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二日午后，元昊带着皇宫和李府的各种礼物进了元卿卿的房门。
“卢大人直接照着平常办案的流程，将李红夏提到大理寺堂中审问，秦小姐带着她的侍女做了证。等李太尉得到消息，李红夏已经被认定为冒犯皇室尊严，要治大罪。李太尉为了保护李红夏免受皮肉之苦，答应将她送到李家旁系去，十年内不会让她踏进京城地界。但……在这之前，卢大人，谢大人，还有左仆射，都被传进了宫。”
“这样的结果，倒也勉强能算作公平，我本意也不是想要李红夏的命。只是……皇伯伯还是出手了。这就很是奇怪了啊，皇伯伯站在李家那边，这不是正好和父亲的谋划背道而驰吗？”
“父亲所为……你猜到了？”
“你们在南边待了整整五年，难道只是为了查一件事？我猜，父亲将南边那些世家都给解决了吧？”
“解决谈不上，只不过确定了他们不再有能力和皇室叫板，在南边作威作福搞得乌烟瘴气。”
“所以说，皇伯伯的态度很奇怪啊……”
元昊点点头：“我会告知父亲让他小心的。父亲与皇伯伯毕竟是兄弟，皇伯伯对王府又素来亲和，应该不至于发生什么。或许，他这一举动也是为了维持朝堂势力的平衡……”
元昊没再接着说下去。他和元卿卿都明白，如果是为了维持平衡那么更应该打压朝堂上以李太尉为最的世家势力才是。但……这样想着，元昊心中不禁暗自计较起来。
元昊离开时，正好遇到秦如许。
“如许见过世子。不知郡主现在怎么样了？她有没有醒过来？”见是元昊，秦如许行了礼，紧张的问道。
“她……”思索了片刻，元昊才继续答道，“身上的伤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头部的伤很重，一直昏迷着。”
闻言，秦如许神色黯淡，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元昊：“沁湖那次意外，和昨日……我都没能看顾好郡主，枉她将我看作至交密友……这是府上收藏的千年血灵芝，我央了父亲给郡主拿来了。”
“这，太过珍贵了，秦小姐还是收回去吧……”
“不，还请世子一定收下。我忧心卿卿，更怪自己两次都没能帮到她……”
不，这次你帮到了。元昊暗想。印象中一向柔弱的女子此刻固执得很，她面色不算好看，想来确是挂心自己的好友所致。
“秦小姐，这些事本就与你无关，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此物不是凡品，你还是收回吧。”
谁知秦如许转身就离开了，脚下动作极快，像是怕元昊会追上她，只遥遥留下一句“改日我再来看望郡主”。
元昊一时茫然，没反应过来向来文静知礼的丞相千金竟有如此任性的一面。看着手中的锦盒，元昊摇摇头。
卿卿的这位朋友倒是交对了。
而这边，元昊刚走，元卿卿又等来了一个人。
宋理把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在了桌上。
“这是？”
“化瘀膏，平日出完任务会用。”
元卿卿打着哈哈：“哦，那你留着用就好，我又没受伤……”
宋理走到了她面前。
宫宴之事她并没有遗忘，宋理当日的所作所为让元卿卿十分受伤，心里早暗下决心不再将他当自己人对待了。由是她后退几步，避开了宋理。
见她后退，宋理没再动作。
“你后颈处有淤青，还有，你一直只有左腿在用力。”
元卿卿惊诧地扫了宋理一眼，本还想抵赖，宋理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扭头便走出了房门。
“……”没再管宋理，她拿起桌上的药膏，打开轻嗅，一阵草药的清香。
她的确还是受了点伤，只不过一直小心翼翼地瞒着，连紫苏也不知道。毕竟这次的事本就有风险，元昊能点头已经非常不容易，如果被他知道了，那自己以后恐怕更没有机会了。然而没想到，宋理竟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也是，他武功高强，对这些事会更上心才对。只希望他不会告诉元昊或者英亲王夫妇。
后来元卿卿还是见了秦如许一面。见她并无大恙，秦如许这才安了心。
“女学堂那次，我本就奇怪李红夏的动机，却也没拦住你与她交好，这才……”
“这可怪不到你的头上，谁能想到她如此善于伪装，工于心计。”
“也是，好在她被赶去了李家旁系。但，这惩罚未免太轻了点……”秦如许面露担忧，握住元卿卿的手，“郡主，日后行事可千万要当心，我想，李家背后怕是有更大的依仗。”
“嗯，我知道的，你莫要忧心。”
留了她用完晚膳，元卿卿本要送她离开，却被她坚定地拒绝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能不走动就不要走动了，秦府也不算太远，没关系的。”
元卿卿正要再劝，侧眼看见了刚进门的元昊，眼神一亮，当即拜托他替自己将秦如许送回丞相府。
元昊本自顾自地走着，忽然发现秦如许好似没跟住。回头看，她小步跑着，很是艰难地跟上他。
啊，差点忘了。
秦家的姑娘比卿卿好似还要再娇小些，他刚刚没注意，走得太快，倒是让姑娘家好追。
放缓了脚步，元昊领着秦如许走到了王府门口。
“到这里就可以了，劳烦世子送我。”
元昊看她，眼中写着不赞同：“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自己回去。况且，我答应了卿卿要将你送到秦府。”
“可……这般劳烦世子，如许惶恐。”
不再回话，元昊径自朝丞相府走去。秦如许只能无奈地跟上，心中暗自嫌弃元昊霸道。
不多时，二人站在丞相府门前。
