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啊……嗯。”
猝不及防接到戏,懵然一瞬之后，玩家沉着地点头应声。
一旦进入状态，她立刻拿出专业素养,主动站到前面，放任灿烂的笑意涌上脸庞，旁若无人踏进门。
“对了,为了让大上先生安心,我还带了当初合同和逾期责任书的复印本,你应该认得出自己的签名吧？”
既然设计了这个剧本，当然提前在道具上有所准备。
随手将文件从包里抽出塞给他,同时,她还一本正经地跟大上祝善解释：“抱歉，我知道大上先生是个名侦探。”
“不过你也明白的吧,无法变现的名气一文不值。”
留着漂亮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微微眯眼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下一刻,大上祝善重新露出笑容，口吻亲切地附和：“这位小姐说得对,名气只是空头支票,不过，还未请问您的姓名是……”
“森泽有纪。”
毫不介意地道出真名，玩家冲他微微一笑，顺势帮松田进行简单介绍：“叫我森泽就好,旁边这位是神奈。”
“很高兴见到两位。”大上祝善礼貌地颔首回视。
毕竟在侦探界也算得上有些名气，一番交谈之后,对于面前两位客人的身份,他此刻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这位森泽小姐,应该就是本人。
作为侦探，时常会跟各路名流来往，即使这位大小姐一直神神秘秘，未被媒体报道过，此刻身上也无珠宝华服，全身上下仅有颈间的蓝宝石称得上贵重饰物，但她身上那种旁若无人的矜傲气质全然不是伪装可以具有的。
当然，停在别墅外面那辆保时捷也算一种证明。
至于她身侧的卷发青年，大概有着一些特殊的履历，即使戴着墨镜、姿态漫不经心，那种审视时的迫人目光还是能隐隐察觉到。
尤其，他一进门，就将目光落在了洒落着暗色痕迹的门把手之上。
一些模糊的想法掠过脑海，大上祝善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他几眼。
“这其间，也许存在一些误会，”客气地将两人让入大厅，他微带苦恼地解释，“其实我之前跟行长先生打过招呼，他已经答应再给我几个月的时间……”
这件事玩家倒是不清楚。
不过现实又不是被规划好的剧本，可以事事都按照预计的发生，对于这种情况，她当即进行了灵活的随机应变。
“是这样吗？”
眨了眨眼，她适时展现出了充分的自我任性：“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听说了这所别馆的那些传闻，对它很有兴趣，正好你现在欠了一大笔钱，用这个来抵消债务不是很划算吗？”
“传闻？”大上祝善愣住，试探着反问，“森泽小姐是指……”
目光掠过有着可疑暗痕的门把手，以及不太明显的墙角、楼梯栏杆，玩家刻意表现出一点带着紧张的跃跃欲试。
“听说这里曾发生过很血腥的命案，连警视厅都没能……咦？”
话到一半，她陡然将视线投向楼上，又略带狐疑地看向别馆的现主人：“你还邀请家里的其他亲人住在这里吗？”
就在楼梯上，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向他们投来注目。
她穿着深粉色的正装，浅黄的内搭整理得一丝不苟，黑色的半框眼镜之后是一双略带沧桑的眼眸，身体因衰老而显出些许伛偻，神气却很充足。
“大上，你邀请其他客人来了吗？”
如此询问着，千间降代缓步走下楼梯。
……
几分钟后。
“所以，只是听了个不知真假的传闻，你就独自跑到这里来了？”
听完这个年轻姑娘毫不顾忌坦白道出的来由，早已年过半百的千间降代，不由语气古怪地发出一声感慨。
“虽然这里房间多得很，足够你们留宿一晚的，但贸然来这种地方……”
她对于当代的年轻人真是不能理解。
发生不明命案的可怕山间别墅，在对方嘴里就像个什么游乐场似的，或是一种足以炫耀勇气的谈资，该说真是无知者无畏。
当然，这对她和大上祝善来说也算好消息。
至少从对方的口吻，她只听出探险般的新奇刺激感，并没有对这所别馆势在必得的强硬态度。
如果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跑来看看……千间降代的心情稍稍安定下来。
既然仅是这样的目的，要糊弄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对她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她的神情不由更和蔼几分。
懒散地倚在宽敞的长沙发上，一手摆弄着从旁边桌拎来的扑克牌，玩家始终保持着笑吟吟的轻快语调：“怎么会，我这不是和神奈一起来的嘛。”
闻声，正坐在她一臂之外，旁若无人观察着房间的卷发青年微微颔首示意赞同。
那也没显得理智多少……千间降代心下嘀咕。
被称为“坐在安乐椅上，只要听别人诉说案情就能把事件解决”的名侦探，她所注意的地方，不同于对美食和杀人案件更感兴趣的大上祝善。
心思细腻又人生阅历丰富的她，见面不久后，就察觉到两人之间略显亲昵的气场。
但这种亲昵之外，还有着一层刻意生疏的距离感。
