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间歇章·极乐飞鸟(上)
天气逐渐热起来,我也和誓太郎逐渐熟络。他表现得并不像原来那样了,也会主动说一些话,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双目呆滞的样子,闲暇的时候没有命令,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而我从须磨回来这么久,才终于见到了铃真也。当时我看望誓太郎过后准备回家,忽然就看见铃真也趴在墙头等着我。我喜出望外,跑到墙边去,他轻盈地从墙上跳下来,笑着向我打趣:“南止,你好忙啊,我都找不到你了。”
“说什么呢,你明明想找就能找到。怎么了吗?”我摘下他刚刚跳下来时弄到我头发上的树叶,问道。
他摇摇头:“其实,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大概要离开平安京几天,所以,大概这一阵子不能来找你了。”
“我才回来几天你就要走啊……”
“其实我早就该走了的,但是总觉得如果不告诉你的话,有些过意不去。”铃真也本来语气挺好的,却说着说着忽然叹口气,抱怨起来,“啊啊,真不想去啊,是来自大江山的宴会,来自那里的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所举办的,不去的话,绝对没我好果子吃……你放心,我会克制住自己,尽量不吃人的。”
我相信铃真也,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帮了我,我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希望能够打消我的顾虑。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啦,你就安心地去吧,好好玩哦!还有,谢谢我去须磨前的那几天,你对我和我家人的照顾。”
“应该的……诶?南,南止?”铃真也脸色忽然黑了下来,他满脸惊恐地看着我,我十分疑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只是感觉下半张脸都湿热湿热的,伸手去摸,抹下来好多血。
碰巧这时候曜久大人也来了,他是带着政大人一起的,可能是想来看看誓太郎,碰见我在这儿,也就想来问候一下。结果我刚一回头,他就看见我下半张脸被血染红的样子,震惊不已:“喂……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脸上……怎么全是血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上火流鼻血了?”我不知为何格外地淡定,天气燥热,上火也是可以理解的。
“上火也不至于这么上啊!感觉你像是被人揍了一样,赶紧擦擦跟我过来!”
——
虽然铃真也很担心,但我还是让他先走了。开阳院内,庚罗姐姐有些担心地放下手,尽管她已经给我擦了无数次脸了,但血还是不停地从我鼻子里流出来。
“这,这的确是上火了……”庚罗姐姐显然十分害怕曜久大人和政大人,他们两个在这里,也不敢放开了说,“但,上火并不是主要因素,小南她,身上有很多旧伤,不注意治疗,平时又到处乱跑,可能这次去了一趟须磨,才导致堆积的旧伤发作。就像一只碗,只能装这么多水,一旦来了更多的水,这只碗里的水就会溢出来。”
“旧伤?”我下意识摸向以前受过伤的地方,不过腹部、肩膀、腿、胳膊上面都没有伤,只有疤,“没有旧伤啊?”
“庚罗说的旧伤是过往的内伤积累起来的,笨蛋。”曜久大人忍不住在一旁骂了我一句,又赶紧别过头去,“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连这点东西都搞不懂。”
我怎么可能搞得明白这种东西啊,我鼻血又开始流了,庚罗姐姐实在看不下去,只能给我把鼻子堵上了。
可恶,太丢人了,在曜久大人和政大人面前居然这么失态。
政大人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这时候好不容易开了口,说出来的却是挖苦人的话:“庚罗,会治吗?”
“喂,你有病啊。”曜久大人低声骂了一句,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好友。
“抱歉,是我学艺不精。”庚罗姐姐看起来也是无能为力,顿时差点没给我吓过去,这,这是什么?我要死了吗?怎么可能,明明我昨天还是好好的,明明我上午还一点事也没有。
曜久大人听出了我内心的话,捂着脸向天长叹一口气:“这玩意儿是长年累月积起来的,谁叫你平时不注意自己身体的,受了伤不知道好好养。你说说,谁见过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屁孩肩膀让人捅了还扛着桌子到处跑的?”
