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叁章·朝来夕往之花(七)
本来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在彼界者的干预下会十分不好过,但出乎意料的是半周内我并没有再见到云目槿,升官后在平葵府过得也算风生水起,义和铃真也的关系也缓和了一些,斋录先生继续出去工作,家里也十分和睦,没有小混混来闹事。
大概是听说了我是阴阳师吧……
完成任务后,我和北桥前辈约好了下午一起去吃东西,看着上午的太阳,闲得无聊便在平葵府闲逛,说不定能碰见庚罗姐姐或者是奈梨子。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我遇到了一个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第二眼的人。
“哈,幸村,你这家伙不是很神气吗!倒是继续狂啊,怎么不狂了?”
“哼,父亲是右近卫权中将又怎么样,官职都没有高阶阴阳师高,还是靠娶贵族为妻才升的官。你有什么资本啊?”
“喂喂,你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我们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幸村被一个阴阳师一脚踹开,后背磕到了缘侧边沿,疼得他脸色煞白,额头上的汗滴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紧接着围上去更多人。
我本来躲在一旁不想多插手,想等这群家伙离开后再从这条路通过,但是他们越说越过分,甚至扯到了幸村的父母,简单的欺负人很快就要升级成霸凌了。如果有人这么说我的父母,我肯定会不管对方多少人,抄着手头的东西就跟他们打。幸村这家伙,肯定是不长眼挑衅他们了。哎,真不省心。
我叹着气,走上去,用着十分欠揍的语气对他们道:“喂,干什么呢你们这群家伙,欺负人也要有个度吧?平葵府可是有规定不让欺负其他成员哦?”
“啧,梓原?”为首一个比我大一点的阴阳师露出不屑的神情,“那又怎么样,神祇官又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就当是个玩笑,他们怎么能管。你这家伙也太多管闲事了吧,你真的是女人吗?”
“哼,我是男是女关你什么事。告诉你们,我爸爸是上一届瑶光院神祇官呈一郎,我妈妈是亲王的女儿楼家姬……嘛,虽然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嘛……”我说着,亮出令牌,脸色一下子黑了起来,“我现在可是中阶阴阳师,识相的话就赶紧给我滚,杂鱼,再给我看见你们,给你们一个不落地全都告上去,等着滚蛋吧。”
那几个人见情况对自己不利,便放了狠话逃离了这里,我叹着气站在原地,心说方才为什么要自报家门把父母都供出去呢。虽然他们都知道我父母的身份,但是他们都已经去世了不是吗,说这些也没有意义,就好像说出来我就能当上神祇官似的。
哎,对付那群势利眼的家伙,也就只能这么恐吓一下了。我转过头看向幸村:“喂,你没事吧?我可是专门从老远跑过来看笑话的哦。”
果不其然,幸村的脸色从煞白转向铁青,浑身都气焰都被浇没了:“梓,梓原,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闲逛了……不是,我说我当然是来看笑话的,咳,你又搞什么了,怎么这会被一群小流氓围着打啊。”
“什么小流氓,都是群官宦子弟。”幸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什么也没说,坐在缘侧上,看上去委屈巴巴。
对了,他方才撞到缘侧上了,不要紧吗?我想问他,但是又不好意思,便假装心不在焉地也往缘侧上一坐,身体向后仰,检查了一下他的后背。虽然我知道的确看不出什么来,但总归还是自欺欺人一下,假装他没什么事吧。
我问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骂他们了?”
“你怎么知道?”
