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学你好，请问是来应聘哪个岗位呢？
陈鱼挂断电话的时候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可是现实就是不尽人意，“小海蒂爱吃鱼”又给他发了几条微信：“小哥哥，我姐姐要我来转达一下：不管处于什么原因，我已经来了，最起码你过来和我当面聊一下，要知道我可是饭都没吃就过来了。”
王大海看着刚发出去的这条微信，陈鱼会不会来，他没有多少把握。
看到陈鱼最后发的消息，他松了一口气。
“嗯。”
看样子陈鱼是不耐烦了。
王大海站起来后就没有再坐回木椅上，而是看着前方的校道，等了十几分钟，终于是看见远处有人过来。
虽然时间是春季，但在南方地区，正午的太阳依旧是很充足。陈鱼也不知道撑把伞再过来，别好好的奶白肤色就给晒黑了。还好王大海会挑时间会挑地点，校道这里树荫繁茂，这回是午餐时间也没人来打扰。
王大海站在原地看了有一会儿，远远旁观着陈鱼拿着手机边走边四处看哪里有人的样子。
陈鱼身上穿着白天t恤、黑色宽松五分裤，披了件海盐色的短袖外套，背着斜挎包，这套衣服他高中的那会儿就这么穿，现在还是这么一件。
王大海卧室的柜子里有个相册，里边装着的是陈鱼的照片，都是抓拍比不上王大海自己的几十套写真集好看，却放在了最上边。那是两年前王有才雇私人侦探查陈鱼的时候，那个侦探偷拍给王有才的。
陈鱼是单亲家庭，初中的时候父亲有外遇，爸妈就离婚了，他和他妈妈住在一起。他妈妈是普通职员，住的地方是租来的。陈鱼的性格很好，初高中都很受女生的欢迎，但是朋友却不多，比较常联系的也就是杨帆一个人，和杨帆关系很好。
那个侦探还挺负责的，顺带把杨帆也查清楚了，估计没少接青春期少男少女早恋的活。
杨帆的父母是在附近村镇开了一间工厂，生活条件比较不错，就是家里还有不学无术的弟弟和妹妹，家庭环境就多少有点乌烟瘴气。
这个杨帆会做人，朋友很广，在学校也很受老师和校领导喜欢。陈鱼的那几张照片里，很多都有杨帆这个人在。
王大海对这个人单纯没有什么好感。
当陈鱼不得不承认，人工湖这里一共就只有两个人，没有“小海蒂爱吃鱼”的姐姐的时候，他有些不明所以，转身就想走。
王大海连忙长腿一迈，将眼睛一摘，紧跟了上去叫住他：“陈鱼，等一下。”
两个站在一块，陈鱼一米七六的身高就只到王大海下巴的位置，同是男人，王大海很懂事地离他远一点，让陈鱼不至于需要仰起头来才能看见他长什么样子。
“你认识我？”陈鱼认出了这就是昨睡在附近木椅上的那位醉鬼。
“昨天见过面。”王大海展颜而笑，显得很有风度。
只有他自己知道，临到开口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几年来积累的话术在面对陈鱼的时候，居然只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在找人吗？”王大海显得十分乐于助人：“刚刚有个女生在这，不过你来之前她已经走了。”
“谢谢。”陈鱼听到了这句话，就打算原路回去。
“不客气。”王大海上前一步跟了上去。
“你还有什么事吗？”
王大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神情，礼貌问道：“能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一点事情想问问你。”
其实正常情况下，陈鱼是不会管他说了什么的，只是今天事情比较多，甚至某些事情还有点迷惑，他一时间大脑宕机，就听着王大海的话，和他一起走到了人工湖这里。
再者就是王大海这个人感觉给人的感觉就是相处起来还挺舒服的。
陈鱼看着王大海提起椅子上的蛋糕，伸手示意道：“请坐。”
王大海今天穿着很正式，看起来举止也比较严谨绅士，很有修养。
陈鱼坐下后，看着王大海不近不远地也坐下来，自然而然身体前倾，蛋糕一只手提着，手肘搭在大腿上，好像在组织语言。
陈鱼虽然有点好奇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能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
老人家常说过一句话，好奇害死猫。
王大海与陈鱼并排坐着，转头与陈鱼相视，对上陈鱼带着疑惑的眼神。王大海脸上带着一个得体从容的笑容，心里却是咯噔一声。
当你说了一个谎言，你就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
王大海自从加到了陈鱼的微信就没说过一句真话，以至于他都忘了要避开哪些可能自相矛盾的地方。
但是。
哪怕王大海此刻遇到了几年以来，第一回莫名没底气的约会。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还是稳住了自己从容不迫的神情，开始找话题：“你好，我姓王：王候将相的王；名大海：大义凛然的大，海纳百川的海。”
王大海觉得王有才是存心的。
王有才一定是嫌王富贵给他起的名字太难听，所以非让王富贵给自己也起一个。
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王大海往往要废一番心思补救一下。解释刻意说得这么长，就是为了让对方听到之后，不仅反应不过来他有“王大海”这么一个土名字，而且还能有个王候将相、大义凛然、海纳百川的抽象又有大格局的印象。
王大海伸手，就等到陈鱼跟他短暂一秒握手，然后说道：“哦。”
就一个：
哦？
看着王大海没反应过来，陈鱼只好又扯了一句：“我知道。”
王大海心道，你当年和路边那只丑不拉几的猫能说那么多话，对着我你就只回一个“哦”？我就那么不值得你在乎吗？
