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朝堂风暴
随陈于陛至常去的茶楼听说书人讲了几段《三国演义》,又在雅间边喝茶边聊些经史文章,谈论些朝野逸闻,张敬修很是有些惬意。
对于此次入国子监进学,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现在国子监的学风和后世的大学有些相似,管理松懈,对于他这样的权贵子弟更是毫无约束。而能与陈于陛结交更是意外之喜。
因此读书之余,能时不时地来国子监看书写文,与友人互相交流学问,对于张敬修而言,远比让他天天待在家中闭门造车更加合适。
正当张敬修优哉游哉地在国子监进学时,一场朝堂风暴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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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元年,正值每六年一次的京察。
京察即京察检察,全国五品以下官员(含五品)皆在京察之列,京察事则由吏部及督察院联合执掌。
大行皇帝国丧之后,吏部尚书杨博、左都御史王廷便着手开展京察之事,时至至今,京察之事已然有了结果。
杨博何许人也?
此公为严世蕃口中的“天下三杰”之一,其他两杰是严世蕃自己和嘉靖帝的奶兄弟陆炳.....
杨博作为威望可与首辅徐阶比拟的吏部尚书,主持此次京察,堪称一言九鼎。
京察期间,杨博以考察下等为由罢黜了给事中郑钦、御史胡维新等言官,朝野一片哗然,但无人敢对此有异议。
到了三月,所有五品以下官员均已考察完毕,除不少地方官外,两百多名言官中亦有二十余名被黜。
若如此倒也无人敢捋杨尚书虎须,但吏科都给事中胡应嘉发现,此次京察虽罢黜了很多不合格的官员,而山西籍却无一人罢免!杨博恰恰就是山西人。
于是,胡应嘉立即写好奏折,上本弹劾杨博为私愤,贬斥言官,包庇同乡。
被罢的御史胡惟新亦上疏,揭发杨博考察官吏不公,上下其手,营私舞弊。
由此,点燃了这场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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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拱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拱拜命之初,即以直庐为狭隘,移其家属于西安门外,夤夜潜归,殊无夙夜在公之意;皇上近稍违和,大小臣工莫不吁天祈佑,冀获康宁,而供乃私运直庐器用于外,似此举动臣不知为何心。”
每每想到胡应嘉这封杀人于无形的奏疏,高拱都不禁毛骨悚然。
“徐华亭啊徐华亭,你如此暗算我高拱,我岂能与你善罢干休。哼,我高拱岂是可欺之人。”轿子中,高拱喃喃道。
未几,下人报道:“老爷,到郭阁老府上了。”
进了郭府,与郭朴至书房坐定。
刚坐好,郭朴就有些着急的问道:“肃卿可是有法子对付徐华亭了?”
高拱道:“徐华亭过于圆滑,我暂时还未找到其痛脚。”
停了会儿,高拱继续说:“质夫兄可知胡应嘉弹劾大冢宰之事?”
郭朴道:“这如何会不知。”
高拱恨恨道:“胡应嘉在先帝之时,便弹劾我高拱趁天子病重,居心不良,险些使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此仇怎能不报?再者,吾以为,此必为徐华亭指使。”
“胡应嘉作为吏科都给事中,在京察期间一言不发,京察结束后,却开始大放厥词,此即为失职。”
郭朴心领神会道:“我明白肃卿的意思了。”
当天,二人便来到徐阶值房。
徐阶见高拱、郭朴二人不经通传便擅自入内,心中不快,面上却笑问道:“质夫、肃卿,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高拱辞严色厉道:“元辅,吏科都给事中胡应嘉弹劾大冢宰,其在京察期间不发一言,此时却大放厥词,徒为邀名尔。其为言官,怎能如此首鼠两端,我等以为当对其予以严惩,将其削职为民!”
郭朴在一旁也道:“元辅,言官风闻奏事,有查漏补缺之责。胡应嘉全程参与京察之事,明知京察中存有猫腻,却引而不发。待京察一结束,便以直邀名,足见其私心。元辅,吾亦认为此事绝不可姑息。否则,今后言官必当效仿。”
徐阶沉吟道:“应嘉既为给事中,劾察百官本为其责,虽有过,但不至于革职吧。”
高拱“哼”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元辅如此袒护应嘉,莫不是元辅指使应嘉的吧。”
徐阶面色刷的一变,他是真的和高拱相看两厌。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点头同意道:“既然二位都认为应严惩胡应嘉,那便如二位所言,将其削职为民吧。”
高拱、郭朴对视一眼,有些不明白徐阶的打算。
不过能把胡应嘉赶出朝廷,也暂且能消我心头之恨。高拱微有些得意的想到。
高新郑,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未曾拦你。徐阶嘴角扯出狐狸般的笑容。
第二日,上谕言胡应嘉党护同官,挟私妄奏,首犯禁例,拟旨黜之,罢胡应嘉吏科都给事中之职。引起了科道言官一片哗然。
而徐阶在上谕下发之前,便已偷偷派人将此间缘由透露出去。
消息传出之后,各科道言官顿时同仇敌忾,齐将矛头指向高拱。
高拱实未想到,他堂堂内阁大学士对付一个七品的给事中,竟使自己遭受了围攻。
先是吏科给事中辛自修上奏弹劾高拱滥用职权、压制言论。
后御史陈联芳又弹劾高拱飞扬跋扈、挟私报复、轻慢朝臣。
其他言官也纷纷上疏弹劾高拱。
但高拱何许人也,就算严嵩、徐阶也奈何不了他,更何况区区一些言官,更不用说他还是今上最信任的老师。高拱轻而易举便化解了这些攻击。
吏部尚书杨博见高拱因胡应嘉弹劾其京察之事,遭受言官围攻,心感高拱之恩,再加上其本身也对言官心有厌恶,因此下场驳斥众言官。
在高拱与杨博联手之下,顶住了言官们的攻击。而面对言官众怒,二人也退了一步,把胡应嘉由削职为民改为调建宁推官。
原以为事情告一段落。
孰料,一名“战绩”彪悍的言官出场,让高拱、杨博心中惴惴不安。
此人正是号称“骂神”的兵科给事中欧阳一敬。
欧阳一敬上奏道:今辅臣高拱,奸险横恶,无异蔡京,将来必为国巨蠹。
并顺带弹劾杨博徇私舞弊,末了还言:应嘉前疏臣与闻,黜应嘉不若黜臣。
面对“骂神”的攻击,高拱、杨博都有些顶不住了。
于是,高拱、杨博皆上疏乞退,但上谕留之。
见状,欧阳一敬再上一疏言:大学士高拱,屡经论列,不思引咎自陈,反指言官为党,欲威制朝绅,专擅国柄,亟宜斥罢。
工科给事中李贞元也劾奏:大学士高拱,刚愎褊急,无大臣体,外姑为求退之状,而内怀患失之心,屡劾屡辨,屡留屡出。
不得已之下,高拱只得继续上疏乞休,杨博也再以疾求退,隆庆仍然不允。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左右,御史齐康见老师深陷重围,便上疏弹劾首辅徐阶,言众言官弹劾高拱皆为徐阶指使。又弹劾欧阳一敬,指其为党。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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