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组队——懒得费元神

一大早就飘毛毛雨。

        当天到“培训之家”的采访有约在先，邀请了一些宣传员。

        在院子停车棚，康德助猛踹一脚，刚把摩托车踹醒，就被喊进副组长章威武办公室。

        果然是挨训。

        康德助坚持上报“人岗对应助推城镇化”课题，而持反对意见的办公室主任隋峰朗也在场。

        隋峰朗拎着壶子续茶，红瓷杯里的银针茶芽迅速花样泳姿。

        被章威武数落不稀奇，不过当着隋峰朗，康德助恨不得才摘的头盔再罩上。

        服务运行小组的组长病休一年多，由章威武主事。

        明明上周五白纸黑字，课题不再选审，如今又来动议。

        康德助费解面对课题分岐，为何厚疏薄亲？

        谁都知道康德助跟着章威武不亚于文笔师爷，隋峰朗是病休组长的过气红人。

        隋峰朗主张上报“培训服务拓展中心”课题，美其名曰服务升级，说白了就是盖楼。

        章威武声如炸雷再递降到60分贝，才漏一丝辩解空档。

        康德助掂量气氛，单扯课题本身。

        “务工技能培训融入城镇化已经是风口，早就该补一个叫得响的课题，人岗对应只是起步，圈子里也这么看。”

        章威武诘问什么圈子？少掺和阴不阴、阳不阳的圈子。

        康德助绞紧头盔带子。“行业办的清谈而已，务虚会曾经议过一上午，把信息应用脱节问题剔出来，倡导不同侧面推出课题，就务工技能培训服务也倾向于这个定论。”

        章威武不屑定论一说，皱出眉心一砣肉，指令最终签报之前，摇笔杆子的要论就趁早，免得口沫子浪费纸，然后抄起茶杯子连拱两口。

        隔岸观火的隋峰朗待章威武止骂才开腔，晓得康德助的圈子看不起我报的课题，能够撬动服务运行小组盖新楼，把架子搭大，再来拓展培训就有底气。

        康德助盯着半杯子打乱仗的茶芽。“建房子的事隔好远，课题落不得地，到时候白忙一场。”

        隋峰朗斜着下巴，你不承认人岗对应助推城镇化是蹭热点？该不是真的想把名字嵌到标题里？

        上周初选通报条目时，有写手听到“康德助的助推城镇化”，打趣干脆省掉“的”字，就叫康德助推城镇化。

        众人起哄后，康德助当场申明：“我报的《务工技能培训助推城镇化》，刚才你们在笑，我一直在默神，正式改为《人岗对应助推城镇化》，帽子越小越好。”

        当时闻者又欣然作乐，哪个不想大帽子？

        此刻康德助仍然担忧课题本身，松开带子，头盔荡秋千。“不能过于功利，小牛拉大车，报上去人家不接招。”

        隋峰朗下巴更歪起，舌尖子剔牙缝。阵仗越大越好，不接招就不能出招？

        两人各执一词，章威武早进了大书柜旁的里间。

        隋峰朗突然改口加码，担心课题经费打水漂才是你的真实想法，无外乎指望写上个把月，弄半年的烟钱。

        康德助立定头盔。“那你望的是茶钱，你比我总先晓得有经费，课题泡汤是小事，业务导向要搞正。”

        隋峰朗扬着公文包里抽出的图片，只为几个小钱，课题没意义还谈导向？

        图片印有“服务拓展中心”字样，示威似的抻过来，看看人家建得多气派，写一堆空对空，炒菜不放油，寡淡的味。

        “我的课题跟现实还套得不紧？”康德助摆手不认同，“现在的症结不在房子而在口子，信息共享没打通，人岗不匹配，沉落不到网格也就无从识别。想拓展培训服务，麻绳子要从服务功能解起，不是去建一栋楼，不信就到圈子问。”

        隋峰朗恼怒，硬件上不去，谈什么软件，建房子也是业务对应，你还左一个圈子，右一个圈子，尽是见识。

        康德助直陈要害：“哪怕建栋楼，也只一个车间，培训证还是光壳壳，不能追加地址，做不到人岗信息对应，比公交ic卡都差一截，房子摆看的，我也服了你的尽是见识。”

