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探监
尤硕明一时呆住了。陛下告诉他神医裴清隐居于此,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神医”应当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谁知裴清居然是一位……妙龄少女?
裴清见他发愣,叹了口气,显然对这样的误会见怪不怪,发话道:“快进屋吧,看你这样子怕是等了不少功夫,再这么淋雨,你家中的那位还没治好,你也要变成病人了。”
尤硕明连忙称是,自觉地上前将马车赶回院中,而后跟着裴大夫进门。
他浑身湿淋淋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杵在门口没有动弹,看着裴大夫将伞放进竹篓中,踏进了偏房。
裴清找了几条毛巾出来,随手扔了一条给尤硕明,尤硕明精准地接住,抬起头,看见她拿着毛巾,仔细地为那位老者擦拭沾了水的头发,擦完了又继续为老者擦手。
方才那个误会弄得尤硕明尴尬不已,这下更不知要如何开口,讪讪地抱着毛巾杵在原地,裴清头也不抬地发话:“擦一擦再坐下,别打湿了我的竹椅。”
“是。”尤硕明立即应声,拿着毛巾胡乱擦了几下,看着神医忙忙碌碌的身影,他有点坐立难安,等不及地开口道:“裴大夫,在下尤硕明,是来——”
话还没说完,却见裴清扭身进了厨房,乒乒乓乓的,大约是要做饭。
老者也只当尤硕明不存在,追着裴大夫去了厨房,问:“今日阿炎不来了吗?我要吃小玉做的饭?”
“还没到饭点呢。阿炎晚上再来,承佑乖,一边玩儿去,别碰这些,当心伤着。”
承佑失望地“哦”了一声,走出厨房,看见尤硕明直挺挺地坐在竹椅上,两人视线对上,承佑露出“好可惜,这人不会做菜”的表情,随后径自去杂物间翻出了他还没编完的竹篮,坐在一旁继续编。
尤硕明感觉自己被嫌弃了,但他又不敢去打扰裴大夫,怕惹得裴大夫不高兴了,直接轰他出去。
陛下叮嘱过,千万不能惹怒神医。
不一会儿,裴清从厨房出来了,端了两碗热腾腾的姜汤,一碗给了承佑,一碗递给尤硕明:“喝。”
尤硕明受宠若惊地接了,草草喝了一口,正要说话,裴清坐在书案边头也不抬地命令:“喝完再说。”
尤硕明只得呼呼吹着,一口口将它喝得干干净净。
“是李显庆让你来的?”裴清一边翻书一边问。
尤硕明对她直呼陛下名讳有点震惊,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答道:“是,是陛下告知了我裴大夫住在此地一事。晚辈——呃,在下……”
裴清撑着手肘看他,淡淡道:“你对我称晚辈也不为过,我的年纪,可以做你母亲了。”
尤硕明呆了一瞬,看不出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可裴大夫看起来分明,分明……”
裴清笑了,歪头道:“分明什么?”
神医嘛,大约是驻颜有术?尤硕明谨慎地止住了话头,“没什么,是晚辈眼拙。”
裴清也不再刁难他,把承佑哄去隔间里补眠,出来后进入正题道:“说吧,你要救的是谁?”
尤硕明正襟危坐:“三天前的祭月节宫宴上……”说着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他说到后面,发现裴大夫脸色越来越冷,撑在她脸颊上的手也松了下来,改成双臂环胸的姿势,往后一靠,凉凉地望着他。
“……故而,晚辈想请裴大夫入宫,给二殿下诊治一番。”
裴清冷哼一声,道:“我的诊金可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的。你回去告诉他,这次我要一千金,他亲自送来。”
尤硕明惊诧不已,不知自己怎么就让裴大夫不高兴了,竟开口要一千金的诊金,就是把大将军府都掏空了,也没有一千金啊。
但既然神医这样要求,他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办到:“好,一千金,我会想办法凑到的。”
裴清蹙眉:“李显庆的儿子,你凑什么钱?”
“实不相瞒,被误解毒害二殿下的那位……正是我的妻子。”
裴清眉毛一挑,站起身来,饶有意味道:“你是说,召南公主是你的妻子?”
“正是。”
“你是尤大将军?”
“正是在下。”
裴清点点头,原来他自我介绍时说的“油什么”是“尤硕明”。
这就有意思了,那召南公主新婚之夜想杀尤大将军,李显庆利用召南公主的药构陷了她一把,而尤大将军此刻坚信自己妻子是清白的,想要救她出来,所以求到了裴清这里。
看来他并不知道新婚之夜的酒有问题,一心一意维护着他的夫人。
裴清笑了一笑,“你怎知她是被误解的呢?二皇子就是喝了她的酒才躺到了今天,她又怎么可能是清白的?”