“哈哈……就你这个臭脾气,我不知道就怪了。”毕竟我可是被他骂过的啊,他还因为这个被义揍了,他竟然这么快就忘了吗。
很快又冷场了,我也不好先离开,便赶他走:“你,你快走吧,别再随意骂人了。我要等人,在这儿坐一会儿好了。”
幸村沉默了,没有动弹。
“怎么了?”我问道。
“脚扭了。”言简意赅。
我扶额,真拿他没办法,但是他刚刚又是后背磕到缘侧,又是脚扭伤的,脸上都是伤不说,还被人语言嘲讽了一下,实在是不好丢下他自己走。我拿出斋录先生年前给我的药,递给他:“喏,我义父……到也算不上,总之就是我家里人给我的。轻点用,很贵的。”
他倒是不领情:“用不着。”
“诶,你!算了,爱要不要,要不是看在一起生活在清乐大人屋檐下过,谁乐意管你啊。”
“清乐?”幸村忽然不加敬称地反问我,我刚想骂他怎么这么没礼貌,他却忽然继续道,“梓原,你真的,相信清乐吗?”
这话问得我云里雾里的,人家是天权院的神祇官,我为什么不信她?幸村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我道:“问你啊,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幸福吗?还是说,找个好人家嫁了,享一辈子福比现在要幸福?”
过个年,大家都变成熟了,就连幸村的语气都变稳重了,我想也没想,便选择了前者。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也是人啊,是人都会更爱自由对不对?”我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嫁个好人家,除了贵族就没有好人家了吧?既然嫁人了,就没办法当阴阳师了,也没办法和朋友们在一起了。如果连朋友都见不到,连袖子都不能露在帘子外面,还谈什么幸福……而且要是倒霉,找到个花花公子可就更糟了,每天都得跟他操心,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他的私生子还得要我养,还要要求我包容他的外遇们,不然会下地狱……更倒霉的还会成侧室,那就更……”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幸村却愣了一下,眼泪便不由自主地从眼眶掉出。我见状,心道这是哪句说不对劲了?怎么回事,这个这么好强的家伙,居然在一个女生面前哭起来了,这个女生还是他的死对头……
等他擦干了眼泪,才慢慢道:“实际上,我有个妹妹,长得很漂亮,也像你这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性格粗鲁,脾气很大……”
“喂喂你太过分了吧……”
“也像你这样很爱笑。”
“……你继续。”
幸村苦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但是后来,她被爸爸嫁给了地方的贵族,那个贵族我也不知道是谁,总之本就因为娶了妈妈为妻升官的爸爸,靠着这个飞黄腾达。”
“那不是好事嘛,你们家里一定非常幸福对不对?”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是后来就不是了。在那之后,我的妹妹走投无路,跳崖了。”
我震惊得说不出来话,幸村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我得知这个消息后,才知道原来那个贵族是个浪荡公子,和好几个情妇生了孩子,更过分的是他把那些孩子都带回家故意给妹妹看。妹妹的地位下降得很快,她总觉得自己收到了□□,便跳崖了。家里人都认为她死了……”
幸村说到这里,声音便开始颤抖,他低下头,眼泪掉在腿上,肩膀抖得厉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拍拍他的肩。
“为什么她要这么强势啊,明明不那么强势的话,那个贵族就不会这么讨厌她了吧。况且,就算是地位下降,也总归是有个住处吧,就这样活下去不好吗,为什么要执意寻死呢……”
这话我不知道,强势的话,会这样,那不强势呢?贵族不是该有外遇还会有外遇吗?无非不会这么针对妹妹罢了。或许贵族对妹妹做的一切,都是对她的报复,但是……
“但是,对于妹妹来说,或许离开那个贵族,就是她最幸福的去处了吧。”许久,我才憋出这么一句虽然很尴尬,但是既能表达我观点又不失礼的话。
“幸福吗……”幸村忽然沉默了。
我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感觉有些对不住他,我是不是说什么让他难过了:“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也不知道,”我低下头,“就是感觉,如果不道歉的话,我这个人就太烂了。”
幸村一反常态地对我微笑,一张脸红扑扑的,眼中还闪着泪花。他没多说话,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我一下子感觉自己被骗了:“喂!你不是崴脚了吗!”
