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贰章·十二耀日月(六)
之后,我便又一有时间就去贺茂神社了,有时候跟着荣小姐一起练习,北桥前辈在时就跟着他练习「黎明」。
庭院里,我放下木刀,叹了口气,坐到缘侧上去休息。出了一身汗,打了个哆嗦。北桥前辈坐在我身边,笑道:“怎么了呀,愁眉苦脸的。”
我叹了口气:“还是不太能参透,会不会是我不适合?”
“怎么会呢?”他说着,轻轻揉了揉我的头,让我看天上。
我抬起头来,秋末初冬的太阳并不晃眼,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并不晃眼,十分明亮。太阳总是那么耀眼,适宜的暖融融的阳光,让人感到温暖。
“天上……怎么了吗?”
“实际上,曾经我也什么也不懂。直到后来,遇到了你父亲,呈一郎先生,我才渐渐开始懂得一些东西了,在他的帮助下,「黎明」诞生了。”前辈说着,笑着回忆着他和父亲在一起时的样子,“这套剑法里,不光有我的想法,还倾注了呈一郎先生的心血。”
我举起手,五指张开,让阳光透过指缝,轻柔地洒在我的脸上。
那一刻,我仿佛在光芒中,看到十几年前,父亲和北桥前辈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还是一个少年的他,站在鸟居下,手里握着吉村清六道,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眼神充满着笑意。
但一天下来,我还是没法理解「黎明」的含义,从我第一次遇到北桥前辈,经过去平葵府考核,包括每一次出任务,到现在已经两年了,一点也没有悟出它的含义。北桥前辈只是叫我不要担心,会理解的。
这一整天,我还抽空问了他关于吉兴宫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一点在意的。
“你说吉兴宫?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就是听浮世提到过,但是没来得及问,她就消失了。”
“嗯……吉兴宫嘛。”前辈说着,把绑着金发的头绳解下,发丝散下,晃了晃脑袋,然后重新把头发扎好了,“吉兴宫只有五个人,但这五人全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通过各种严格苛刻的选拔挑选出来的,专门执行一些普通人做不了,又不在阴阳师分内的事情。换句话说,就是给皇宫贵族收拾烂摊子,但里面每个人却又都惹不起的组织。只要是他们任务规定要杀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啊……这样啊。”我有些愣愣的,听起来,吉兴宫的人并不好惹啊。那么浮世给他们送任务吗?那可真是太辛苦了,不光要给平葵府的怪人阴阳师们送信,还要给吉兴宫那些惹不起的大人物们送任务。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说不定吉兴宫的选拔比平葵府还要严苛。那时候吉兴宫于我,便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训练结束后,我便回去了。义被罚去东秋寺扫地的日子也很快就结束了,但他回来后竟然还整天盼望着能再去一趟东秋寺。问起原因来,他告诉我说,他在东秋寺遇到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尼姑,人长得美,性格又好,让人好想天天都能看到。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吐槽这家伙好贱。
第二天我去贺茂神社时,本以为义早早地去了东秋寺,却没想到他竟然在夜晚着了凉,生病了,此时还在神社待着,没起来呢。我一想,确实啊,现在正是秋冬交替时节,很容易生病,近两天枫也经常打喷嚏了。和北桥前辈坐在义房间的缘侧上,教训着他:“叫你不注意身体啊,病了吧?”
“啊……怎么办,没办法去东秋寺的尼姑庵了……”义委屈巴巴地缩在被窝里,北桥前辈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义君,你若是再去骚扰东秋寺的尼姑,我可就告诉你哥哥了。“
“哇啊!前辈,别!我哥会打死我的!”义本想扑腾过去哀求北桥前辈不要告诉真先生,却还没等动弹,就瘫软在榻榻米上,委屈地吸着鼻子:“好冷啊,浑身都没有力气。”
我叹了口气,叫他把被子盖好了:“染了风寒自然就没力气了,你倒是乖乖待在那里别动啊。”义真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啊。
义又开始抗议了,前两日还说这辈子再也不想去东秋寺了,遇到漂亮的女孩之后,就整天惦记着扫地去。
我仰个身,躺在缘侧上,两臂张开,看着被屋檐切割开的天空,天空与屋檐的交界处,在夏天会挂着风铃,风一吹,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上面还写着“平安盛景”。
“说起来……我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呢。”我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就连荣小姐也早就过了这年纪了。
北桥前辈微微震惊了一下,一旁的义一下子哀嚎起来:“啊?南止你要是出嫁了,是不是就再也不能来贺茂神社了啊?你到时候还能和我玩了吗?你丈夫会好好对你吗?他会不会纳妾啊?”
