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魏灵草
这水榭是正阳宫才建成不久的,四角镶有凤衔牡丹的赤金纹饰,水榭主木而成,置有青色浪纹碧瓦,清丽也华贵。四周缀有青色琉璃珠子珠帘,四面而坠,从远观来,好似一座琼宫仙殿。
锦姝时常一人站在水榭上,那淡紫色云缎身影越发悠远寂寞,总是背对日光,临水而立。一头秀发散落在风里,徐徐拂动。锦姝愈发觉得,在深宫的时日越多,便愈感觉自己寒冷,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苦闷与沉重。而这种沉重,即便是轩承胤也不能抚慰。冥冥之中,她有一种直觉,前尘往事,伤痕太重。
锦姝立在水榭上,背对这胥连:“胥太医,上次本宫要你找的,治愈失忆之症的药找得如何了?”胥连恭顺道:“回婕妤娘娘,普天之下仅有一味药可治愈失忆之症,名唤魏灵草。这种草不算名贵,只是魏灵草生长随性,不好采摘。服用后的人,恢复记忆的机率也不定,全靠天数。现在御药房没有这味药,前些年被一把火烧光了。”
锦姝理了理淡紫色的云袖,转身看着,疑惑道:“为何被烧,是谁所烧?”胥连连连惋惜叹道:“唉,下官是学医之人,看见那么多的药材被一把火烧光也很是心痛,刚好被烧得最厉害的就是魏灵草。至于是何人之为,恐怕只有皇庭监的人才能答上来,不过几年了,都没听宫里人说过,怕是死案。”
锦姝心中又失去一根救命稻草了,淡眉微微拧了一下:“那本宫要如何才找得到魏灵草?”胥连似乎想起什么似地,问道:“娘娘可有听过魏灵草的传说?”
锦姝不解,示意胥连继续说:“魏灵草,是一百年前,魏国生长的一种植物。因为灵草每逢天旱就开始引露结水,魏国国民便认为它是天上的来的灵草。于是,灵草汇集得越来越多,在灵草下游行成一条小小的河流。无论天有多么的干旱,这条小河都不会干涸。渐渐的,魏国不缺水之后便开始壮大,可终于还是被骁勇善战的柔然国所灭。
在魏国城墙倾塌的那一瞬,灵草下的河流也停止了流淌。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有人看见从前魏国坍塌的城墙逢里钻出了几颗灵草,有人误食之后发现自己记忆力突然增强,就连自己很小的时候的记忆都想起来了,可也有很多人没有反应。这就是,魏国灵草,俗称魏灵草。所以,娘娘要想找到魏灵草就必须先找到前魏国王城坍塌的城墙。”
锦姝想着,这下可如何是好。一百前的魏国在哪个方向自己都不知道,魏灵草什么样子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找到这味药呢?月眉掀帘步入水榭,禀告道:“娘娘,三日后七夕夜宴。皇上准备在御花园里设宴,请娘娘早些准备着。”
七夕夜宴,不过也是宫里每月都有一次的集会。总有嫔妃借着各种由头要求举办家宴。锦姝用银筷子夹了一小块肉喂鸟儿,黑曜一下子吞下,速度极快。那黑曜尖嘴下有道小钩,听轩承胤说,这鸟儿长大了应该是只猛禽,那道小钩就是用来啄肉剔骨的。
安予瑾抬头看了看毓秀宫格外庄严秀丽的门匾,听宫里人说这是皇上才给德妃娘娘换的。傅梦婉一袭滚雪细纱淡绯色织锦齐胸长裙,款款拖地的走出来,依旧是笑得温柔如月,春池涟漪。忙揽着安予瑾近宫里去:“这晚上就是七夕夜宴了,安妹妹平日里练舞又劳累,怎的还亲自走过来了?”
安予瑾恭顺回道,轻描的黛色眉峰极为好看,话语中极为谦卑:“只要是来德妃姐姐处,再远也算不得累。”傅梦婉笑得露出洁白皓齿,更为开怀:“瞧瞧,安贵人可是机灵,会说好听的话儿呢。”安予瑾微微垂首,腼腆一笑:“德妃姐姐莫不是忘了,上次德妃姐姐送给臣妾的寒冰玉壶妹妹这还没有回礼呢。”
碧鸢上前一步将托盘里的东西展于傅梦婉眼前,是两个雕工华美做工精巧玲珑,透着半光,镶有碧绿翡翠和红宝石的玉樽。玉樽上,雕着胡文,其上还雕有胡姬起舞,妩媚身姿的杯纹。玉樽底色是极薄极透的淡黄色玉石,透光而呈现七彩眩晕的光华。极为漂亮,珍奇。
安予瑾眼神瞟了一眼傅梦婉,继续说道:“此玉樽,名唤西域七色玲珑宝石夜光杯。是臣妾特意让宫外的父亲从西域千金买来,孝敬德妃姐姐的。今日七夕夜宴,听闻有从西域来的葡萄酒。诗文里不也是说,葡萄美酒夜光杯吗?臣妾献此夜光杯,也正好应了此美妙光景。夜宴上,皇上若见此夜光杯一定会惊奇不已,更何况夜宴举行时天色如墨,到那时,姐姐拿出这七色玲珑宝石夜光杯,定能在众位妃子面前拔得头筹,得皇上青睐。”
傅梦婉伸出葱白玉指,轻轻拈起夜光杯左右端详,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来,她眼眸波光流转,笑盈盈:“果真是好东西,妹妹也太客气了。”安予瑾立即变换了脸色,霎时脸上乌云遍布,险象环生。温柔细长的黛眉也变得坚硬起来,沉声道:“德妃姐姐可有听说最近北朝某些个地方在闹瘟疫?”