曜久大人说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出任务被妖怪刺到了肩膀,然后就被义拖到了开阳院。养伤的时候我碰巧看见一个开阳院妹妹在扛一张桌子,但她力气不太够,完全拖不动,于是我自告奋勇去帮助她,轻松地扛着桌子走了。结果,半路上被曜久大人看见,他想起来我是在养伤期间,把我骂了一顿,然后帮我把桌子抗到了指定的地方。
之后的一个月里,我只要一见到曜久大人,他就会用这件事嘲讽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时候我伤得不中,是义小题大做非得吵吵嚷嚷的让大家都知道我受伤了,又死不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庚罗姐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安慰我:“没关系的小南,现在还不会死呢,不要害怕。”
“那个,请问,‘现在还不会’……是指什么?”
曜久大人翻了个白眼:“就是再不治就要死了的意思!长教训了吧?”
我差点就晕过去了,只觉得天旋地转,手脚都轻飘飘的。刚才庚罗姐姐是说了她不会治了对吧,就连已经过世的竹内大人也不会,那我岂不就没救了?
“庚,庚罗姐姐,我还能……活多长时间?”我泪眼婆娑地抓着庚罗姐姐的手,声音颤抖,短短一句话的时间,我连我后事怎么安排都想好了。
庚罗姐姐赶忙摆手,让我别哭了,政大人看着一旁无奈的曜久大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小曜,你看你给人家孩子吓得,哈哈哈哈……”
“诶?”我抬起头。
“是这样的,小南,”庚罗姐姐又一次替我擦掉了鼻血,起身去书架旁不知道翻找着什么东西,“虽然目前开阳院的阴阳师都没有办法,但是你知道以往那些受伤极其严重、濒临死亡,或者是内伤严重直逼性命的阴阳师,他们都是怎么治好的吗?”
我摇了摇头,曜久大人似乎也不想再吓唬我了,扶着额头,叹了口气:“笨蛋,你知不知道,上上任的开阳院神祇官是谁?”
“啊,略有耳闻……”
我曾听说过,上上人的开阳院神祇官沉光裕陵川大人,竹内大人就是他的徒弟,他医术高明,甚至说只要人没死,就是断气了他都能救回来。虽然他没有家世背景,人也粗犷不拘小节,但整个平葵府没有一个人敢惹他,就连竹内大人的父亲发现自己儿子在偷偷和他学习医术,都不敢去找他的麻烦。
庚罗姐姐翻开一本书,从里面找出了一张纸,写了封短信:“是的,我的师公沉光裕大人,医术了得,妙手回春。虽然师公在退位后在永崇川出家隐居,但之后那些受了重伤,连师父都无法救治的人,还是会送到寺庙里寻求师公的帮助。尽管不再是神祇官,但他依旧救了很多人,可以说是,非常伟大了。小南你就去这里找师公吧,如果是他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我接过庚罗姐姐手中的信,欣喜若狂,仿佛劫后余生一般的喜悦包裹着我,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不停地向庚罗姐姐道谢。
她笑着坐在我身边,揽住我的胳膊:“不过,居然麻烦菊大人和朝光大人过来,小南可真厉害呢。抱歉,二位大人,我家小南给二位添麻烦了。”
“嘛,怎么算麻烦呢?毕竟小曜他可是非常——”政大人话说一半,就被曜久大人红着脸按住脑袋:“没什么,毕竟是平葵府的大功臣,她不能死。因为她阴阳寮甚至还特地派人来感谢平葵府,两边的关系也因此缓和了。没什么事的话,我,我们先走了……”
“好的,二位慢走。”我抹着眼泪告别他们两个,等到庚罗姐姐确认过他们真的离开后,便悄悄对我说道:“小南,菊大人是不是喜欢你呀?”
“诶?!”瞬间,我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直往头上涌,脸颊滚烫,虽然我看不见我自己的脸,但我相信此时我的脸一定已经红透了,“您,您在说什么呀庚罗姐姐,怎么可能呢,还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好奇怪!”