“你怎么想这么多啊,我只不过顺口一说而已。”
“我当然是怕你一个弱女子,万一成亲以后你丈夫不光负你,还打你怎么办……如果他敢打你,你就跟我说,我去弄死他。”
“你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逃过真先生一顿毒打再说。”我毫不留情地锤了他一下,他感到十分委屈,就不说话了。虽然他说的都很欠揍,但我打心底,还是感谢他的。
下午,义的身子已经转好了,刚能下榻,就吵嚷着要去东秋寺干活。我心道这人怎么这么贱,本来可以清闲一下午的我,却因为怕他吃不消而跟着一起去了。下午来到东秋寺,北桥前辈便因为进不来而离开了。义偷偷摸摸地拿着扫帚来到尼姑庵,趴在灌木丛边上寻找着他心目中完美女性的身影。
听他说,她每天都会经过这里,似乎是散步。他假装是在扫地,实际上用余光观察路过的每一个人,表情时而兴奋时而失望。
我也在一旁装模做样地扫,实际上心里一团乱麻。这时,义拽了拽我:“南止!你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慢慢走过来一个短发少女。棕色的短发,紫色的眼眸,嘴唇薄薄的,在这个时节,像一朵忍冬花。
我吃了一惊,她的眼睛我记得很清楚,她便是那日我与奈梨子遇着的忍冬尼姑。什么啊,原来这家伙是看上忍冬尼姑了……没想到他还真的把目光转向尼姑了,要不要和真先生告状呢。
可能只是单纯地觉得她很漂亮吧,毕竟才见到她没几天而已。
但愿是这样。
——
当晚我回到了茶屋,半夜坐在房间里面,读着书,正当我读到“冬则晨朝”时,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什么声音。趴到窗边望去,只见楼下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很不尊敬寒风的男人挂着刀,踩着木屐,静悄悄地从茶屋走了出去。
我一下子便认出来,那人便是斋录先生。他大半夜的,自己一个人去哪里?还挂着刀,不会是要去找谁算账吧?
我想到斋录先生那个闷声不吭的臭脾气,生怕他惹出什么事来,便偷偷摸摸地从窗口翻出去,寻找他的身影,跟在他身后。
秋冬的夜晚十分宁静,空气很清新,乌云渐渐出现,遮住了些许月光。此时我穿的是顺手从桌下拿出来的草屐,不会发出很大的声音来。
我十分警惕地跟着他,就怕被他发现。
本想从一座房子后面拐出去找他,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正当我疑惑时,转过头来,忽然看见他正站在我身后,恶狠狠地盯着我,吓了我一跳。
“南止,你怎么在这里。”他没好气地问道。
“哇啊!斋,斋录先生……”我吓得后退两步,随即才想起来,是我更占理一点,便瞬间来了和他顶嘴的勇气,小声回道,“明明是斋录先生您大半夜自己挂着刀跑出来让人担心……”
“哼,你在说我?”他冷冷地问了一句,吓得我根本不敢说话。两个人对峙了许久,他才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纸包:“给六花的药,她近日咳嗽有些严重。”
“诶?原,原来出是来买药吗?”
“不然你以为呢?。”
“没……不好意思,我先,我先回去了。”我鞠了一躬,慌慌张张背过身去,逃走了。
什么啊,到头来还是我搞错了,果然是我太敏感吗……也的确啊,最近被妖怪啊,义啊,有关于父亲的梦啊,搞得都有点神志不清了。
在我慌张地逃离后,斋录先生转过身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六花……”
因为一晚上都跟着斋录先生了,所以我几乎整宿没睡,第二天白日本想补个觉,却因为上午茶屋人很多,我去打下手,在下午还被荣小姐叫到了平葵府。
我站在瑶光院宅子里,叹了口气:“荣小姐,有什么事吗?”
“嘛,其实也没什么事。”荣小姐笑着,她的身边还站着北桥前辈和真先生,除此之外奈梨子小姐也静悄悄地躲在一边,偷偷地看着我们几个,“只不过是公主殿下被妖怪抓走了,需要派遣一些阴阳师去救她罢了。”
我一下子被吓得手足无措,站在那里愣了好久,才疯狂摆手:“这还叫没什么事吗荣小姐!公主殿下啊!而且救公主殿下这种天大的事情……带上我这个拖后腿的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哟,小南在平城京不是表现得很好嘛。”北桥前辈在一旁鼓励我,我心里暗暗痛苦:“但那和妖怪并无关系啊,最后还是交给了平城京的武士来解决……”
就在我犹豫不定时,奈梨子忽然从一边小声地说道:“梓原小姐,那个……伊藤大人已经在占卜了,这次任务我也会一起,但是……一行人里我只认识梓原小姐。”
荣小姐笑盈盈地道:“义也会一起去哦。这个老狐狸啊……拉着这么多人,甚至还带着奈梨子和义一起,显然是算准了我会怕这两个人,狡诈啊。
最后在奈梨子的请求下,我被逼无奈,只得同意与几个人一道去找公主殿下。
听北桥前辈说,公主殿下名叫十二耀姬,乃是天皇大人的爱女,为女御所生,容貌绝美,身份高贵。她失踪后,天皇大人着急万分,便委托平葵府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十二耀姬,所以,此次几乎大半个平葵府的阴阳师都出动了,包括七位神祇官大人,一位不落。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待玉衡院的占卜结果出来,那之后便可以行动了。
占卜并没有那么简单,况且如果占卜错了还有可能会掉脑袋。本以为需要等一阵子结果才会出来,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就从玉衡院来了消息。
玉衡院神祗官伊藤悠枚亲自主持的占卜仪式,竟然这么快,明明他也是和我一样大的人。
我到东秋寺找义和我们去开会,结果当我刚找到他,就看见他坐在那里,一只手拿着扫帚,和忍冬尼姑聊得正开心。我想上去拽他,但最终还是在他喜欢的女孩面前给他留足了面子,只是走过去,轻轻咳了一声:“那个,义,占卜结果出来了哦?”
“诶?这么快吗!”
我点了点头,义只能恋恋不舍地转过头去,无辜的大眼睛闪着水光:“对不起忍冬尼姑,我要先走了。不过你放心,我过两天还回来的!”
忍冬尼姑笑着点头:“嗯,谢谢你陪我聊天,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我等你回来哦。”
义忽然脸红了起来,慌张地道别,然后跟着我离开了。
等到两个人都离开很久之后,忍冬尼姑才垂下眼眸,口中喃喃着什么人的名字。
“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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