        冷面相觑之际，章威武黑包公似的再现身，不容置否的调子下结论，课题就报隋峰朗的。

        瞄着章威武洗完的手未擦干，隋峰朗忙不迭地取毛巾。

        康德助再欲引申，被章威武大手一挥，只觉有流星雨上脸，刚噎住又一激灵。

        服务运行小组院子偏僻，房子少而空坪大，牛栏里关猫。

        日上三竿，远处半人高的蒿草巴不得甩尽凝露，趁早直起腰来。

        摩托车还才“突突突”，康德助又被通知速回电话。

        章威武依然劈头盖脸，月例会喊开就要开，欠一堆材料还有劲写论文？

        任务打垛要清零，免得到时打屁股，你抓紧搜集务工技能培训的典型，月底策划一次志愿者服务宣传活动。

        骑车吹风两里地，康德助还在琢磨服务如何升级。“系列报道不妨直接涵盖隋峰朗的课题。”

        章威武喝斥提课题的话里有话，有情绪就到厕所里去发。

        康德助一屁股坐到路基，又将建议掰碎点：“把拓展中心的口号打出去，宣传也帮课题造势，说不定批得快一些。”

        章威武“嗯”一声再粗放答复，底稿归你报，怎么同隋峰朗商量是你的事。

        康德助风驰电掣，赶到“培训之家”。

        组长助理叶识海正急得蹦跳，固卫区第20万张务工技能培训单的申领人迟未现面。

        叶识海一通连珠炮，催问到底怎么约的？

        轿子准备起，新娘子不来，有的宣传员要赶场，两台摄像机没拦住。

        仔细一问，原来是那位申领人临时加要贴补，工时路费到一千。

        总共才两千元经费的康德助咬牙答应后，可是又只承诺一个小时赶到。

        以为活动经费在作跳？康德助紧急变通。

        先通知在服务信息系统注销一张过期申领表，编号向前顺延。

        再打开远程教学系统，现场连线采访另一位申领者。

        采访顺利结束，叶识海这才开笑脸，佯怒留有备手吃独食，好在躲过一劫，如果让我“猴子跳圈”，肯定让你“虱子洗澡”。

        康德助悠然吐烟圈。“第20万张申领表是真的，替补打前锋也是真的，只有你着急上火是假的，我瞄着你尽跟堂客们打电话。”

        叶识海被调侃，起手一把抓挠。

        扑空又隔空开咒，哪有堂客们？是你嫂子电话，以为中午有酒喝，要我莫端杯。

        闪出两张桌子远的康德助喷烟像花洒。“替我撑台，牌子酒没有，高梁酒有一搪瓷缸。”

        这搪瓷缸有说法，上面印着一只猫。

        叶识海总嫌搪瓷缸太小气，一只猫还不够分的，要给就一次性清空酒坛子。

        但凡康德助从乡下弄来新煮高梁酒，除送与叶识海换口感，奉行见者有份，时不时端出一搪瓷缸。

        这时手机响，揭开翻盖听一阵，是辩论赛的通知。

        康德助习惯性地确认一遍：“每队四个人，要含两个务工人员，还要一个带队的，下个星期就架场？”

        叶识海已将相机包系在副驾驶位，康德助箭步扒住车门。

        “有个通知还是热的，你带我参加一回辩论赛，案头工作由我做，你扯旗子喊冲锋，你不出山，壮行酒没人喝，庆功酒也奈不何。”

        叶识海声称一大把年纪，再比讲话争高低，完全没这个瘾，也不希罕你从陶坛子舀出来的搪瓷缸。

        康德助扬手敲键盘，话也像砸钉子：“另起一行，那我去搞半箱瓶子酒，决不扯白，辩论赛真要带队的。”

        是带还是代？叶识海质疑一字之差就把我当烧烤。

        “带队的带，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挡头前？操起塑料普通话，有资格带队的，还就你的口条可以上架子烤一烤。”

        车挂空档轰油，叶识海翻白眼，转起舌头去抠普通话，懒得费元神，莫拉我垫背。

        康德助赖痞：“你不来就开不得锣，我跑腿打全场都要得，那你硬要来敲两下。”

        叶识海松刹甩话，管你的开罗关罗，哪怕打烂你的锣。

        康德助最后一个离场。

        阶外突然刮起一阵风，一辆单车侧伏，引发多米诺骨牌，脚撑松垮的老式125型摩托车也像人来疯，明目张胆轰然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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