地下恋情么……受雇承担保护责任的男人爱上了天真无邪的千金小姐……真是连她都会觉得老套的剧情。
看出对方独属于年长者的那种隐隐不赞同，玩家并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就说明，她这“不靠谱的任性大小姐”形象塑造完美。
这样，就可以尽快进入正题了。
“说起这所别馆，”她毫不遮掩地流露出几分好奇，稍稍压低口吻，“我只知道当年在这里发生过多人不明死亡的神秘案件，千间女士，你应该知道的更多吧？”
“还有，这里最开始的主人不是那个乌丸莲耶么，死了也应该属于乌丸集团吧，怎么又会到了你们手中呢？”
将双手搭在膝上，千间降代微微后仰，露出一点沉思的神色。
“乌丸莲耶啊，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她不紧不慢地说。
一副明显所知不少的模样，玩家当即提起几分精神，随手将扑克牌塞给松田，展示出专注倾听的姿态。
对于这样完全流于表面的情绪反应，千间降代应付得十分轻松。
稍稍吊了吊胃口，她也就不吝将自己所知挑出一些，缓缓讲述：“乌丸莲耶，当年可是整个日本最顶尖的大富豪。”
“你看到整个屋子里随处可见的乌鸦纹饰了吗？”
当然看到了。
这所陈旧的别馆之内，从大门、地板、扶手，到客厅里以供娱乐的国际象棋、还有她玩的那副扑克牌，全部都有着特殊的乌鸦样式的纹章。
“所以，乌鸦其实是众所周知的，特别指代着乌丸的象征图案吗？”玩家眼眸发亮地盯着她。
“至少在日本，几十年来都是如此，”千间降代肯定了这个说法，“那是独属于乌丸家的家徽。”
跟身侧的卷发青年对视一眼，玩家情不自禁捏紧了手指。
恍若未觉般，千间降代悠然说了下去：“在当年，乌丸集团可比现在铃木财团的声势要大得多，而乌丸莲耶，完全称得上整个日本最强大的人物。”
说到这里，她话音陡然一转。
“可惜，大约四十年前，他已经年近百岁，很快衰老到极限死掉了……在那之后，乌丸集团也没什么厉害的人接手，动荡了不知多少年后，现在已经没有明面上的消息了。”
玩家注意到，她没有用任何“往生”、“辞世”、“成佛”之类的委婉用词，生硬地直白道出了乌丸的死亡。
当然，这什么也不能说明，毕竟她本身就是一位老人了，也许早就看开，所以对此类遮遮掩掩的虚词不屑一顾。
还想再问问其他关于乌丸的消息，然而开口之前，在厨房里呆了半天的美食家侦探终于端着茶盘再次出现了。
当面倒出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放到桌面，大上祝善顺理成章地在一侧落座，加入了话题：“几位在聊些什么呢？”
“只是听千间女士说起，关于这所别馆首任主人的故事。”
简短回应，借着倾身时的身体遮挡，玩家抢在卷发青年伸手之前按住了他，行云流水地率先端起一杯红茶，小小啜饮一口。
舌尖仔细感受了十几秒，没有尝到茶叶本身之外的任何可疑滋味，对面两人的细微表情也没有什么异常。
稍稍放下心，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重新靠回椅背，佯作惊喜地呼了口气：“美食家侦探真是名不虚传，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喝到一杯顶尖的红茶呀。”
“哪里，难得有森泽小姐这样特殊的客人到访，不嫌弃今天招待不周就好。”
眼看卷发青年同样端起红茶，大上祝善眯眼遮挡了眸底神色，十分谦虚地连连摆手。
“大上先生当初之所以会接手这栋别馆，也是因为对于悬案的好奇心吧，”半握拳支着脸，玩家笑吟吟偏头看他，好奇地反问，“说起来，名侦探是不是知道比外界更多的内情呢？”
“悬案的内情啊……”大上祝善稍作沉吟。
“对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视线转向卷发青年，他贴心地抬手示意，“千间女士对烟味很敏感，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楼上的房间。”
瞥他一眼，松田阵平干脆拒绝了：“暂时不用。”
掩饰住心中遗憾，沉吟几分钟，大上祝善故作叹息：“大约四十年前，这里的确发生过一起惨绝人寰的血案。”
见对面那位任性的大小姐果然上钩，流露出很感兴趣的神色，他心下暗笑，不紧不慢地讲了下去。
“就在那位热衷收集各种艺术品的大富豪，乌丸莲耶过世后，有人在黄昏之馆以追悼他的名义，邀请了许多政商名流出席。”
“实质上，却是举办了一场拍卖会，对他生前的收藏品进行竞拍……然而第二天，就出了事……”
别馆内进行着尚算和睦的红茶故事会，此刻，馆外林中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互通身份后，两人彼此警戒了一段时间。
最后还是赤井秀一考虑片刻，主动走出了遮挡物。
一方面，苏格兰对组织没那么忠心这是可以肯定的。
除了妹妹真纯意外出现的那次，在波士顿时，他就坦白了自己fbi的身份，然而即使后来被洗清叛徒嫌疑重新回归，直到自己埋伏琴酒计划失败不得不离开组织之前，苏格兰都并未主动向组织揭露这点。
他一直觉得，苏格兰很可能与自己一样，是来自官方机构的卧底。
另一方面，这次本来就是来自他们某个都认识的神秘朋友的邀请，他觉得正是个借此聊聊的好机会。
