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化妆——站台花脚猫
那一年的五一假期收尾。
铜峰市富黎县城像赶集，昌定大学广告系的兰埠菁正在返校途中。
今天这悠闲可难得，既是动身早，又因到县城看望二叔的计划取消。
二叔果然神奇，捎信明令不准上门。
兰埠菁绕开大马路，闪进小巷子。
两厢堆放杂物，摆烤架的狭窄处也难不倒高挑身形，挂起双手，侧身旋越卡口，搭塌的矮雨棚也弯腰猫过。
长腿快步，钻进车站路拐角“丫头美容店”。
决定在县城化妆照相，是料定回到昌定再来开销贵一倍不止。
至于铜峰市区，兰埠菁压根没想过停留。
土生土长，在市区竟被两次索问务工人员签注服务单，出站还被查验并附带填表留电话。从县跨区而已，登记哪门子的信息？手机都没有，哪有号码留？
今天拍相片是男朋友催得起烟，声称所有费用都包圆。
相片无非拿给家里审，拖到放假才来办。
学校礼仪课也要用相片。
女生被勒令一律打卡选修，倡导参加期末“国风礼仪”比赛，班上开启新一轮晒美暖场。
一律打卡选修其实也有例外，有个谜一样的女生就不在此列。
兰埠菁断不敢参赛，只发愁没有靓照附贴自评表。
假期本不打算回家，可村部已积下两大袋请予代销的山楂片，指望带进昌定卖个好价钱。
单为山楂片跑一趟，刨掉路费，豆腐变成肉价钱。
男朋友豪言费用包圆，才敢改计划。
照相历来是兰埠菁软肋。
在昌定领到的签注服务单至今郁闷，纸质大头照黑不溜秋，变形不敢示人。
绕不过亮证验证，跟交接黑□□一样。
何尝不盼靓照，好像酒鬼欠了好几餐。
丫头美容店是同学推介的，今天首次来。
“平生第一次化妆，莫把我化得过违。”兰埠菁担心照相失真，尚未定妥妆样，先打预防针。
从没进过美容店，非因店小而是胆小。
进城读书已三年，消费心态仍皱巴，剪头发都要问清价钱才落座，越是装潢豪华，心虚不敢进。
翻开妆款册页瞄一阵，少见无感的兰埠菁拍脑门。“莫超过40块钱，最好30，反正不能化得太夸张。”
店主勤工俭学，妆容精致但是好粗的口气，才40块的出支，想夸张都化不出，我也划不来。
“照你脸上这种，有一半的样范就行，熟门熟路也快。”
这妆可是化了一大早，工钱都不止40块，店主开始洗面，言及巴不得快，等会还要去站台。
“化这么洋气去车站？”湿纸巾从脸上嗖过，兰埠菁老是忘了闭眼睛。
店主言明化妆是为走t台，还自诩富黎县第一野模，以后还要打拼进铜峰，争取一直冲杀到昌定。
“大不了也就是漂，我现在就是昌定的漂上漂，说不定哪天就漂落沉了被遣回原籍。”
捏托下巴左旋右转，店主疑惑又正经的口吻，你这脸型带有立体的异国风情，还有一毛钱漂的姿色。
咯咯笑的兰埠菁被摁住。
营养霜接粉底，店主搽个不停，嘴也不闲着。
今天城郊商贸城开业庆典，搭台表演，店主所在的模特队届时要去站台。
修眉时店主接一通电话就不爽。
瞅着手中活计暂停，连着几通电话拔接，猜到店主计划出状况。
模特队临时缺腿，店主得赶紧想辙，眼下的化妆要收场。
店主丢开眉笔，慌乱翻找，嘟囔两用饼明明剩得有，一次棉也不晓得死哪去了？
“什么饼，还要卫生棉？拜托莫讲黑话。”兰埠菁跟着犯急，眼睛眨得风翻书，“再描一丁点眼影，听说眼窝深的可以显亮，我还是第一次，你不能只搞一半。”
第一次只搞一半？店主逗成茄子脸，我要找的是干湿两用粉饼和一次性化妆棉，你还来打岔？
兰埠菁坐起身。“怕你只认赚大钱，把小出支的我丢下不管了。”
店主真还不顾忌，接车的一来，我就要出门，你不收场一起走？
转眼店主一蹙眉，指着墙上的模特挂历，抛出一起“站t台”的提议。
“莫逗我当宝，那玩意又不是扭秧歌，我那礼仪课还才上半节。”
可店主许诺省出时间，帮着化一个更贵气的妆。
兰埠菁哪敢答应。“我连台都不敢上，更不敢在上面走。你帮我化完再走，另加10块钱。”
今天化妆不收钱，我走你也走。店主目光飘忽再狡辩，也是你说的，有一半的样范就行。
“这个鬼相样范怎么见人？大不了我守店子等你，不过最迟到中午，我还要照相赶火车。”
店主不让步，这妆等不了那么久，干湿粉饼真会变干尸。
看中身材样貌意欲临时拉伙凑腿，店主继续策动，化妆是为照相，你又不早些报梦，内行看这款妆容并不适合照相。
兰埠菁凑镜子拍脑门。“那给我一方纱巾，装作拍张艺术照应付算了。”
时间不等人，店主说辞更来劲。
只要跟我去，妆肯定化得好，不但不收钱，反而能得百把块的报酬，穿上模特衣服随便照，照相的钱都省了。
兰埠菁拨浪鼓似的摇头。“礼仪课只看别人走过一两回，但我根本不会也不敢。”
半关店面卷阐门，叉腰鼓杏眼的店主催促莫磨蹭，不让你单个亮相，陪设计师谢场而已，走一小段又不是高科技。
兰埠菁还在为难，店主不由分说再次上妆。
一个小时后，县城新开业商贸城的牌楼前，兰埠菁被店主拽着拉风一样地赶到。
亮艳舞台响震天，偌大的广场尽是人。
穿过人堆不敢抬眼，硬着头皮往前闯。
刚进候场间，兰埠菁迎着齐刷刷目光之箭，腿杆子发软，一屁股溜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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