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海潮声起，蜂鸣嗡然。永井安幸下意识地抓住仁王雅治的手腕，她的眼睛里映出他的影子，随后又被涌起的眼泪挤走。
她的呼吸有些困难，指尖也因为用力而发白。
仁王雅治放下海螺，温柔得展开永井安幸的手指，合在手心里，漫不经心般地笑了下，补充道：“当然，其实你几乎没有想过主动告诉我你的现状。”
“为什么？”
永井安幸张了张嘴唇。她的喉咙很干，发不出声音，因此最后只能用气音喃喃，“因为……”
因为。
仅仅是在看到仁王雅治的瞬间，她感觉自己被拯救。
前一年的四月初，永井安幸作为从外校考入立海大学附属高中的学生代表上台演讲，她站在台上，理所当然地看向台下，在第一个瞬间找到仁王雅治。
他似乎前一晚熬夜了，昏昏欲睡。随后他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在那一刻像偶然也像命中注定般交接。
永井安幸觉得自己在微笑，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被凛冽的风卷走。她像一只扎根于地表的气球，轻快得飘飘然，又踏实得满足。
仁王雅治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看她的视线重新聚焦，才说道：“没关系，你再好好考虑。我的时间很充裕。”
“如果，”永井安幸说道，“如果，我说不呢？”
他露出一张反应过度的脸，夸张地说：“不可能，你不会想失去我的。”仁王雅治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一只漂亮的蝴蝶停在她的发梢。
永井安幸有些惊慌地跳开，抬着手想拂掉蝴蝶，又不敢真的碰到，像只生锈的铁皮人偶僵硬地摇头晃脑。
仁王雅治噗得笑出声，摘下蝴蝶给她看：“假的。”
“太过分了。”永井安幸抱怨着说。
“明明很好看，”仁王雅治说，“为什么不喜欢呢？”
她接过蝴蝶模型，悬在手掌上，看阳光透过它透明的翅翼，漏下五颜六色的光芒。永井安幸说：“看到之前又不会知道是蝴蝶还是别的虫子嘛。”
“如果是别的虫子，”永井安幸听见仁王雅治这样说，“我会把它变成蝴蝶的。”
她抬起头，仁王雅治自信地冲她笑了。
这一年的分班情况不尽人意，永井安幸与仁王雅治照旧在两个班，并且从左右班级的关系变成上下楼。
“这真是太不方便了，”她这一学年的同班同学，幸村精市诚恳地说，“如果我能和仁王换一下就好了。”
永井安幸回敬道：“a班的名单我有记下来，等下我去问柳要一份去年c班的名单，对比一下看是哪位女同学在去年和幸村同学情投意合。”
幸村精市无所谓地笑笑，巧妙地绕回话题：“永井同学真不放心仁王的班级环境啊。”
永井安幸：“……”
丸井文太坐在后一排看两个人的来往，一边吃蛋糕一边给仁王雅治转播。他不知道在忙什么，迟迟没有回复。
丸井文太有些意兴阑珊，索性直接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故意开了外放让永井安幸听见：“仁王，你搞什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柳生比吕士彬彬有礼地说：“我是柳生比吕士。”
“……搞什么？”丸井文太的鼻尖蹭上奶油。
柳生比吕士继续说：“永井同学，你在听吗？能不能麻烦你转告仁王一声，不要再把头像和昵称都换成和我一样的？你看，很容易认错。”
永井安幸问：“丸井和你发了什么？”
柳生比吕士故作玄虚：“仁王的把柄。很有用，谢谢……哦，三位。”
她矜持地站起来，说：“我想起有事要找未来，你们有事情要告诉柳吗？我去隔壁班的时候一起说了。”
两个男生一致摇头，绅士地替永井安幸维持了最后一点体面。
她越走越快，走到教室外面便给仁王雅治打电话。对面的人刚睡醒，懒洋洋地嘟囔了一句，“谁呀？”永井安幸的怨气莫名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沉默了几秒，回答说：“是我。安幸。”
“哦，安幸。”仁王雅治打了个呵欠，“寒子小朋友，什么事？”
“现在这个时间……在睡觉？”
“逃了一节音乐课。”话筒那边传来隐约的风声与猫叫，仁王雅治模糊地笑。
永井安幸便说：“你在屋顶。”
“嗯，要来找我吗？”
“等放学吧。”
胡乱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永井安幸猛然想起这通电话的用意。她连忙说：“不说这个，雅治，你换个头像或者昵称吧？容易被认错。”
仁王雅治笑起来：“你发错了？”
“我没有，我给你设置备注了。”她有些苦恼地说，“丸井把消息错发到柳生同学那里去了。你换一下，别再模仿他了？”