“才不是玩笑呢。”她意味深长地笑着,“当然,如果是玩笑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庚罗姐姐,也许她这真的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罢了吧。不过想来,曜久大人毕竟身居高位,家世显赫,他一件衣服能够我半年吃饭的钱,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我看着手中的信,不由得陷入沉思。
——
所以现在我独自一人迷茫地走在树林里,寻找着庚罗姐姐告诉我的地方。
这去见沉光裕大人还蛮麻烦的,还需要特地去找清乐大人批准,光她批准还不够,还要特地给沉光裕大人寄信过去,然后我再拿着庚罗姐姐给我的信去找他。对于一位已经出家了的人来说,这样虽然扰了他的清净,但无疑是对他能力最好的证明。
庚罗姐姐说,我这情况是外伤内伤一起长年累月堆积起来的,无论是她还是竹内大人,都只能治个面,但唯独这位沉光裕大人,能够除去病根,让我彻底摆脱过去的旧伤。经过向沉光裕大人申请的这些天里庚罗姐姐的努力,我终于不再流鼻血了。唯一的显性症状虽然得到缓解,但也不是长久之策,时间长了只会更严重,还是得要拜托沉光裕大人。
可是,永崇川这么大,我上哪儿找去?况且,不管是不是阴阳师的人都知道,这里无比危险,妖怪横行。我一个人,万一走丢了,或者是给妖怪吃了可怎么办?为什么每个领路人之类的,我可以给小费,但不要让我在这里一个人晕头转向啊。
我正埋怨着,忽然听见有草木吹动的声音,吓得我浑身发毛,赶紧找到方向匆匆离去了。
循着刚才找到的那个方向一路走直线,果然走了一阵子就走出了树林,可以看见炊烟了。路上我还经过了一个小村庄,找了一圈并没有寺庙,我询问了几户人家,他们热情地给我指路,也有路过的人驻足停下,观察我这个生面孔。
永崇川表面上看起来一片死寂,实际上万分凶险,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平葵府或者阴阳寮只能每年来几次这里,在这几个村子附近布下结界并修复。
但也许是出于历史、经济,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还是有人选择住在了这里。也许这里有野兽,也许这里有妖怪,又也许这里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平安京的人们想想出来的,这些都不重要了,这里不归我管。谢过给我指路的人,我离开了这个村子。
寺庙离村子并不远,我很快就找到了一座带着小院的寺庙。小院内没有杂草,树木和花草也被人精心打理过,院子外还搭架子种了些东西,但不知种的什么。寺庙不小,能容得下好几个僧人生活,我走近院子,看见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壮硕、身穿袈裟的中年男子站在那儿翻土,背对着我——他是一位带着头发的僧人。
感觉到了我的到来,他转过身来,棕色的眼睛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瞬间睁大,呆愣愣地张开口:“……呈,呈一郎?”
“诶?”我也呆住了。
“不,不是呈一郎,是个小姑娘……你,你不会是小南吧?”
他既然认识爸爸,那么我猜他就是沉光裕大人了,我行了个礼,答道:“是的,我叫梓原南止,呈一郎便是家父,只是,他在几年前过世了。”
“……过世了。”
这句话仿佛雷一般劈在他的头上,他难以置信地重复着我说的话:“过世了……就是,不在了的意思?他死了?不,不可能吧……他明明那么强——”
“对不起。”他一定和爸爸关系很好吧,但我却什么也答不出来,只能这样说,对他,对爸爸,对爸爸所有的朋友,对我自己。
“啊……嗯,什么啊,明明最难过的应该是你这个当女儿的,你道什么歉啊……哦哦,你先进来吧,俺叫少合去给你泡杯茶。”
他说着招呼我进了屋,也不问我是来做什么的、找谁的。庙里有几个男女老少不一的僧人尼姑,都在做自己的事,念经的、诵佛的、看书的、聊天的。沉光裕大人告诉我这些人都是村中的,因为他自己比较爱热闹,所以白天里总是邀请他们过来。
名叫少合的少年是其中一位老僧人的儿子,他手脚利落,很快沏茶来了。我与沉光裕大人坐在里屋,听了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又看了我给他的信,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哈哈,那你可来对了,俺就是开阳院上一任神祇官,沉光裕陵川哒!管他什么旧伤、内伤,到俺这儿,啥都没啦!你就去你们平葵府问问,有多少人都是开阳院治不好,送到俺这儿来治的。不过清乐那小丫头片子也真是,只告诉俺有人要来治疗,居然没告诉俺来的就是小南,不然早给你炖肉吃了。”
