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陪你而已
次日，方朝彻快六点半了才勉强睁眼，还是困得脑子嗡嗡响。
“起吧。”谢安已经洗漱完，走到床边一边换衣服，一边对方朝彻说了一句。
方朝彻坐起身，不由皱了皱眉头。
“不舒服吗？”谢安看着他问。
“还是有点儿疼。”方朝彻半眯着眼胡乱套上衣服，下床往洗手间走。
谢安感觉有点愧疚，他昨晚其实已经很小心了，尽量让自己动作轻柔点，但好像作用并不大。
“对不起啊。”他站在洗手间门口，对方朝彻轻声说道。
站镜子前刷牙的方朝彻愣了一下，他侧过头看了看谢安，才意会地笑了笑，他含糊着道：“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本少爷不跟你计较。”
谢安轻微一笑，“那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磕个头谢恩？”
“没必要。”方朝彻擦了把脸，“以后给我买糖吃，不能托赖。”
谢安把外套递给他，“哪次我都没托赖过。”
方朝彻边穿衣服边笑，这倒是句实话，买糖这事儿，好像都不用他主动说，谢安总会保证供大于求。
他俩到了学校，一进教室门曹斌就凑过来道：“听说没，昨天校门口那事儿？”
“什么事儿？”方朝彻问。
“你不知道？整个学校都传开了。”曹斌惊讶，“靳子杭和江辰在校门外打架了。”
“是吗。”方朝彻显得无甚兴趣，昨天夜黑风高，他俩挑这么个时候单挑，真当自己是江湖高手了，也是够应景。
他走到座位旁边把书包放在桌上，只对曹斌问了句：“谁赢了？”
曹斌的声音略微降低了两分，他凑近些道：“靳子杭是真够狠啊，听说把江辰给打住院了。”
方朝彻听了，心下一沉，看来之前萧国添说得没错，这个靳子杭果然是个狠角色。
“因为什么？”他又问。
“你说呢，还不是为女的。”曹斌在旁边津津乐道。
方朝彻哼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往座位上一坐，但坐下去的一瞬间，他又立时弹跳了起来。
“啊我操。”他皱着眉叫了一声。
“你咋了？”曹斌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屁股扎刺了？”
“对我扎刺了。”方朝彻应了一句，索性倚着墙抱臂站着，没再坐，他顺便有意又瞥了身旁的谢安一眼，谢安悄然投给他一个相当复杂的眼神。
曹斌却意犹未尽地在一旁琢磨着：“你说，这事儿霍霄不得替江辰出头？”
“谁知道，爱谁谁。”方朝彻懒懒地头靠着墙，昨晚没睡好，确切说，他是侧身和趴着交替着睡了一宿，此时他觉得头有点疼。
曹斌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方朝彻，疑惑道：“哎，我发现你现在怎么对这种江湖中事这么没热情了？”
“我以前也没什么兴趣好吗？”方朝彻答得有点不耐烦，他蹙着眉：“傻逼似的打来打去，幼稚不。”
方朝彻话音还没落定，本在喝水的谢安忽然顿了一下，他随即咳了两声，应该是不大不小地呛了一口，他把水杯放回到桌子上，又拿出纸擦了擦嘴边。
方朝彻侧头看了一眼谢安，谢安此时的表情似乎明摆着在告诉他，你这个傻逼终于意识到以前你自己有多傻逼了。
方朝彻意会了谢安的意思，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像是一种提示，又像是在宣告：本少爷现在十分不爽。
此时曹斌又呛了他一句：“不是吧，那你之前好像也没少跟别人打来打去吧……”
“你闭嘴。”没等曹斌还有下文，方朝彻把他截住了，他面无表情地瞄着曹斌道：“快滚，老韩来了。”
曹斌平白觉得莫名其妙，他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门口，老韩果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班，他赶忙猫着腰回座了。
老韩今天的脸色不怎么样，班里的人都自觉地闭了嘴各做各的，他在教室巡视了一圈，早自习的铃声已经打响了，他见方朝彻在最后没坐下来，问道：“你站着干什么？”
方朝彻直了直身子，道：“我……有点困，提提神。”
老韩盯了他一眼，“哗众取宠呢？哪儿那么多事儿？”老韩随即沉着脸一声道：“坐下。”
方朝彻微皱着眉看向老韩，“我现在真困，我就再站会儿，要不影响我学习效率。”
老韩瞪了方朝彻一眼，随即给了他一个要一巴掌拍过去的手势，方朝彻本能地往后一缩。
“你要一直能保持高效，你就一直站着。”老韩说完，没再理他，直接转身往那边溜达去了。
方朝彻低头瞥了瞥谢安，只见他此时一副笑而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欠揍表情。
等老韩晃了一圈出去之后，曹斌回头小声问他：“哎，你真被刺扎了。”
“滚。”方朝彻回了句，曹斌没趣地转回去了，他继而又瞟向谢安，挑衅加不爽地问：“你笑啥？”
“我没笑啊。”谢安没抬眼看他，嘴角却轻微勾着笑意。
“我好像没瞎。”
谢安侧过头看向他，揶揄道：“我这是欣慰，你终于不幼稚了。”
“你欣慰个屁。”方朝彻没好气地抛了一句，他俯下身凑在谢安耳边又道：“幸灾乐祸，你就不怕我报复。”
谢安勾起嘴角，“要不我陪你站着？”
“不必。”方朝彻赌气说，“我好着呢。”
谢安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老韩的数学课，方朝彻一直站着没动，第二节语文课还没开始上，他感觉自己困得头直疼，索性就趴在桌子上眯了会儿，他很快就睡着了，铃声响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意识。
