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二年后——
2019年4月19日，谷雨前夜。
“啪！”
陆琛打着了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后腰抵在楼梯扶手处靠着，猛吸了一口没过鼻腔就吐了出来。
他其实并不习惯在这种时候抽烟，只是没办法等的心烦，又加上大厅里烟味实在过于浓重顶的他太难受，只能自己也点上根对冲一下。
每年枇杷成熟季全国各地的商贩都会汇聚F镇，这家今年新开的东北菜馆作为镇上唯一一家兼容四方口味的饭店，自然是生意兴隆的不得了。
他们刚一下飞机，就被当地的采购经理张杰接了过来。
吃的差不多了就想去下解决一下内急问题，他和秋临雨前后脚一起出了门。一齐下了一楼，又毁成一排穿过一条限宽限高限体型的小过道，到达了厕所前，然后——
然后就尴尬了……
因为俩人今天都是第一次来，都没想到这家饭店会这么要命——男女混厕不说，还一共就俩坑位！！！！
面对着比脚踝还高、几乎要露出使用者鞋尖的简陋蹲厕门板，以及各类混杂交融的天地之气——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陆琛还没等开口秋临雨已经主动道，
“咱们去外面等吧。”
“好！”
陆琛痛快的应道，最先转回头脚底生风似的逃出了厕所……
……
其实作为常年在外各地流窜的出差狗，男女同事搭伴去厕所、又或是在厕所外不小心面碰面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大家早就都练就了一副波澜不惊的厚脸皮，一旦对上了别管是工作还是什么随便扯上几句也就化解了尴尬。
甚至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比这条件还差的厕所都去过，但是这样要命的情景他却还是第一次遇见。
因为此时身边的人实在特殊——
秋临雨可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同事，还是女上司，甚至还是个偶尔会让自己生出几分遐想的女上司，所以谁赶上这事能不尴尬啊？
很快厕所内出来了一个人，他立即先表态道，
“秋总你先吧，我烟还没抽完。”
秋临雨也没矫情，点了下头就转身进去了。
……
陆琛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一边百无聊赖的看着熙熙闹闹的大厅。
听张杰说，这家的老板极有头脑很会做生意。
午餐的外卖盒饭甚至肯送到下面的村屯山脚，这在F镇可是独一份。
所以今年枇杷刚一开市，他就揽了数不清的单子。
而像现在的晚餐则是一楼大厅接散客，二楼包间接预定，一直营业到后半夜三点。
现下才刚晚上十点，是生意最红火热闹的时候。
……
正当他陷在这各种瞎想中，突然传来“嘭”的一声，跟着他听到了秋临雨高喊——
“陆琛，拦住他！”
一个身影从过道里飞快的窜了出来，陆琛几乎是想也不想就伸出一条腿——
“pia！”
似乎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的，他被绊了这一下险些摔倒，手里的手机也掉到了地上。
陆琛伸手抓住了他肩膀上的衣服，谁知那男的一个回身接着就抬腿狠踹了陆琛软肋一脚，陆琛猝不及防疼的脱了手——
跟着很快，不待他再有反应那人已经是泥牛入海，混在大厅里人来人往的人群中踪迹难觅了。
秋临雨出来后，第一时间把陆琛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
“这小子下死手啊！不过应该没事，就是点儿皮外伤。”陆琛摇头，“嘶”着气慢慢自己揉着，“秋总，什么情况？”
秋临雨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
“一个偷拍狂，被我逮了正着！”
“什么？”一个激动使劲儿使猛了，陆琛差点儿又叫出来。
“好了好了！你先别管了，去厕所吧。出来之后来门口找我，我没拿手机，你记得再把张杰他们两个也叫出来。”
“好！”陆琛点头。
……
秋临雨抬头扫过房梁吊顶上挂着的摄像头——闪着光！