他说罢哈哈大笑起来,连屋内的空气都被他带得跳跃起来,我也跟着笑了,仿佛他真的只是爸爸的朋友,或者是我的某个很熟悉的亲戚一样,气氛比我想得要和谐多了。
“来手拿来,俺先给你诊个脉。”
我点点头,伸出手,他用粗大的手指捏住我的手腕,还小声地嘟囔:“嚯,瞧你这小细胳膊儿,俺都怕给你掐断了,能挥得动刀吗这?多吃点啊,你是不是老清汤寡水的……嗯,俺猜你前阵子去过海边……嘶,旧伤不少啊,是不是压力太大了,经常伤没好就继续蹦跶了?这都积起来了。你们这群年轻人啊,真够拼的,何必呢。哎,你肯定还用过「白夜伊守」了吧,就是一种可以用丝线治好别人身上伤的术式,但只能解燃眉之急,治疗外伤,治不了内伤。”
我被他惊住了,没想到他连我前阵子去过海边、竹内大人给我用过那个叫什么守的术式都知道,这也太厉害了吧。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开阳院治不好的病人,要给他们送到这里来了。
等他磨叨够了,便松开手:“你现在俺这儿修养个两三天,估计小清乐也跟你说了,连东西都收拾过来了。到时候就好好吃药,给你驱邪的时候呢,乖乖的别乱跑。也难怪他们叫你上俺这来,开阳院那帮小没出息的,没一个会驱邪,尤其是滢禾下,咋教教不会。哎,你认得他不?竹内滢禾下,就是那个戴着狐狸面具,老自称‘鄙人’的小家伙,现在估计得二十好几了吧……”
他一提起竹内大人,我心中便有些酸涩,他身为竹内大人的师长,却不知道自己的学生已经不在了。然而虽然我和他才见面,但却很喜欢他,不想告诉他这件事让他伤心。作为隐居在这里的僧人,沉光裕大人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时间接触外面的生活,只要我不告诉他的话……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诶,你怎么了?”沉光裕大人看着我,我赶忙摇了摇头:“没什么,抱歉,有些走神了……”
“嗨,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嘛。”他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对着门外喊道,“喂,忍冬!带这个小姑娘去找个屋啦!”
我忽然愣住了,忍冬?难道是我听错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额头上汗珠密布,浑身发冷,双手颤抖,迫切地想要见一见那个人,希望来的那个人,能够否定我的猜想。
但等到那人拉开门时,无论是她的长相、穿着、扮相,还是她看见我时那样惊恐的眼神,都无疑证明了,我的猜想是对的。
“忍冬……姐姐?”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也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南止……”
“喔,原来你俩认识啊……哎哎等等,这马上要打起来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啊,忍冬,这该不会是你原先在平葵府结的仇家吧?”沉光裕大人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但也许他并不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因为他很快就看出来了这气氛不对劲。话是这么说,但我并没有和忍冬尼姑打架的想法,只是站起身:“好的,那就麻烦姐姐带路了。”
忍冬尼姑带着我进了一间不大的房间,我对房间并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放得下我的东西而且干净就好了,看着我独自收拾东西的样子,她似乎想来帮忙,但是被我婉拒了。
我对这个一言不合就抛弃我最好的朋友的家伙没什么好感,所以全程一直甩着脸,她对于我这样的态度也不生气,被我拒绝后默默地坐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她忽然小声地问道:“义他,还好吗?”
“您还记得义啊。”虽然我知道我这样子很没礼貌,但我一想到我那还在月之宫生死未卜的挚友,以及他在那个冬天颓废的样子,态度就好不起来。
“对不起。”她又小声说道。
“这话您应该对义说,不过他这阵子不在平安京,我也没办法给您传话。”
“不,只要你能愿意听听就好了……”
她的态度让我也不好意思再吊着脸给她看了,不知不觉间我也被她感染,心软了下来:“您想说什么?”
“其实,我这样离去,是有原因的。是我的错,我从一开始就对不起义。”
我“哎”了一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如果非得按“从一开始”算的话,那你应该不是对不起义,是对不起佛祖。但我并没有说出来这些话,而是问道:“因为身为尼僧的身份?”
