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啊，我也觉得推下那个人是做错了。她的朋友，那个笼岛千绘子，太固执了。我找人威胁过她，但她怎么都不肯放弃追查她朋友摔下天台的原因。后来终于知道了，但又有什么用呢，没有证据，也就是画画漫画，做这些无聊的小把戏……
“但她会找到你，我是没有想到的。仁王从来不和女生有过多的交往，谁能想到是因为他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我想过的，反正他对哪个女生的告白都不接受，而那些女生很快都会放弃，最终我会赢的。谁知道……因果反了。
“哎……你可真幸运啊。永井。”
永井安幸说：“很快都会放弃……有你的原因吗？”
长谷川歪头看她，天真地问：“有没有关系吗？”
“有，”她说，“如果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她们才很快放弃，那你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你们不是一种人。”
“我不明白，”长谷川说，“你觉得我是困难吗？那如果她们连这个困难都无法克服，我也不会同意她们和仁王在一起哦。当然，永井，我也没有同意你，你也没有克——服——”她拖长了声音。
永井安幸摇了摇头。“我没有必要克服。我要不要和他交往，原本就不需要你同意。而且，长谷川同学，你没有发现吗？你的话里有矛盾。”
长谷川疑惑地看着她。
“你的话听起来像是为他选拔真爱，但实际上你从不期望除你以外的任何结果。你只是在排除异己。”
长谷川笑了。“对啊，我喜欢他嘛。我才不要把他让给别人。永井也是吧？你要他和别人在一起吗？”
“我不要。”
永井安幸说。
她感觉周围走动的人群停下了一瞬，头顶的灯光也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她便明白，这只是她心情激动下产生的错觉。
她一直都很激动，关于长谷川自以为是的对仁王雅治的好和独占欲，关于笼岛千绘子的朋友经历过的事情。
永井安幸突然理解了许多事情，也更加不能理解眼前的女生。
她说：“但我不会像你那么做的。”
永井安幸说：“我会向他告白。”
“可他拒绝了我。”长谷川忧郁地说。她又一笑，“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你知道，只要你向他告白，他就一定会答应你，所以你才这么说。”
永井安幸产生一种对牛弹琴的荒谬感。
“那你应该做的，是让他喜欢上你，而不是阻止别人喜欢他。”她说，“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为什么只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要遭到别人的针对？还有长谷川同学，我不知道你一开始是什么样的，我猜你一开始也不是这样。为什么因为喜欢一个人，要让自己变成被其他人——甚至所有人讨厌的样子？”
“我不认为喜欢是这个样子。”
长谷川怔了片刻，说：“人，是有很多样子的。喜欢，也是有很多样子的。”
“我说服不了你，”永井安幸说，“我也不会认同你。我……我见过爱是什么样子的，也见过不爱是什么样子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被掐住的窒息感浮上来；她的脸肿起来，被人打过后的痛感鲜明地残留着。
但是。
她手心曾经被母亲用红笔画过一朵花，在她高烧不退的时候。
她也曾经被父亲举过头顶，看盂兰盆节的烟花。
“所以我知道，”她很轻地说，“你表现出来的样子，不是爱的样子。”
“爱是不忍心伤害他的，不愿意让他被其他人伤害的。”永井安幸说，“比如说，笼岛学姐一直都很讨厌他，你知道……让他众叛亲离，不是爱的样子啊。”
这听起来像是漫画台词。
永井安幸在画连载时，三番五次拒绝编剧让她加台词的请求。男女主角在告白或者遭遇挫折时说一些长篇大论的话，总是很容易打动人心。
她说简单的三言两语更好，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总有一些话必须要说出来。
这究竟是为了听众，还是为了自己呢。
永井安幸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你就当我是自我感动吧。毕竟，我也没有权利让你怎么做。但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如果你以后回到学校——”
“我不会回去了。”长谷川说。
长谷川直视着永井安幸的眼睛，她发现永井安幸也有一双漂亮而充满秘密的眼睛。很多年前，她喜欢上仁王雅治，就是喜欢上那双充满秘密的眼睛。
如今她当然知道，仁王雅治眼睛里的秘密就是永井安幸，她从一开始，喜欢上的人就必须是喜欢着另一个人的家伙。
永井安幸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她不想知道了。