应该是正常工作的。
“诶，麻烦让一下！”又来了一个上厕所的。
这个过道口实在有些过于狭窄，秋临雨不得不让开位置。手里捏着刚刚捡到的手机，心中微一思考就有了计划。
从推杯换盏的食客席间和忙于上菜的服务员碗碟中穿过，左耳一句“哥俩好”，右耳就立刻被灌上句“qnm”之类的脏话，她一路左避右挡总算来到了前台。
里面坐着个最多二十的小姑娘，头上戴着个橘黄色猫耳朵的发箍，正专心致志地刷着抖音。
现在都是微信扫码点餐，结账也是服务员上桌顾客自助扫码结，她这个前台委实是个闲差。
“来罐可乐。”
“哪桌的？”
她一张嘴秋临雨就听出来是hlj人——老乡！
“楼上206。”
小姑娘后仰靠着椅背，抬手刚碰到她身后柜台上的可乐罐，秋临雨再度开口，
“我要冰的。”
小姑娘态度很好，说了句“那你等一下”就十分爽快的起身去旁边展示柜里拿了。
秋临雨趁机伸头多看了几眼放着监控的那台电脑屏幕。
这家饭店还挺良心，楼上楼下一共八个摄像头全都是好用的。
她接过可乐后走到门外，本想去摸腰间的钥匙来别开拉环，随后又想起还在行李箱里没拿出来。
因为上面拴了一把瑞士军刀，上飞机必须托运才行。
没办法，所以只能用指甲将衬衫衣角一点儿点儿塞进去垫高拉环，然后起开可乐。
“呲咔——”
她一边喝着一边翻看手机。
没多久陆琛就带着张杰和另一个小伙子出来了。
“秋总你没事吧？”张杰有些火急火燎的围着她看了两圈。
秋临雨笑了一下，“我能有什么事？你们陆总监比我有事。”
陆琛闻言也笑了。
秋临雨带着三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说话。
“这人应该是个惯犯。”
秋临雨大致翻过他的手机，图库里有上千张照片和各类视频，看背景大部分都是在这家饭店拍的，光这周就得有小十个受害者。而且手机里一没卡二没社交软件，就连密码都没设，应该就是个专门用来偷拍的工具，搞不好还可能是赃物。
只是现在这里的情况人多口杂，他们又没当场抓到人。
虽说陆琛和他打过照面，可也不好一桌一桌的去找，甚至很有可能人现在已经不在这家饭店了。
所以就得找到点儿实质性证据才好报警，否则就算警察来了也很难处理，根本抓不到人。
陆琛心思一动，“秋总您是想去查监控？”
“对。”秋临雨回答的干脆，“只是他既然能在这儿拍连续偷拍这么久，很有可能和饭店的关系不浅。我俩要是直接出面很容易让他有所防备。所以要麻烦张杰你们去编个好点儿的理由去帮我查查。”
“好。”
两人点头答应……
秋临雨和陆琛没再跟着进屋。
等在原地的时候秋临雨又打开那个手机继续翻着，想看看还能不能再找出点儿有用的东西来。
这一找别说，还真找出来了……
……
没过半小时张杰他们就出来了，查到了那个混蛋，竟然就在秋临雨他们的隔壁包间。
秋临雨仔细翻看了几遍他们从监控视频里拍下来的画面后，关掉手机还给张杰，问道，
“前台小姑娘和老板什么关系？”
“亲兄妹！”
……
李年有点儿不耐烦，边往前台走边解下腰上的围裙，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后甩在后厨门口摞高的啤酒箱子上。
这几个客人真是没完了，说是身份证丢了要查监控，结果md查了一遭屁都没查到。
才过去多大一会儿就又来了，是觉得他太闲了吗？
再次对上几人，李年硬压着火挤了个笑脸。
“几位这是又怎么了？”
没办法，既然做了餐饮服务行业就得明白一个道理，客人就是上帝、客人就是祖宗，再折腾人也得受着。
“老板你看下这个。”秋临雨把手里的手机举到他面前。
李年这时才发现又多了两个人，其中还有个女的——
面容素净看着很年轻。只是她的气场加上那几个男人隐隐以她为先的架势，让人不敢猜测她的实际年龄。
她整个人都让李年觉得非常的特别，细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
和身边其他几个来这种地方吃饭还西装革履的男人不同，她穿的倒是很接地气。
修身的牛仔九分裤，棉麻衬衫加帆布鞋，吊着高马尾，额头上垂了很多碎发。个子虽然瘦小，好在身材比例还不错，露出的一小截小腿和脚腕细腻反光。
单看长相很普通，让人过目即忘那种。
整张脸也就那双眼睛有些看头，可下面还泛着一窝熬夜青。
倒是在她的右颊边上有一道不算细的白色疤痕，看着极为显眼。
