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的细心

路向念沉沉地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按了几下后就拿到了耳边，须臾电话通了。

        “喂，刘科，唐念在事故现场了……人还没弄出来，是个女工，头发太长，盘起来太重了，俯身的时候掉了下来，把防护帽也带下来了，头发搅进去了，头皮被扯下来了大半。”

        “嗯，现在还在拆，不过应该再十来分钟就有把人弄出来……对，医生已经到场了，说是有些失血……好，好的。”

        唐念听着他跟刘海军的对话，忍不住想像此时车间内的情形，忍不住浑身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来。

        这种事故她以前就听说过，早些年纺织行业还是挺吃香的，那时候纺织厂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头发搅进机器里的事故也时常发生。

        现在想想，幸亏他把自己拦下了，要不然别说是晚上睡觉要做恶梦，怕是中饭都要吃不下了吧。

        路向凡挂了电话，看到她神色有些异样，目光呆呆地，立马猜到她怕是在脑海里自行想像里头的事故现场了，于是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她倏地回神，还是觉得有些心理不舒服。

        “下回遇到这种事，先跟我打个电话知道吗，一般情况下我都会接，记住了吗？”

        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模样，她下意识地乖巧点头，只是再细想想，却又觉得怪怪的。

        她该到现场的时候，干嘛还多此一举地打电话麻烦他，毕竟在事故现场他那么忙，自己打扰他也不好啊。

        “你们刘科说，今天的值班人员马上就到，你先回去吧，是不是要回站里去？”他说着，一手搭在她的肩头，半搂着将人带着转了个身，而后又悄然收回了手。

        唐念跟着他的脚步往外头走：“我得去企业接着检查，专家还被我们扔在企业里呢。”

        “我们？”他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还有谁跟你一起过来的？”

        “还有一个同事，刚刚门口太堵了，又没地方停车，所以我就先进来了。”说着，她远远地就看到周杨一手扶着安全帽帽檐跑了过来，“他来了。”

        路向凡用深沉地目光看了越来越近的周杨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又道：“好，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说罢，他抬手落在她肩胛处轻轻地一推，将人推着往前走了两三步。

        唐念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唇角带着浅浅地微笑，这才扭头，迎着周杨走了过去：“走吧，回去了。”

        “啊，事情处理好了？”周杨一头雾水，但她已经越过他身侧往外走，他只好回身跟了上去，轻声询问她事故情况。

        唐念只是将路向凡方才的话转述了一遍，周杨听着三言两语虽也知晓了七七八八，但还是觉得自己来现场来了个寂寞，连现场都没到就回去了。

        在车上，唐念给陈菲发了消息，提醒她能不进现场就千万别进去，惹得她好奇的追问。

        于是，她隐晦地将事故的情况跟她说了一下，她连连惊呼幸亏自己跟她提前说了，要不然一定会被吓到了，不由地又说到了她之前经历过的一起工地上的事故。

        但才起了个头，就被唐念制止了，因为她大概能猜到是一起怎样的事故了，为了中午能吃下饭，她还是婉拒了陈菲想要详说的八卦之心。

        傍晚回到站里的时候，她一进办公室，刘海军就不停的打量她，看得她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刘科，你干嘛这么看我，是哪里有问题吗？”

        刘海军忽地一下子遇出愧疚的神情：“唐念，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今天的事故是这样的，我不该让你一个姑娘家去的，你有没有被吓到啊。”

        当时接到路向凡的电话时，他还觉得奇怪，后来听到他讲到事故现场情况，他就猜想一定是唐念受不了现场的血腥，扛不住了，才是由路向凡给他打得电话，指不定她还吐了。

        虽说眼下看着她的神情还行，但不知道当时是个怎样的情形。

        唐念自然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刘科，我根本没有进到车间里，刚走到车间门口，就遇到了路站，他把我拦下了。”

        “如果没有他，我还真就进去了，是他说我估计受不了里面的场景，没让我进去，所以我没事啦。”

        刘海军听着她这话，神情几经变化，从担忧到惊讶而后到放心，继而再到疑惑：“你是说路向凡拦着你没让你进去啊？”

        “嗯，是啊。”她点点头。

        他啧啧两声：“没想到路向凡这个大直男居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晓得会吓到你们姑娘家，没让你进去。”他沉吟了片刻，末了说了一句，“他对你真得挺好的。”