“不,不是。”
我忽然想听她说了,但又碍不下脸面请她进来说话,所以只能头也不转,继续自顾自地收拾东西:“比起这么坐在门口,还是进来吧。”
“不了,你在养病,我会弄脏你的房间的。”
她的语气诚恳,这下我彻底没心思收拾了,也没什么碍不下的脸面,疑惑地转过头,明明她浑身上下都那么干净,和她走在一起的时候还能闻见她衣服上的香味,但为什么,她会这么说。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也敏感地察觉到了,十分难为情地别过头:“是源少太政官大人……”
源少太政官……
那不是前阵子过世的那位吗?我甚至还去参加了他的葬礼!早听说过那个老头祸害过不少女孩,但没想到其中居然就有忍冬尼姑。不知为何,我也开始难为情起来了,但不为这件事,为我方才的态度。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能看出来她想给我解释清楚:“我,我以前曾是天权院的阴阳师,和清乐是朋友,她现在应该是天权院的神祇官了吧?后来有一天太政官大人叫我去找他,我不知道他叫我这个位置低下的阴阳师做什么,清乐告诉我最好还是别去,但我没有听她的劝阻,因为我太害怕太政官大人了,我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她说着,眼泪便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明明,明明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但我每次想到这件事,还是会害怕,梦中也是,经常做噩梦被惊醒。也是因为那件事,我才出家做了尼僧,我本以为佛祖会救我的,但一直都,无论我如何念诵佛经,都没有被救赎。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义……”
她不再往下说了,而是跳过了那一段,我猜她只是想说义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吧。
“我不理解,明明我已经那么努力地向佛祖忏悔了,但我却始终没有得到原谅,是否因为,佛祖也厌弃我呢……我无法再继续辜负义了,因此我选择了不告而别,即使我无法再继续下去,但我依旧希望,他内心的我,不是那样污浊的。”
等她说完之后,我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等她擦掉眼泪时,我才愣愣地开口问道:“我有些没听懂……姐姐刚才提到的,「忏悔」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我是不懂这个词的含义,便耐心地向我解释起来:“就是做错了事,向佛祖阐述并改正罪行,并……”
“我,我知道,忍冬姐姐。”我打断了她的解释,“我的意思是,您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忏悔?”
“诶?”她红着脸捂住嘴,“可是,我明明已经被……”
“但是那又不是您的错,明明错都在那个老头身上!”我急了,几乎喊了出来,她赶忙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收拾:“请,请小点声,不要让别人听见……”
我低下头,放小了声音:“可是,的确是这样啊……”
她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南止,很多事情,你还小,不懂,这种事情也一样。”
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当然懂了,我怎么不懂?明明的确是错在太政官,而她却觉得是自己的错,我完全无法理解她这样的想法,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说。
那一刻,虽然我已经完全蔫了,但不知为何,我还是感觉和忍冬尼姑待在一起很别扭。也许,还是因为义的那件事吧,不过这的确不能怪她,我只是站在义的立场上,以“义的朋友”这个身份去看这件事而已。如果我是忍冬尼姑的朋友,从她的立场上看,或许我反而会觉得义是个胡搅蛮缠的家伙了。
我做不到完全中立地看这件事,我只能尽可能地做到我心目中的中立。
什么时候我居然也被安人影响了……
气氛逐渐尴尬起来,正当我准备继续想点什么话题将其打破的时候,忽然门外有人喊:“喂,有没有一个叫梓原的人?”
我意识到是在叫我,便丢下手里的东西,跑到房间门口,刚走了两步,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回过头,冲忍冬尼姑笑道:“抱歉,忍冬姐姐,我失陪一下,可以请您,帮我整理一下东西吗?”
她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因为寺庙里不能跑,于是我只能快步来到院门,喊话的是位老僧,沉光裕大人说过,除了他和忍冬尼姑,剩下这庙里的人都是村中来的,一到晚上就回去,这样看来,这位老僧也是村中的了。
他正在和一个少年讲话,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似乎比誓太郎稍微大一点,有着红色自来卷的头发,扎成高高的辫子,白色的眼睛忽闪忽闪 ,很漂亮。
总感觉,那样白色的眼睛,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呢……会不会和我的蓝眼睛,或者是曜久大人的藕荷色眼睛一样是什么家族标志之类的?
少年看见我来了,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哇啊,真的是梓原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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