……
李年耐着性子接过手机，才刚一扫过就把在嘴边即将脱口而出的敷衍话咽了回去，眼神也逐渐凶狠，
“照片哪儿来的？”
秋临雨目光十分平静的回视他，所答非所问，“这是您妹妹吧？要是不好确认可以再往后翻翻，除了照片还有两个视频。”
李年继续往后看，越看脸色越铁青。
手机里的女孩虽然没有完整的正面，但他作为亲哥哥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何况她头上那个贵的要死的橘猫耳朵发箍，还是她上周求着自己刚给她买的。
原本坐在旁边电脑前的小姑娘，听到秋临雨提到了自己，也有些好奇的站起来抻过头。
“这，这怎么回事啊？谁拍的？”小姑娘看完之后吓坏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很明显不可能是我，我也是受害者。”秋临雨道。
“你们刚刚查监控就是为了找他？”说到这儿李年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该不会还觉得我和他是一伙的吧？”
“原本我确实有这个想法，毕竟他拍了太多在你们店里的照片。但是我现在觉得应该不可能。”秋临雨道。
毕竟正常人是不会对自己妹妹下手的？
除非是畜生。
“那个王八蛋在哪儿？你告诉我，我非得削死他。”李年气的实在不轻。
“有个怀疑的对象，只是还要麻烦老板去帮忙确认一下。”
秋临雨把张杰之前拍下来的画面拿给李年看。
李年不看不知道，一看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王八蛋是他们店里的熟客，天天和他称兄道弟的，自己平时可没少给他送菜打折。
“说实话老板，这么多受害者我不相信我是唯一一个发现问题的。”
李年紧闭着嘴唇没有说话。
秋临雨猜的不错，之前也有客人和他反应过好像有人在洗手间偷拍她们，但大部分女的也都不敢太过声张。
在李年感觉可能是哪个醉鬼喝多了瞎胡闹，所以也没当回事，随口敷衍几句就把责任推了出去。
他可从没想过事情竟然这么严重，这人偷拍了这么多照片其中还有他妹妹。
“你要我怎么去确认？”李年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明白现在当务之急是抓到那个王八蛋犯罪的证据。
“他刚刚从卫生间隔间底下伸手过来拍，我踩了他一脚，右手背上应该有伤。”秋临雨道。
“那我明白了，剩下交给我！”
李年回去后厨端了两盘凉菜出来，往二楼去。
没十分钟人回来了。
“我看清了，就是这小子。md，我刚刚真想把碟子直接呼他脸上。”
“既然已经确定了，那我这就报警！”
张杰以目光询问秋临雨，秋临雨颔首后他掏出手机转身去了一边。
李年看着秋临雨几度欲言又止。
“怎么？”秋临雨主动开口问道。
“有个事咱商量一下。您看能不能——”李年话支吾半天没说完，脸色倒是越涨越红。
秋临雨稍稍一想已然明白了他的顾虑。
“一会儿警察来了，李老板您肯定得和我们一起去派出所录口供。不过指证方面有我有监控，手机还有这么多照片做罪证。你妹妹还小，如果李老板觉得不太方便可以不让她出面。”
“太好了，您这太仗义了。我就是这意思。”
对于秋临雨这样的安排，李年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可是他妹妹却并不愿意。
“不行。我也要去，”
“别瞎胡闹。”李年轻声叱责道，“你是个姑娘，才上大学。要是让人家知道你被拍过那种照片还怎么见人啊？多得是人说你闲话，别想有男人要你了。”
“哥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我是被偷拍的，错的是那个坏人。照你的话好像变成我的错似的？”小姑娘并不服气，“你这个观念也太有问题了。我偏要跟这个姐姐一起去指正他。”
“你——”
“好了哥，就这么决定了。”说完小姑娘不顾李年的反对，收拾了包就跟着秋临雨一起去门外等警察了。气的李年干瞪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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