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个角色
江答雅想,要争取的角色既然只有十五六岁,显然唱闺门旦比较合适,即未出阁的闺秀少女。她借着热身疯狂检索着脑海里的唱段,心里有了主意。
《柜中缘》的故事背景发生在南宋,岳飞次子岳雷为保护母亲外逃避难,遭官府追捕,无处躲藏,意外了闯进少女刘玉莲家中。刘玉莲恐母兄出门,男女不便,故不允岳雷久留避祸,但二人问答间,公差已至,情况紧急,玉莲只得将岳雷藏入柜中,并巧与公差周旋,助岳雷脱险。巧的是,柜中岳雷被归家取物的玉莲兄长撞见,兄长大怒,以为妹妹不贞,爆发争执。刘母问明缘由,允予收留,并将玉莲许配给岳雷为妻。
刘玉莲待字闺中,是个小家碧玉,既不像深闺中的富家小姐那样腼腆,也不像江湖女子那样豪爽。答雅碎步上场,没人跟她对戏,也没有配乐,对她的要求就更高。
三人听她自语道:“瞧我的哥哥和我的妈妈把我看的就像鸟儿关在笼子里一样,一年四季也不许我在门口站上一站,今天他俩都出去了,我不免搬个板凳坐在这门口,一面练习针线,一面也让我这双眼睛清亮清亮”。
先声夺人,答雅的笑就像个真正欲破笼而出的鸟儿,纯真可爱,灿烂可掬,韩姜觉得有点意思,在答雅的简历上画了一笔。
答雅眼中波光流转,左手一划右手一撩,假作板凳已经搬出来了,想选个甲等位置,却左摆右挪不得其位,意态活泼天真,灵气逼人。
转身、越坎、回屋,一连串平常的动作最考验演员的身段功架,答雅小时候为将这几步练至行云流水,颇费了一番水磨功夫,眼下招式之间才能不见阻塞,明明是虚空却仿佛真有门坎回廊,屋宇桌椅。
抽线、拾针、穿针、引线、挽扣、刺绣,秀手灵巧柔润,答雅一系列动作并非刻意卖弄手上功夫,而是要通过从哼着小调的怡然自得,到眉心微蹙,不经意扎了手的暗暗思忖。接着,答雅口中就自然地唱出了少女心事:妈妈与哥哥去托舅舅说亲,娇憨率直、羞涩可人。
突然,女孩像被吓了一跳,从她慌乱的神情,紧紧攥在胸前的手,仿佛真能看到一个陌生男子闯进刘家,还关上门,让人不由替她紧张起来。
得知被追捕的是忠良之后,刘便毅然将岳雷藏在柜中。公差搜进家门,玉莲反倒冷静下来,巧妙周旋,再将他们支走。
“一个白面书生?哎哎哎没有来过。”
“实在没有来过嘛,还怕你们搜呀?”
“哎呀,那个人往西边跑了么。”
没人跟她对词,但顺着答雅的视线、动作、走位,那种被凶神恶煞的官兵逼问、搜家的紧张,却能清晰的传达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被兄长误会通奸,玉莲哭着闹着以死明志,眼泪莹莹含于眼眶,却倔强地不肯滴下来,“哥哥不该疑心重,有理的事情说不通,无奈何我与你把头碰。”
刘母归家,兄长告状,玉莲把救岳雷的原委对母亲交代清楚,这段词唱腔并不华丽,但要唱出情感发展的层次,难度系数就极高。答雅自述冤屈时唱得平静哀婉;“忽然来了少年郎”一句中的“郎”字却咬得含羞带怯;“害他满门无下场”使了一个高亢的拖腔,一拖一顿,有对奸臣秦桧的无比憎恨,也有对岳雷遭遇的感同身受;直讲到哥哥回来,“他骂女儿廉耻丧”才把满肚子的委屈迸发出来,号啕大哭;最后一句“你道儿冤枉不冤枉?”转为诉完委屈后的抽泣。
演完一场,江答雅已经入魂玉莲,有几秒忘却了自己身在何方,今夕何夕。
三位老师中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位亲自把她服了起来,笑,“出戏倒是不快。”
江答雅这才醒神,心里惴惴不安,不知这句评价算优点还是缺点。
中间的老师让她回去等消息,她就像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门,等电梯时才想起来,她甚至忘了说声谢谢三位老师!
