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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淤青


小姑娘皱了皱眉,用那种软糯最让人心疼的语调,委委屈屈,一双眼眸莹莹澈澈,抬眼巴巴的瞅着他:“哥哥,我后背疼。”

        席靳骤然凝眉,严肃问她:“后背怎么了?”

        问到这,小姑娘又支支吾吾不肯开口,“没,没什么。”

        “走,带你去医院。”席靳声音暗沉,拽起席颂就往外走,察觉到她反抗的动作,又直接回到屋子里,找了件他的外套给她罩上,复又抱起,直接带着她去了医院。

        席颂紧拽着他胸前衣服的手松开,改为搂着他的脖颈,侧脸在他胸前蹭了蹭,在明显不过的占有与眷恋,只是此刻席靳根本没心情注意这些。

        席颂自然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妥协,那便是心疼,如此,去医院也好,更何况,席靳身上的伤,也必须去医院。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手上却更加搂紧了男人,男人身形高大修长,而席颂很瘦,躺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看着就格外引人怜惜。

        黎县第一人民医院。

        踏进医院,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即便过了一会,也依然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息。

        这里是得救者新生的天堂,同样,也是绝望的地狱。

        走进大厅就听到热闹的喧嚣,如果忽略每个人脸上或沉重或焦急的表情还以为在参加什么集市。

        这时才刚七点,值班的护士看席靳眉目间全是阴霾的疾跑过来,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赶紧推急救车过来,让席靳放下人,一路快跑,送她进入了急救室。

        推进去了才发现人是清醒的,护士松口气,和她沟通,声音带着一点熬夜的疲惫,但仍然保持着该有的职业素养。

        “哪里受伤?”

        席颂声音淡淡:“后背。”

        “后背?”

        席颂点头。

        “怎么伤的?”

        “不小心摔倒。”

        “骨头有出现疼痛吗?”护士边问,边给她按了按。

        “没有。”

        护士检查了一下,虽说看上去确实挺触目惊心的,但实际上只是淤青,涂点药油就好了,而且看来也已经简单处理过,骨头不疼,应该就只是轻伤不严重的。

        “初步检查没什么问题,要是不放心的话,建议可以去拍个ct。”机械般的声音面无表情,有条不理的整理好档案,护士把她推了出去。

        在外科病房里找了一个闲置的床位,拉上了四周的隔帘,席颂却趁她不注意,悄悄扯开一寸,刚好让跟在后面的席靳看到她的背部。

        席靳从来都是绅士的,对她很注意分寸,是不肯看她的背部的,他觉得那样是对席颂的不尊重,即便情急也不是理由,否则刚才会第一时间查看她的伤口。

        所以,“不经意”是最好的方式。

        果然,席靳看到少女背部一片青紫,目光都暗沉了下来,黑眸似有巨浪翻滚。

        难道,学校里真的有人欺负她?

        不怪席靳有如此猜想,早前席颂就受过一次排挤,比之语言攻击,有个推搡似乎也不是很难理解发生的事,席靳转到一边,想给她们班主任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就听到有人在叫他“家属,家属。”

        “在。”

        席靳停下要拿手里的动作,快步走回去,声音低低淡淡:“怎么了?”

        “病人不让我们给她抹药,”护士也无奈了,就算刚才发现这个小姑娘极其话少,但好歹有问必答,现在却闹着要走,怎么也不肯擦药。

        隔着蓝色的窗帘,席靳沉沉开口,嗓音带了一丝严厉:“席颂,不可以任性。”

        在事关她身体的时候,席靳对她是从不纵容的。

        可这次席颂是铁了心的不妥协,趴在那里,闷闷的不吭声。

        席靳眉目染上冷躁,沉声威胁:“席颂,你在不听话我就走了。”

        这句话一出,就听到里面出来细弱的哭泣声,闷闷的,却砸在男人心上。

        对她,席靳总是无奈的,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稍微大声一点她就委屈的不行,“席颂,你到底要怎么样?”

        这话一出,里面很快传来回答,声音清脆又带着刚刚哭泣后的鼻音,绷着小脸,努力让声音显得严肃:“第一个,你要先去看病。”

        第一个,难不成还有第二第三?

        究竟是谁把她惯的蹬鼻子上脸,无法无天的?还学会趁机要挟了?

        病床上的小姑娘嗓音不停,继续说,“内科,外科,要全部看一次。”

        谁知道他会不会有内伤,一定要去看。

        男人散漫的站在那里,愈发漫不经心:“要是我不去呢?”