怎么比以前还高冷呢，让王大海的金刚钻石心感到有点失落。
“昨天你给了我名片。”陈鱼贴心地留意到了王大海的一点无奈，给了一个安慰的笑说：
“你好，我叫陈鱼，陈平从默的陈，临渊羡鱼的鱼。”
陈鱼昨晚衣服洗了一半的时候从兜里掏出名片，看到名字了，陈鱼没见过比这更接地气的名字，又因为王大海的名字和他这个人的形象有很大的反差，所以就有印象。
“你是什么专业的？”王大海问他。
“视觉传达设计。”陈鱼答道。
“你有什么作品吗？”王大海下意识地问了这句话，上一回他这么说的时候，他正在王有才的公司挖墙脚。
“存在电脑上了，现在也没有可以展示的。”陈鱼如实说。
王大海觉得此时气氛多少有点不对，此时二人的气氛与其说是约会，或更退一步说是相亲都不对。
反倒有点像是应届毕业生与面试官一对一面试时的感觉。
是不是穿得太正式了？
王大海对自己的着装产生出了自我怀疑。
这一身他可是特意七点起床准备，还特意去找了造型师新做了发型。
难道用力过猛了？
总感觉下一秒陈鱼就该掏出一份简历双手奉上然后开始说：
“请您过目。”
王大海连忙及时止损，准备转移话题。
看到自己手上提着的蛋糕……
“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从外边带了蛋糕，你尝尝看。”说着将蛋糕塞陈鱼手上。
陈鱼怕没拿稳，连忙两手接过去，其实他并不想接：“那你呢？你也没吃吧。”
王大海笑道：“我晚点有个局，这是买多了，正好你帮我解决了吧。”
“哦。”
真可爱啊。
王大海看着陈鱼，想着要怎么开口合适。
“谢谢，下回约个时间，我请你吃饭。”陈鱼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于是又补了一句。
“好。”
安静了一会儿，王大海决定步入正题。
“抱歉，把你骗到这里来了。”
王大海语调缓慢，好像在斟酌措辞，尽量说得含蓄一点，将一个稳重绅士的男人的姿态拿捏得很到位。
“什么？”
陈鱼有些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着眉盯着王大海看的眼神带着些怪异。
“刚刚的电话是我接的。”
“所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陈鱼问道。
这算什么事？
王大海笑了笑，被陈鱼误会了，他心情倒是瞬间轻松了不好。
王大海觉得自己也挺损的，到底怎么想的要骗陈鱼，都把这傻小子唬迷糊了。
王大海摇摇头，看着陈鱼，郑重其事地解释道：“号码也是我的，事实上，让帮忙转达话给你的也是我。”
“所以，你在耍我？”陈鱼一呼一吸之后，看着他问道。
“不是，很抱歉没有说实话，我真诚地希望能够获得你的原谅。”王大海坐直起身。
陈鱼的回应是：“我原谅你了。”
陈鱼说完后就站起来，把蛋糕塞回王大海手上：“下次别干这么无聊的事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先别走。”王大海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腕。
陈鱼好像被烫了一下，下意识连忙甩开，回过头来反应有点错愕。
他一直避免和旁人接触，特别是同性之间的。
“那个……”王大海连忙站起来：“来都来了，可以听我把话说完吗？”
陈鱼其实不关心他是因为什么要演这一出，对于这种无聊的事情他懒得应付，但是看王大海的意思，是执意要把他留下来。
“嗯。”
“你了解过，这个世界上的性取向不止有一种吗？”王大海尽量说得委婉一点。
“嗯。”
“那你知道到目前为止，全球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已有16个，分别是荷兰、比利时、西班牙、加拿大、南非、挪威、瑞典、葡萄牙、冰岛、阿根廷、丹麦、乌拉圭、新西兰、法国、巴西、美国？”
“这个我只知道一点。”
王大海叹了一口气，略有些受挫道：“那你会不会反感同性恋？”
“会有一点。”
王大海得到了这个回答多少有点觉得情况很糟糕，紧接着却看见陈鱼一直板着的脸突然绷不住了，用手曲成拳假装咳嗽几声，但还是暴露了他在笑的事实。
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确实不该笑的，可是他真的忍不住。
陈鱼一笑起来，就好像暖阳忽然落到了王大海面前。
“我有喜欢的人了。”陈鱼笑道。
“但是还没在一起不是吗？”王大海说：“说不定我比他更合适呢？”
“那当我没说过吧。”王大海笑了，将蛋糕又推给他：“我不喜欢吃甜的，这个你拿走吧。”
王大海看起来也没有说很失落的样子，只是静了片刻，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然后说：“当不成恋人也可以当朋友，我不是那种喜欢穷追不舍的人，你可以放心。”
“行。”陈鱼想了想道：“那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
陈鱼拿出手机，在微信默认界面上，排在第一位的那个人还是“小海蒂爱吃鱼”。
“那个……”王大海原本很想说自己没带手机，可是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给陈鱼打的电话。
王大海：我可以说我手机丢湖里了吗？
陈鱼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看向久久未动弹的王大海。
陈鱼：“？”
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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