仁王雅治古怪地问：“你是不是一直没注意我换的头像和官方机器号是一样的？[1]”
“诶……？”
仁王雅治叹着气说：“不要轻信柳生。”
她挂了电话，快步走回教室。
丸井文太无辜地抬起双手，做出国际通用的求饶手势：“我刚刚反应过来他们俩都是官方机器号的头像昵称。……呃，吃蛋糕吗？”
幸村精市也给出自己的求和信号：“漫研部在我们男网部的旁边摆张桌子吧？一年级新生过来交入部申请的时候，正好可以给你们宣传一下。”
永井安幸怀疑地说：“幸村同学还是想看我的笑话吧？”但她还是不得不屈辱地说，“好，谢谢你。”
……等第一个学期结束，现在的三个前辈引退，漫研部就要因为人数不足而自动解散了。
她拿出手机，习惯性想要给仁王雅治分享自己的事情。
点开头像前一刻，她特意注意了下对方的头像，从官方机器号的头像变成一张故弄玄虚的白纸。
有够省事的。
永井安幸在心里点评，微微笑起来。
男子网球部直接搬出了两套桌椅在球场外，幸村精市多此一举地问：“今年谁要负责收入部申请吗？”
其他人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想把仁王雅治凸显出来。丸井文太吹着泡泡，含糊地说：“他人呢？我还以为他会同时向前迈一步。”
柳莲二远远地望着球场外的桌椅，“他就没有进来。”
仁王雅治难得认真地在收入部申请。永井安幸背着书包，从远处跑来，在桌子前站定后听仁王雅治说了什么，便笑笑。
她从包里拿出一柄阳伞递给他，看他无动于衷，索性自己撑开了顶在他头顶。
切原赤也走流程交了入部申请便匆匆忙忙跑进来，边跑边回头，有些惊悚地和他的前辈们告密：“……仁王前辈笑得好诡异。”
丸井文太怜悯地说：“你还小呢，什么也不懂。”
“当然，懂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不懂。”丸井文太忧郁地说。
有后辈问永井安幸：“漫研部的活动安排……是怎么样的？”
她理解地说：“和男网的活动不冲突，定期交一份作品就够了，纸质版或者电子版都可以，很方便的。”
后辈有些心动：“但我不会画漫画。”
“写漫评也可以哦，”永井安幸耐心地说，“如果你想学，我们也可以教你排版或者画漫画。或者也可以帮其他前辈打下手，涂个颜色之类的。实在不行，也可以帮忙联系印厂。漫研部的活动内容很丰富，大家都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事情做。”
后辈下定决心：“那，可以给我一张申请表吗？我回家填过后明天交给你。”
永井安幸微笑着递上一张：“活动教室在旧校舍的二楼东楼梯处，也可以交到那里。”
仁王雅治侧过脸看着她笑，慢悠悠地问：“前辈，可以给我一张申请表吗？我现在就可以填了交给你。”
永井安幸笑起来，有些狡猾地说：“早就滥用职权替你交了申请表。”
毕业的笼岛学姐发来消息，询问她今年的招新情况如何？
永井安幸拢了拢今天收上来的三五张申请表，斜摊开拍给她看：“最低人数已经够了，发出去还没有填的申请表还有十多张。”
“哇，”笼岛学姐的回复很快，“今年是你去招新的吧？”
永井安幸乖乖回答：是。
笼岛学姐：我就说，那三个家伙都没有这个人格魅力。
笼岛学姐：为了你毕业后漫研部也可以顺利地运行下去，小安幸，招个漂亮学妹进来哦。
永井安幸：……
仁王雅治探过头来瞄了一眼，啧啧称奇：“她是在夸你还是夸她自己漂亮？”
“都漂亮，”永井安幸谨慎地说。
今日的社团活动结束后，永井安幸帮仁王雅治把桌椅搬回男子网球部的会议室。她留了几张申请表在抽屉里，又撕了张素描纸做成立牌放在桌上，用花体字夸张地写，“漫研部招新处其一”。
真田弦一郎欲言又止。
她问幸村精市：“可以吧？”
仁王雅治截过话题：“我收申请表的时候帮你发一张。”
幸村精市摊开手，对真田弦一郎说：“看吧，不是我的错。”
真田弦一郎：“……”憋了半天，说道，“你一开始就不该让她来这里招新。”
“互帮互助嘛，放轻松。”幸村精市乐得看热闹，又问永井安幸，“明天你不来吗？”
“嗯，去别的地方看看，我不太想把漫研部变成男网分部，之前笼岛学姐在校的时候，就已经很像男网后援会了。”说着，她困惑地说，“尤其是雅治。我以为怎么也该是真田同学或者幸村同学。”
幸村精市的人气一骑绝尘，而笼岛学姐向来喜欢捉弄真田弦一郎。反而是仁王雅治，她不太喜欢仁王雅治，甚至有种隐约的敌意。
她去打工，和仁王雅治一起走，问他：“你和笼岛学姐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仁王雅治摇摇头，开玩笑地说：“是生气我把你骗走的吧？”
永井安幸叹气，“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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