        席颂作势要穿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若隐若现的传出来,敲击在席靳脑海里,气的脑仁生疼。

        “行。”男人也不说应还是不应,仿佛不置可否的随意一说,转身就走了。

        席颂心里有一瞬间的发慌,可却极力克制着自己,少女圆润的指尖刻进肉里,泛着淡淡的白色,形成一个月牙,对着护士轻声开口:“我这里先不用管,你们先去忙别的吧,谢谢。”

        护士拗不过她,医院里这个点也确实很忙,把药递给她,交代了使用方法和剂量转身走了。

        等她走后,少女直接就把药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穿好了衣服,动也不动的趴在病床上,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的等着席靳,目光悠远孤寂,脑海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没想。

        直到中午,席靳才回来,男人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面色沉郁的站在席颂面前,手里还拎着小米粥和鸡蛋汤,两样小菜和花卷。

        一言不发的开始摆放,他只买了一份餐具,理所当然是给席颂的,用不锈钢碗放着鸡蛋汤,把菜放在盆子里,自己就用剩下的那个小碗。

        席靳用热水把餐具泡过之后,还是担心不干净,最后直接把本身的的袋子放到里面,然后露出杯口弄好,这样方便,最后递给席颂勺子。

        自己则是直接把小米粥倒在盆里,剩下的挂在一旁,

        劈开筷子,照例把席颂那双磨了磨上面的刺,才又递给她,而后默不作声的开始吃饭。

        中午的太阳正烈,楼道里吵吵闹闹的,小孩的啼哭声不绝于耳,为这夏日的炎热更添了一抹喧嚣。

        席颂知道,男人这是气的很了。他最厌恶被人威胁,偏生今天还一连两次,他还说不得只能照做,心里铁定压着火。席靳是不愿意看医生的,要么轻伤等它自己好,要么就自己随便买点药,因为他怕花钱。

        就像现在,小米粥两元一份,鸡蛋汤五元一碗,半份鱼肉,莴笋肉片都放在她这边,他自己却只吃花卷就着粥。

        在席靳心里,任何时候都不会委屈他的小公主,尽他所能把她娇养。

        反观他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都能活,没所谓。

        席颂想哭,她真的不脆弱的,偏偏席靳总是让他想哭,是她一直赖着他,做了他的拖累,他还活的潇洒肆意一点的。

        可没办法,谁让他这么倒霉,偏偏摊上她了呢?

        席颂只能快点吃饭,就算她让过去,席靳也不会碰,所以她要快点吃。

        小姑娘努力的往嘴里塞,把鱼肉悄悄划散,在席靳注意不到的时候却只吃莴笋,然后就开始喝汤。

        喝了一小半,席颂努力的让自己打了个饱嗝,表示自己真的吃撑了,然后一脸无辜又讨好的样子把剩饭剩菜推给席靳。

        意思是,不浪费,所以你帮我解决。

        席靳手中的动作顿住,漆黑的眉眼微搭,沉默而严肃的气息肆意漫延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显得生硬而冷漠。

        此时此刻,即便是席颂,也无法从男人深幽的眸色中猜出席靳究竟在想什么。

        他们之间,她从来都是没把握的那个。

        男人修长的指节搭在铁碗边,慢悠悠的微微转动,

        席颂胸腔里的心脏开始剧烈振动,明明方才还胜券在握,这会却慌乱了起来,纤细白皙的指尖微凉,手指紧紧攥着盘子,泛起了苍白。

        不远处陡然传来一声“啪”的一声,仿佛石破天惊,外面的声音变得忙乱急促起来,也拉回了男人飘渺的思绪。

        席靳抬眼,一瞬间注意到了少女过分白皙的指尖,薄唇微抿,有心想说话,可却又怕给了她希望的信号,又让她失望。

        不禁庆幸方才的响动给了他很好的借口,他指了指外面,站起身,正午的阳光透过缝隙落在他肩上,嗓音很淡,“我出去看看。”

        看到席颂点头,男人掀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不远处正好有人在收拾碎片,还有一个绿色的壶身滚落在一边。

        原来是热水壶打了。

        席靳没靠近,而是去了楼梯间,不同于楼道里似乎时刻不停的喧闹,这里反而显得寂静,让席靳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坦白说,他没想过未来,于他的性子,从来只看眼下,未来的日子就算想的再好也会有各种不确定和意外,又何必自找麻烦?

        他从来都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洒脱性子,从不拘泥于世间各种束缚。

        上学,他是在没想过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就没上过学,身为席家唯一的继承人,自然从小有顶级私教。

        可他不愿意,不愿意用那个男人给他的任何馈赠。

        到了他的这种身份地位,早就不需要学历来给自己镀金或是证明自己有实力与他的地位匹配。

        他生来享尽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优待,天生就该是肆意而自由,如同山木林间的风,不受任何束缚。

        但他也同样为此失去了他本该拥有快乐的童年,甚至于,……他的母亲。

        席靳倚靠在墙壁上,从十岁离开那个地方,他就下定了决心,再不回去。虽然他答应了他母亲会活下去,但也决意不在付出任何情感。

        而席颂,是例外。唯一的。

        男人眸光深谙,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却早已没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月朗风清。

        在随意慵懒的外表之下,全是化不开的愁绪,压在心底,逐渐形成了经年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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