“那是骗你的,小爷待够了,不想再跟你废话了。”他顿了顿,忽然对我莞尔一笑:
“谢谢,愿神明大人保佑你。”
看着幸村离去的身影,我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他,会是什么时候了,我们两个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或许会一点变化都没有,又或许,大家都长大了,变成熟了。
那样的幸村,我是第一次见到,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见到。
“抱歉前辈,等很久了吗?”我喘着气跑进茶屋,这时候客人不少,屋子里的人们都嘻嘻哈哈地聊着天。我坐在北桥前辈对面,看见枫打老远在厨房里笑着对我摆手。
我也对他招招手,前辈给我倒上茶:“没关系,我也才刚到,再说小南不也没迟到嘛。我听荣说,小南你去见神往蝉了?”
我点点头,没多说,前辈便点头“哦”了两声:“哎呀,她可是很厉害的啊……当年呈一郎先生做神祇官的时候,除了神往蝉以外,几乎没什么人支持他。老实说,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其他人都是守旧派的。”
我懵住了:“诶?什么意思?”
前辈对我的问题十分满意,轻轻笑了笑:“你看现在这几位神祇官是不是看起来不怎么友好,上一届的神祇官比他们还要不友好不团结呢。”
“啊,这个义和我提过一嘴……”
“嗯,那会儿整个平葵府分裂,一派是维新派,一派是守旧派。维新派支持整顿平葵府的腐败风气,而守旧派则相反。除了神往蝉大人和呈一郎先生支持整顿,佐康大人保持中立外,剩余的四位神祇官全部支持守旧。”前辈忽然话锋一转,问我道,“小南在平葵府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你支持哪一方呢?”
我难以置信地反问:“两方现在还在争斗吗?”
“是哦。”
我被这话问住了,撑着头,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湛蓝的天空挂着两丝白云,未关上的窗上停留着梳理羽毛的鸟儿,还能听见麻雀的叫声。
“我支持爸爸。”
“噗,好吧,勉强也可以把小南算进先进分子里吧?”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才加入平葵府半年,连它的内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要整顿,剩余神祇官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支持守旧的?啊搞不懂,不过,算了,就这样吧。
忽然,窗外一声闷雷打响,仅在那一会儿便乌云密布,天空都被层层叠叠的黑云覆盖,仿佛渐渐朝平安京压下来一般。我看着这幅景色,就拿这个来转移话题吧:“啊,居然要下雨了吗,在这之前完全看不出来啊。”
前辈却忽然敛了笑意,眯起眼睛看向窗外:“不对哦,不是下雨了。小南,去平葵府。”
——
天空阴沉,黄沙四起,白日却仿若黑夜降临。狂风嘶吼,听上去像是谁在哭嚎,天空闷雷作响,一下接一下,忽而倾盆大雨,忽而乌云迫近,日月星辰常见异光,没个定数。明明满城黑云,却恍惚间看得见星光,逐渐陨落,云霞运行皆示凶兆。
“近日天气异变,民心惶惶,内大臣离世,圣上龙体有恙,阴阳寮与平葵府已全部出动。经七位神祇官与太政官大人商议决定,将瑶光院与天枢院全部成员暂时调往玉衡院协助占星占卜工作。重复,瑶光院与天枢院……”清乐大人的两个木偶式神并排站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用毫无感情的机械声音说着。
原来内大臣已经离世了,真是世事无常。我站在一群阴阳师中,叹了口气。
义在一旁愤愤不平:“天枢院我能理解,但咱们瑶光院都是一群打架的,把咱们调去占星,不是丧失主要战斗力了吗?”
“你傻啊,”我敲了一下他的木鱼脑袋,“主要战斗力都集结在天璇院了,咱们瑶光院有几个人?况且阴阳术本就依靠占星之力,瑶光院阴阳师要将阴阳术与刀剑结合起来,对占星之力的要求更高更严苛。论占星,虽然比不上内行玉衡院,但是瑶光院在外行里算是比较强的。”
“那,为啥选天枢院?”