“把同学推下天台，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长谷川说，“我觉得你才天真呢。”
永井安幸没有说话。
长谷川说：“嗯，我家里是有钱，所以学校和那个同学都不打算追究我的责任。但父亲觉得我给他丢人了，要把我送出国。”
“丢人？”
“‘随便怎么做都行啦，居然让人揭发，太难看了’。语气是我自己的哦，这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爱？”
永井安幸摇摇头，又说：“你父亲也不好。”
“也？还有谁不好？”
“你。”
长谷川无言地笑了。
“没人这么说过，所以我一直这么做的。只要不被发现，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对吗？”
“不对。”
“不对啊。那也没办法，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嘛。”
“国外……你自己去吗？”
“嗯，自己。”
“那不是，有了一个新的开头吗？”
“像你一样？”
“我有想过你调查我，但到这种程度，果然……”
长谷川又笑了。她突发奇想，伸手去碰永井安幸的头发。永井安幸先是向后退了半步，随即又想起来什么，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
她还是害怕我嘛。
像是看穿了长谷川所想，永井安幸说：“先前积累的印象太深了，而且你也没有说过要改。”
“如果我说了？我要改呢？”
“下次我不会动的。”她说。
长谷川走出超市。
六月份的神奈川已经带上暑气，即使是在傍晚，这份暑气仍旧挥之不去。
街头的网球场里有人在打网球，因此她很轻易地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准备为仁王雅治的应援。
永井安幸在哪里？不知道。但长谷川想起在比赛结束后，仁王雅治玩着手机听部长的训话。
他的手机上挂着一只小狐狸的挂件，丸井文太凑过去扒拉一下，他便露出比比赛胜利还高兴的笑容。
脚步从她的身后追上来。
长谷川转过身，意识到这或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对面的，毫无遮掩地和仁王雅治说话。
“你想做什么？”仁王雅治问得很直接。
因此长谷川回答得也很直接：“我希望你的心里永远有我。”
仁王雅治的脸上露出否定的神情。
长谷川笑了起来：“我才没有那么天真呢，仁王同学。要你心里有我，并不一定爱我才行呀。”
仁王雅治警惕起来，又问了一遍：“你想做什么？”
长谷川问：“你很在意她，是吗？”
仁王雅治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长谷川：“我想杀了她。”
长谷川：“在你眼前。”
硫酸还是小刀，她在出发前思考了很久。两种都会让人觉得痛苦，而被硫酸泼中，看起来会更痛苦一点。
她会痛苦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捂住她即将腐蚀朽烂的脸喊叫；如果最后没有死，那更好，孤寂的漫漫余生会比干脆利落的死亡更让人难以忍受。如果仁王雅治在这期间消磨尽了耐心，那甚至连对她的愧疚都不会再有分毫。
“但我还没有那么坏，所以我只带了小刀出来。”长谷川说。
她看见仁王雅治的眼睛里是分明的愤怒与排斥，有点遗憾地说：“好吧，我其实是觉得，你越遗憾她的遭遇，就会越恨我。”
仁王雅治绷紧了声音：“那我会报警。”
长谷川：“哎呀，我还以为，天台那件事被捅到我父亲面前，是有仁王参与其中呢。原来不是吗？”
当然是的。
不如说，正是因为仁王雅治参与其中，她才真正动了心思，从头开始，缜密细致地谋划一个人的死亡。
事情暴露的最初一段时间，长谷川被家里禁足。好在她父亲也不是打算让她彻底和外界失去联系，因此她还是能让一些人出去打探消息。
她听到什么？听到那个叫永井安幸的女生和仁王雅治的形影不离。
她曾经很近地接近那个女生，只差一点，便彻底扼杀一切可能性。
但她被骗了。
后来长谷川同意出国，换来自由行动的机会。
在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她决定从仁王润一下手。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是很容易撩拨，她联系的人轻而易举就让仁王润一夸下海口，叫来的哥哥和他们打比赛。仁王雅治不来也没关系，还有永井安幸。
她总有办法暂时分开他们两个。
长谷川想，自己明明这么了解他，如果早一点遇见他……
“和时间早晚没有关系，”仁王雅治看出她的心思，断然说，“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长谷川叹了口气：“我都要离开这里了，不能绅士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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