢，我这点手段算什么？你走，你快走，走了就再也不要来了。”
林世凯套好鞋就往外走，没有一点眷念。
周姨娘见激将法没用，又忙着哭了起来，“我千不好，万不好，总有一样好吧，你的那些女人，哪个有我这么殷勤伺候的，我什么都依着你，你倒好，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
林世凯都走到了门口，听周姨娘这么说，叹了口气到底又折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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