傅梦婉看见安予瑾突然变换的脸色,心知她有话要说。随即放下手中的夜光杯,屛退左右,收了脸色仔细审视着安予瑾的神色:“安妹妹到底想说什么?”安予瑾冷冷笑着:“臣妾与锦姝一同进宫,曾是好友无话不说。继而得知锦姝对葡萄酒过敏,只要沾上一点便会全身起红疹子,久久不能散去。刚好,瘟疫初发的症状也是如此。所以臣妾就想,姐姐是德妃,品级比锦姝高,若是姐姐用贵重的夜光杯去向锦姝敬酒,到时候全宫上下都看着她,她定是不敢拒绝您的。”
傅梦婉波动的内心起伏不定,仿佛马上可见胜利就在眼前,她勾着脖子瞪圆了双眸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锦姝只要喝下葡萄酒以后,本宫就可以以瘟疫之说让皇上将其处死,到时候即便是皇上也是保不了的。”突然傅梦婉素日里温婉秀丽的面容上又有一丝疑惑:“那锦姝过敏,太医可是诊断得出来的,怎么诬陷是瘟疫呢?”
安予瑾唇角掠过一丝冷漠的微笑:“太医院这么多太医,难道还没有娘娘的人?”傅梦婉阴笑连连,与平日里宫中说的老好人,贤德妃子截然不同:“没想到安妹妹你比本宫都要毒辣,本宫可没想一来就下死手,到还真真是后生可畏。”
安予瑾平和了神色,理了理宫装发簪转身回了云嫦宫。转身之际,傅梦婉没有看见她唇角掠过的笑容。
七夕节,传说是织女与牛郎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北朝的未婚女子都会在这一天放河灯,祈愿……在这深宫可就没有那么民俗,而是在镶金铺玉的园子里举行夜宴,说说吉祥话,最好不过是讨得皇上多瞧一眼。
许久未见的柳昭昭,顾占萱今儿个都登台了。时隔半年未见,柳昭昭一如往初,而顾占萱少了些戾气。这场夜宴是由德妃傅梦婉打理,嫔妃们为了博君王一笑暗地里不知道给了傅梦婉多少银子。而这些,都是在进宫两年来从月眉那里了解到的深宫法则。
锦姝着月牙色冰蚕丝对襟鸾纹织锦齐胸拖地宫装,极为闲适清丽。也是这酷暑时夏,穿得温雅凉意些。随云髻上执了几多淡紫色浮花,一支宝蓝珐琅纹冰雀点翠珠钗,在温婉月华下更显高雅。手执一把半透明刺木香菊云色轻罗宫扇,宫扇摇晃间,手腕上那支蓝白琉璃珠镶嵌金手镯发出盈盈星光。妩媚多情,波光潺潺的眼角轻轻扫过轩承胤面庞,坐上的敬帝会意,淡淡一笑。
宴席已开,柳昭昭表演的是抚琴,云若怜则是扇子舞,沐芙蓉蓉美人则是闻音起舞。稍微品级高些的妃子是根本不屑去表演的。最后压轴表演的是云嫦宫贵人安氏,安予瑾善舞,且舞术极为高超。这次她表演的则是《绿腰》。
月色在无尽墨空里温柔的展开来,几朵浮云悠游自在的伴在弯月一边。月华慵懒的倾泻在御花园中的白色大理石上,倒映出更为雍容的色泽来,四处颇为明亮。
随着入夏,御花园四周会有不少萤火虫在飞舞。锦花拥簇,红烛晚宴。安予瑾身着碧绿色滚雪细纱飞花铜雀纹镶孔雀石罗绸舞裙,款款行来。好看的双眉描入飞髻,中间贴有绿萼花钿。柔软的墨发挽成飞天髻,用大朵的宫绢花牢牢的固定在首,后面坠着长长的紫色丝带。如仙子下凡,不可方物。
这时傅梦婉则出来为安予瑾唱曲儿,算是给足了面子。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锦姝坐在一旁专心致志的瞧着,黑曜星眸里的倒影全是安予瑾起舞的身影。此舞轻灵娟秀,典雅唯美。既是诗又是舞,正如傅梦婉歌词中唱的: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轩承胤一边品着从西域来的葡萄酒,一边定睛看着眼前的仙子:许久不见的《绿腰》原是这般的好看,惊人。
安予瑾长袖飞舞,几个回身便转到傅梦婉的案前投去感恩一笑,傅梦婉微微点头继续唱着。舞毕,轩承胤放下金樽,淡声道:“此舞《绿腰》果真不凡,赏。安贵人入宫也有两年,就擢升为才人吧。”安予瑾舒展黛色眉头,终于是在皇上面前露脸了,她端庄一笑:“谢皇上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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