“多谢世子相送。”
少女欠身，微风拂起她耳后的发丝，露出洁白无暇的后颈。她发间缀着的丝绦缠上了侧脸，元昊一时恍神，伸手将那舞动的丝绦从少女脸上抚开。他碰到了秦如许的脸颊，触手温软细腻。
“！”忽然的触碰令秦如许吓了一跳，朝一旁迈了步子，慌忙间又踩了裙摆，斜斜就要摔下。本以为必然会受些皮肉之苦，不想元昊迅速拉住了她的手往回带，动作太急，刹那间便将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额头似撞上了一堵墙，她回神，察觉到自己此时被元昊抱在怀中，急急地推开身前之人。
“……是我失礼了，秦小姐……”
“世子、世子送到这里就行，我先回去了。”
打断了元昊道歉的话，秦如许耳颊染上粉霞，掉头便跑进了自家大门。
元昊愣愣地站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当晚，他躺在床上迟迟未入眠，脑子里总在回放不久前的事。
少女小小一团靠在他胸前，他只觉身前、臂弯中温热柔软，淡淡馨香在呼吸间流转。
原来女孩子都是这般又香又软的啊。
不知道自家兄长产生了旖旎心思，这边元卿卿逮住路过的宋理，正威逼利诱他不要将她受伤一事告诉其他人。
“我知道你一向讨厌我，但这次的事真的不一样，你千万千万不能让元昊他们知道……”
“郡主……此言何意？”
装，还装。
暗自翻了个白眼，元卿卿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次宫宴，我仔细想了想你说的话，却还是没想出来我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不满，但我还是想通了，既然你不喜欢，我不再做就是。只不过吧，按照你的说法，我好歹也算个主子，你还是给我个面子……”
“既然如此，郡主为何放心带我去了京郊？”
当然是为了试探你和李红夏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告诉他。
“虽然……你对我不喜，但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更不会伤害我。”元卿卿眨眨眼，语气认真道。
宋理垂下头，收敛起嘲讽之色。
“倒是……辜负郡主的信任了……”他喃喃道。
“什么？”元卿卿没听清，疑惑地看着他。
“无事，只是没想到郡主会如此信任我。”
“就是啊，我那么信任你，你可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郡主好好养伤就是，我自然不会多言。”
听到想要的回答，元卿卿笑眯眯地点头，放了宋理离开。
她转眼看向院中光溜溜的青棠树。
入冬了。
风波彻底平息后，英王府迎来了一个团圆美满的除夕。
府中被妆点得满目红火，尤其这是英亲王回京后一家人第一次过除夕，英王妃格外重视，老早就吩咐好了采买过节的一应用物。
王府上下洋溢着热闹的暖意，仆从来往之间皆是喜气洋洋之色。穿过挂满红灯笼的院廊，后院空地，宋理正燃着烟花。
“着了着了，快快快……”
元卿卿捂着耳朵蹲在他身后，见火花炸了出来，急急往后躲。
霎时，一线明亮的橙光从竹筒顶部窜升到了天际，散成星星点点炫目至极的亮光。接连不断的，各色光球飞升、炸开，留下耀眼绚丽的印记。
英王妃正陪着英亲王小酌，闻声抬头看向窗外。她转头对着英亲王笑，靠在他的肩上，夫妇二人赏起了焰火。
元卿卿身后，元昊仰起头，手中握着酒杯啜饮。宋理在二人身侧，面色却不松快，眼中倒映的夜空忽明忽暗。
焰火燃尽后，他们回到屋中继续守岁。
撑头看着元昊与宋理二人对弈，元卿卿脑子渐渐爬上困意，又不想错过守岁，勉力睁大双眼。元昊看她撑的辛苦，让她先回屋休息。元卿卿不肯，坐到元昊身旁，自己拿了毯子盖上，靠着他闭目养神。元昊无奈地回头看她：“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知礼数。”
“再大也比你小，再废话，宋理就要赢了哦。”找好舒服的姿势，她也不睁眼，懒懒答道。
“你这幅模样，谁家郎君敢要你啊？”元昊笑道，手上动作不停。
“不敢要最好，与其说我，哥哥还是为自己着急着急吧，也不知道谁家小姐能看上哥哥你啊？”
听她说完，元昊的笑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真心了几分：“这个嘛……自然是有小姐心悦于我的。”
于是元卿卿不困了，爬起来坐好，一脸稀奇地盯着元昊：“你言下之意……是谁是谁？我的未来嫂嫂是谁！”
元昊笑得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可恶。
见元卿卿吃瘪，宋理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却不想她眼睛尖得很，张牙舞爪地将二人的棋局扫得七零八落。
“……元卿卿！”
接着便上演了一场兄友妹恭的混战。掺和在内的宋理东躲西闪，免不了被殃及。
“这是……”前院，英王妃听着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不由得摇头。
“呵呵，难得佳节，孩子们闹腾些便闹腾些吧。”英亲王笑着，执了酒杯。夫妇二人对饮，倾壶待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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