如此想着，他坦然地开口：“没想到你也来了，莫非……”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
“你带了狙击枪？”打量着黑发绿眸男人身后硕大的枪包，诸伏景光微微挑眉，“即使是fbi，随意携带这样的危险武器进入其他国家，已经算违法了吧？”
“……”
短短两天里的第二次，fbi的优秀搜查官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开个玩笑，”见他面上浮现几分无奈，黑发蓝眼的青年反而率先转开了话题，“你提到‘也’，是有人通知你到这的？”
并无遮掩的意思，点点头，赤井秀一轻声吐露了三个字母：“bat”
然而出乎意料的，苏格兰对此的回应只是算得上冷淡的“哦”。
“这次是受那位朋友之托，”并未多想，长发绿眸的男人微微叹气，道出来由，“如果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他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心下许久以来的猜测缓缓落定。
没有明确否认，还有之前的那番话……苏格兰，果然应该是日本官方机构派出的卧底吧。
收起枪口，诸伏景光此刻有几分心不在焉。
确实有点微妙的感觉。
明明自己就在东京，之前也有过良好的合作，结果蝙蝠侠率先找上的居然是fbi，难免让他生出几分不甘。
或许，松田说得对，早应该更开放而坦诚地聊一聊。
这对于增进双方的彼此信任，都会有很大帮助的，毕竟他们的目标都是那个庞大的组织。
即使fbi也是可以合作的助力……当然，非法携带武器入境又是另一回事……
各自心中思绪翻涌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几分钟。
不过，很快，黑暗中不远处亮起的由远而近的车灯，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从包中取出观察镜，赤井秀一观察着来人，微微皱眉：“……看起来像是年轻白领的女人，但是这么晚了到这里来，未免不同寻常。”
“组织的人？”他转眼看向身侧。
作为同在组织情报组的同事，诸伏景光倒是很快凭借仅有几次的见面记忆，根据那张脸认出了来者。
备受信赖重用的朗姆心腹，情报组里神秘而活跃的成员，库拉索。
所以松田所说的那个跟踪者就是她么。
然而此刻所处的环境，再加上身边的fbi，天时地利人和汇聚在一起，难免让他生出一些冒险的念头。
情报组的成员啊……
“那是库拉索，”似乎决定了什么，赤井秀一看到身侧黑发蓝眼的青年朝自己微微颔首，笑意温和，口吻友好地做出了邀请，“赤井君，既然你已经来到这里，帮我一个忙如何？”
微微一愣，明悟到他言下之意，赤井秀一伸出手的同时，微微挑眉：“十分乐意。”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现在可以告知，与我一同追逐猎物的究竟是谁了吧？”
他得到了一个坚定有力的回握，以及简短轻快的回复。
“日本公安，诸伏景光。”
别馆之内。
大上祝善已经端着茶具送到厨房清洗，但客厅里的气氛仍旧显得安静到有些沉闷。
“……确实是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最后，还是玩家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不过，如果那起案件的真相原来是这样，也难怪媒体的报道都那么含含糊糊，语焉不详了。”
垂眸拨弄着手里的扑克牌，松田阵平淡淡嗤笑一声。
连纸牌都沾了血，可以想见当年的现场到底有多么惨烈了。
不过众多政经界名流，却被两个不知来历的路人摆了一道，于是为了保住面子与地位，硬是吃下了这个哑巴亏……倒是并不多么令人意外。
“谁说不是呢，”千间降代倒是依旧悠然，感慨也有些轻飘飘的，“以那些人的做派……”
不知想到什么，她停顿几刻，忽然转换了话题。
“其实，除了这个案子，这所别馆也有一些其他的传闻，比如乌丸家藏匿的宝藏。”
“宝藏？”玩家立刻来了兴致。
已经耗费了太久仍无所获，抱着一些说不清的期待，千间降代盯着地面，缓缓陈述：“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谜题，不过，也许你们年轻人能有些不一样的思路。”
“宝藏的暗号是……行色匆匆二旅人是夜仰望天象，恶魔于焉降临城堡，王上胁宝逃之夭夭，王妃垂泪落圣杯祈求天悯，士兵气绝挥剑自刎大地变色。”
眨了眨眼，玩家带点惊奇地感叹出声：“这个谜题，倒是跟刚刚那个故事有些对应了。”
不过，“行色匆匆二旅人”这个意向……
“这所别馆里没有钟表吗？”松田阵平忽然出声询问。
“仅有的钟表在餐厅里，”不明所以，千间降代慢慢回答着，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钟表……”
但没等她继续想下去，厨房的方向，突然传来大上祝善的一声惊呼：“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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