        原本前半句话听着还没毛病，可这最后一句话，唐念听着却觉得怪怪的，瞧了他一眼。

        “我觉得路站对我们都挺好的啊，你看他还让人替我们准备早饭呢。”

        前两天周杨值班，他们还有人特意来通知他第二天几点吃早饭呢，周杨后来说，他们的早饭挺丰富的，他吃得可开心了，

        这要是换了别人了，才不管你们有没有早饭吃，去哪里吃，反正又不是他们的人。

        刘海军听了，只是笑笑，而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而陈菲后来还是进了现场，不过那时候人已经被120拉走了，但看到血淋淋的事故现场，她说中饭还是省了没吃，这让唐念更加感激路向凡举手相拦的恩情。

        接下来的几天，值班群里风平浪静，连带着消防站里的广播都挺安静的，只不过消防员们的训练却随着日益炎热起来的天气而热火朝天起来。

        唐念有时工作累了，去阳台放风的时候，会看到他们穿戴完整，拿着救援装备爬训练塔，或是接水带的训练。

        当然每天早上的晨跑也没落下，只要不是下磅礴大雨，她每天进消防站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们跑步的身影。

        但是这天早上，她开车进站时却没看到他们，车库里也少了两辆车子，看样子是出警去了。

        刚刚停稳车子，就看到刘海军一手拿着安全帽，一手拎着公文包往着车子走来。

        “刘科，怎么了？”

        “危化品车泄漏，王局让我过去看看。”刘海军说着，打开了车门，“一起去啊？”

        “好。”她锁了自己的车子，转头坐进了副驾驶座。

        泄漏车子所处位置在园区外，等唐念他们到时，不止有消防，公安、交通、城管、环保等部门都已经到场，包括他们单位的值班人员，而现场的气味很怪，她形容不出来。

        泄漏的液体是废磷酸，泄漏点在罐子下方，液体顺流而下，从车子下方滴落，从路上的痕迹来看，是一路漏一路开，且已经开了有很长一段距离了。

        此时，车子下方放了个托盘接着，但漏得量有些大，用不了多久就需要将其抽取到吨桶里。

        刘海军上前跟司机了解情况，她看到路向凡也站在一起，三人简短的交流后，便各自散开。

        事故处理得很快，没多久，转泊车就到了，驾驶员看了看，就开始倒罐作业，而这边，消防拿碱和石灰石中和泄露的废磷酸。

        半个小时，车中残留的磷酸就被倒罐至另一辆车中，消防协同环卫将泄漏物清理干净，这事儿也就算是处理妥当了。

        “行，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刘海军这边一直电话不断，事故处理到一半的时候，就接到了综合科的电话，说是市局有个紧急会议，需要他赶过去参加。

        只是事故没处理好，他一直不放心走，现在见问题都解决了，也就能安心的去市局参会了。

        “唐念，我现在去市局开会，得先走了。”刘海军挂了电话跟一旁的唐念说道。

        彼时她正同值班人员说话，迎面看到刘海军走来，正要打招呼，就听到他说要去市局开会，于是点了点头：“行，你先走吧。”

        “对了，你没车。”刘海军正要走，忽然想起她是坐自己的车来的，怎么回去是个问题。

        唐念看了眼正往指挥车走去的单位同事，忙道：“我让他们送我一下好了。”

        虽然不大顺路，不过想来她开口，应该不至于拒绝吧。

        没想到这时候路向凡正好过来同他们打招呼，听到两人的对话，立马插了进来：“你有急事就赶紧走吧，唐念反正是回站里，我捎回去就行了。”

        一听得路向凡让她搭他们的车回去，她直接这样的安排不妥当。

        “啊，这样不好吧。”她说着，看了眼正往车子里钻的同事们，有些急切地说道，“我让他们送我回去就行了，没关系的。”

        说着，还没跟他们道别，步子就开始往指挥车的方向走：“不多说了，我先过去跟他们说一下。”

        只是她才走了两步，就被刘海军拽住了：“有这么方便的顺风车你不搭，干嘛要去麻烦别人，人家单位里也是有不少活等着呢。”

        说着，像是拎着小鸡似的将人往路向凡的方向一推：“人交给你了，帮我安全送回站里，我先走了。”

        刘海军说着，冲着两人挥了挥手，就管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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