哭丧着脸,直到坐进江哥的车里有些难受,她觉得自己在压力下发挥出了一百二十分,但最后的纰漏实在很不应该,脸色就时喜时忧。
可能让江哥担心了,江哥给她卸压,“尽人事听天命,面试完就过去了,不用想太多。”
答雅明白江哥说的对,但她无法控制自己,这是江哥给她争取的第一个机会,她能猜到来应选这个角色的人里必然卧虎藏龙,但她发自内心的感谢江哥,就不愿意给他丢人,也许江哥就是带她攒攒经验,没有很高的期待,但哪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不急于证明自己,哪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没做过一飞冲天的梦?
面试完的等待期在期待中显得更加漫长。尤其是回到家,答雅一个人无事可做,用手机搜出别的名家的《柜中缘》,一遍遍不停的学习比较,脑海里回忆着自己面试时的每一个细节。她像个疯子一样,想起什么地方没做好,就懊恼得在床上打挺,或者刷着刷着牙,突然对着镜子练起蹙眉含泪,然后破涕一笑。
第一个晚上,答雅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答雅照常去跑剧组,她混在一群“饥民”,和他们抱头痛哭,却不用遭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哭完,答雅感觉无从释放的压力轻了不少,她越来越喜欢演戏了。
答雅收工,检查手机,发现江伦四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条信息。
仿佛马上要被审判,答雅虔诚地念,“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显神灵”捂着屏幕的手一点点挪开,屏幕上的小字方方正正,格外可爱,“收拾收拾,准备进沙漠了!”
啊!答雅直接在地铁上跳了起来,一直偷偷看她的乘客摇摇头,这大美女好像不太聪明。
回到家,答雅迫不及待地给江伦打电话,江伦也真心为她高兴,把剧组相关负责人的微信推给她,叮嘱她可以先过一遍剧本,但不用太着急,后期剧本研读会一开,可能还会有修改。当务之急是想想缺什么东西,后天就有人来接她进组。
答雅现阶段还很糙,行李就几套衣服,绞尽脑汁地想了想自己缺什么,终于想到沙漠干燥炎热,蚊虫也多,就飞奔到药店买了一罐500ml的凡士林,一大袋藿香正气丸和板蓝根冲剂,感觉已经万事具备。
后天,她起了个大早到飞机场,总算见到了在微信上跟自己对接的网友——潘易欣。潘易欣二十五岁,才到她肩头,有些过于敦实,圆圆的蘑菇头,脸上还有小小的雀斑和青春痘,笑得喜庆又可爱。她盯着答雅斯哈斯哈,发出情真意切的感慨,“我现在排队,下辈子能让我长这样吗?”
答雅笑。
潘易欣看向答雅身后,发现她没拖行李箱,只背了个双肩包,虽然洗的干干净净,但款式成色明显都有些老旧。
“你的行李箱呢,都托运了?”
“我没有带行李箱,东西都在包里。”
潘易欣以为她在开玩笑,自己早把东西托运好了,还觉得答雅小小年纪真让人省心又独立。毕竟哪个人进沙漠不是大包小包,连她跟组都带了三个箱子!
但她很快发现,答雅一直在观察她,取票,安检,登机,直到落座。潘易欣在那种目光下有些不自在,暗暗检查了自己好几遍,发现扣子都一一扣了,刘海也很整齐,就问,“怎么一直这么看着我?”
女孩给她递了颗糖,“没有,欣欣姐,我第一次坐飞机,学学你应该干什么。”
潘易欣被答雅这么一答,心都化了,要不是兜里实在没钱,简直想把整个飞机场盘下来送给她,切身体会了一把昏君的快乐。
片场在沙漠深处,离机场有七个小时车程,潘易欣没有晕车的毛病,奈何沙地实在颠簸,日头又大,铁人也扛不住,一上来接她们的车,她就飞快地在自己耳后贴好了晕车贴,还给答雅也贴上了。
答雅外形给她的感觉像一束要人精心呵护的水仙,精致易碎,没想到开了四个小时以后,是潘易欣先扛不住。吉普又一个大跳,两人被抛起来又重重落下,潘易欣觉得头晕,干呕了几声。答雅的脸色唇色也泛着白,坐得离窗户更近了些,阳光一照,轮廓显得圣洁纯净,她让潘易欣把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躺一躺吧,我小时候晕车就这么躺在我奶奶腿上,她扶着我,会好受些。”
潘易欣迷迷糊糊,躺了下来,身上难受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醒来发现自己枕了足足两个小时,人小姑娘连姿势都没换,老脸一红,在心里骂自己不做人,飞快地坐起来了。
答雅活动活动腿脚,喝着潘易欣给她的苏打水,看着车窗外前后一望无际的黄沙,身体很疲惫,心情一点一点雀跃起来。
近了,近了,她的第一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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