“大概是佐康大人资历老吧……”
“好敷衍啊!”
人群很快散开了,但天上的云还未散开。
我在玉衡院已经待了整整一天了,所有被调到玉衡院包括本院的阴阳师都在忙活,但到现在了也没有一点消息,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剖析出这大凶具体的内容。我正沉思着从房前经过,忽然一个个子高大的男子与我擦肩而过。
“平葵府的?”男子轻蔑地瞅了我一眼,离开了。
这家伙是什么情况?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我疑惑不已,这怎么回事,迄今为止除了阴阳寮以外,还真没人敢瞧不起平葵府。
这时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对我抱歉一笑:“真是抱歉啊,方才那人是阴阳寮的,我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惹他不快了。”
我赶忙摆手:“不不不没什么没什么。”
啊,还真是阴阳寮的人啊。
“不过,阴阳寮的人为什么在平葵府呢?”我问道。
“啊,因为天空的这件事情闹得非常大,阴阳寮和平葵府便受朝廷要求暂时合作了,现在阴阳寮的阴阳师可以随意出入平葵府,嗯,非常傲慢呢。”男子说笑了起来。他都笑容十分温柔,让我想起了爸爸,便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对了,我是瑶光院的南止,可以请教您的名字吗。”
他并不拒绝:“嗯,我是天枢院的铃木要治。说起来,我的女儿尔香也和南止差不多大呢。”
“是这样吗……”哎呀,那这么说,如果爸爸尚在世的话,也会和要治先生一般年纪吧。这么想着,我忽然感觉这个人像父亲一样温暖。
这时候,远处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阴阳师喊道:“喂,要治兄!帮哥几个搬下东西!”
要治先生转过头去喊道“好”,便向我道别了。
哎,家人吗……斋录先生现在人不在平安京,六花姐姐和枫也不知道在贺茂神社怎么样了。
在入玉衡院之前,我特地回茶屋了一趟,嘱咐两个人道:“六花姐姐,枫,你们两个现在收拾东西,待会儿会有贺茂神社的人来接你们,你们就现在神社里待一阵子,等事情过去了,我抽出时间了再回来。”
枫抹一把眼泪:“可是,姐姐去哪?”
“我去平葵府占星,没关系的,是在室内,很安全。”
六花姐姐全程沉默,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我要走了,她忽然拉住我的袖子,表情看上去楚楚可怜:“小南,你要小心,我和枫等你回来。”
唔,真难办。我现在已经在玉衡院待两天了,什么也没占到不说,反倒不知是否是错觉,天上的乌云逐渐压向平安京了。
“南止,你别急啊,会有办法的。”义一手拿着占星杖,一手拿着符咒,话是这么说,但他看上去也不比我强。
我在窗前来回踱步:“怎么不急啊,这都三日了,再这样下去天都塌了。”
到第五日时,听闻政大人最终无计可施,带人去高天原与神明商议。通往高天原,唯一的通道就是伊豫之二名的高天原神社,穿过那里的鸟居便可到达高天原。但问题是从平安京就算是快马加鞭,赶到伊豫之二名时估计也无济于事了。
现在具体过了几天全靠天权院阴阳师们勤勤恳恳地计数了,人们早已分不清了白天黑夜。
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刚刚占星后留下的一地废物,不由得十分惆怅。占星占星,连星都没有,还占什么?都已经试了那么多次了,什么都看不到,伊藤悠枚大人不是也没有对策吗?叫我们这些外行人来做实在是过于强人所难了。
忽然,我看到窗外走过一个穿着袈裟的少女,身姿曼妙,一头短发十分好看,竟是忍冬尼姑。
“南止,你想到办法了没,我连星星都没看到,还占卜个什么东西啊。”义打着灯拉开房门,和我一样,都看见了外面的人。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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