尤硕明笃定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到的她不是这种人。”
“眼睛看到的可不一定是真相。”
“我当然不只用眼睛看,我还用心看,我的心不会欺骗我。”
裴清闻言心有动容,重新用审视的目光将他打量了一遍,看他眼神真诚,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一侧,衣裳又皱又湿,紧紧黏着他的身躯,衣摆恹恹的垂落着,还在悄悄滴水,他脚下已然聚集了小滩水,而他仿佛浑然不觉,坐得十分端正。
想来召南公主也是被他的真心打动,才在最后关头毁了那壶酒。
也罢,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召南公主值不值得尤大将军这样待她,也不是裴清能够管得着的,就让他们小两口慢慢纠缠吧,往后日子是好是坏,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裴清就没必要告诉他合卺酒的事了。
“好吧,你今晚将二皇子吃过的东西都带一份过来,我仔细验看一下,看能否研制出解药。”
尤硕明大喜过望:“谢裴大夫!一千金,晚辈会尽早凑足——”
“不必了尤大将军,我那是玩笑话。”裴清失笑道,“天色不早了,尤大将军抓紧时间,二皇子可等不了太久。”
刑狱司。
外面电闪雷鸣的声响一阵阵地传来,牢房高挂的油灯被偷溜进来的风刮得时明时暗,门外偶尔走过巡视的狱卒,脚步声啪嗒啪嗒的,令人烦闷。
许亦心端坐在陈旧斑驳的书案前,面色镇定,下笔和缓,默写着霉霉的英文歌词,写完lovestory写youbelongwithme,一首一首写下去。
她本来不想在牢房中留下任何笔墨给这些人弄去研究,但蹲大狱真的太无聊了,仅仅三天,就快把她逼疯了。
闷热无比,气味难闻,潮湿脏乱,没有空调没有手机没有电视,唯一能说话的还是柳湘湘这个嘤嘤怪,话不到三句就开始哭,这谁受得了。
她想着,心静自然凉,练字大概也是一种有效的调整心态的方式,不过不能写他们看得懂的,得,正好她大学专业就是英语,写英文吧,她的花体字可不能白练,他们爱咋研究咋研究,让他们瞎几把整吧。
隔壁柳湘湘在牢房转来转去,实在憋不住想找她聊天,不过柳湘湘记得她说自己不叫喂,于是柳湘湘之后就次次直呼她的名讳:“许召南,你在干什么?”
许亦心淡定道:“你瞎啊,我在练书法。”
柳湘湘:“不会是在写遗书吧?”
许亦心:?
柳湘湘见她吃了一瘪,不由得想笑:“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唉,没想到你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却如此恐惧慌乱……”
许亦心对她一笑,鼓励道:“柳小姐说了超过三句话却没有哭,可喜可贺。”
柳湘湘被她这一提醒,忽然想起自己和她处境一致,再过几天二皇子死透了,也是她魂归天际的时候。她也该写遗书了。
许亦心见她脸色慢慢变了,嘴角下拉,眉间挤出“川”字,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连忙道:“别哭!是我说错话了,柳小姐大人大量,忘了吧!”
柳小姐好歹把眼泪忍住了,苦着脸道:“三天了,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身上好难受啊,这里又不能沐浴,呜呜呜……”
得,劝不住。许亦心重新拿起笔,摊开一张白纸写写画画。
柳湘湘哭了一会儿,觉得挺没意思的,慢慢止住了声音,也将自己的桌案搬到油灯能照到的地方,擦擦眼泪,真的开始写遗书。
写到一半,她隐隐听到了男女的对话声,忙停下了笔,看向许召南,许召南分明也听到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许亦心瞥一眼自己方才画的东西,居然不知不觉间勾画了一副尤硕明的水墨肖像,她心中一阵慌乱,忙不迭地拿起其余纸张将它盖得严严实实,刚藏好东西,过道上的脚步声逐渐近了,她又是期待又是慌张地抬起头,定睛看去——
不是尤硕明。
是狱卒领着来探视的尤老夫人走了过来。
尤老夫人和钟婉琴来探监,身后跟着钟婉琴的贴身丫鬟翠竹,提着一个食盒,一行人脚步带着焦虑,急匆匆地往这边走着,瞥见许亦心后,对她微微点头示意,许亦心的低落一扫而光,跑过去抓着牢房的木柱开口道:“母——”
然而她这个字还没说完整,就被尤老夫人一行人的行动给逼得吞进了肚子里。
尤老夫人径直走向了柳湘湘,握住柳湘湘抓在木柱上的手,心疼道:“湘湘,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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