谢安见他睡得很沉，就一直坐在里面没动地方。
直到他被谢安拍醒，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谢安，又往前看了一眼正走下讲台的语文老师，只听谢安小声道：“检查作业。”
“什么作业？”方朝彻头脑发蒙，茫然地问了句。
“练习册。”谢安在摊在他自己桌上打开的练习册上轻敲了两下。
方朝彻看了一眼页码，“昨天留这个了吗？”
谢安点头，侧过脸看他，“你昨天做作业做那么长时间都做什么了？”
“操，忘了。”方朝彻边翻出练习册，边说了句，“语文作业我从来都最后想起来。”
谢安瞥了一眼踩着高跟鞋渐渐朝后面逼近的语文老师，对他道：“她爱课上检查作业，又不饶人，你又不是第一回知道。”
语文老师喜欢课上检查作业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在整个学年从来都以强悍著称，以至有一次班上一个同学没写作业，还跟她顶了两句，她一气之下把那个同学的整本练习册撕了，至此以后大家都对她心怀惴惴。
此时语文老师在前排一处停了下来，指着一个女生训了两句，大概意思是她写得太不认真，那女生站着挨骂好像都要被骂哭了。
方朝彻见状扯了一下嘴角，他对谢安道：“没事儿，罚个站而已，我正好求之不得。”
谢安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方朝彻，片刻后，只听唰地一下纸张撕拉的一声响，谢安把他练习册上的那两页纸撕了下来。
“我操！你干嘛？”方朝彻瞪着他震惊道。
谢安随手把撕下来的那两页纸放进了书桌里，微垂下眼，没再言语。
“你疯了？”方朝彻简直不可思议，此时他顺便又瞄了一眼已经走到曹斌跟前的语文老师的动态，就连曹斌那货也连抄带蒙地混过了作业。
等到语文老师走到方朝彻这边，他毫无悬念地中了彩。
“这不是第一次了吧？你写字写得敷衍也就算了，现在连这个态度都懒得摆了是吧？你对其他科目也这样？就这样还考个什么大学？语文是主科你不知道吗？你就这态度对待？”
语文老师对着方朝彻一通狂风暴雨地痛斥，方朝彻只站那儿默默听着，这种话他听得多了，就数在语文老师这儿听得最密。
她越说越气，通常她说完之后会有一个标志性的白眼作为收尾，这次她也毫无例外地瞪着方朝彻道：“你出去站着写去。”
方朝彻在心里呼了一口气，心想这通骂总算是挨完了，他正要拿起练习册挪步。
但是当语文老师的目光移到他旁边的谢安的桌上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她脸上无法掩藏的错愕。
“你怎么回事？”只听她问向谢安。
“我没写。”谢安只言回应。
语文老师指着撕痕尚在的那两页纸，“这两页哪儿去了？”
“我撕了。”
谢安话音一落，全班的目光几乎都朝他投来。
这些眼神中多数都是难以置信，对于谢安这种从来都堪称模范的好学生，谁也想不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而且语气还很决绝。
语文老师也是同样的不可思议，她问他：“为什么？”
“怕您撕，我自己先撕了。”谢安回了一句。
这话说完，班上的人都傻了眼。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话分明指向的就是之前语文老师撕书的名事件，只是大家从来都是敢怒不敢言，但没人能想到这份言会有人说出来，而且是从谢安这样的学生口中说出来。
方朝彻定定地看着身旁面色平静的谢安，他的心里也已然翻了几个浪，但他有一个更强烈的直觉冲了出来，他觉得眼前的谢安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是的，出现过。
是他坚定地对自己说“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和性别无关”的时候的样子，方朝彻竟感觉那一瞬间的他和此时的他如出一辙。
坦率得义无反顾，甚至还有点潇洒。
他忽然又感到他好像对谢安知之甚少。
然而此时语文老师的脸色已经彻底变成了铁青，班里的气氛凝重得有种窒息感。
“你站起来。”只听片刻后，语文老师一声阴中带威的命令，方朝彻觉得她此时盯着谢安的目光里都能射出烈火。
谢安应声站了起来，没说话，语文老师也什么都没再多说，她只是手指着门外冷声道：“你出去。”
谢安闻言要往外走，方朝彻回过神来，他抓起桌上的练习册，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直到他俩出了教室那道门，身后那方空间凝滞到冰点的可怖气息仍在持续蔓延。
“你何必呢？没必要为了我得罪她。”走廊里，方朝彻倚着墙，叹了口气。
谢安的神情里却是仿若无事的云淡风轻，“我心血来潮而已。”他只道，“但其实我不爽她也很久了。”
方朝彻侧过头看了一眼他，低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会愤怒。”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道：“不过你刚才来这么一下，真是够劲儿了。”
谢安半垂下眼无声一笑，少顷，他开口：“还疼吗？”
方朝彻愣愣地又朝他看过去，随即低头一个淡淡的笑意，“没事儿了。”
谢安没再说话，俩人沉默了一会儿，走廊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各个教室里传出的音色声调各异的讲课声。
“你这是第一次被老师罚吧？”半晌，方朝彻问了他一句。
“第二次。”谢安道，“第一次就在昨天。”
方朝彻笑了一声，顺便把手握成拿麦克风的形状，递到谢安嘴边道：“谈谈感想。”
谢安瞧着他幼稚的把戏，却也配合地对着他的手道了一句：“陪你而已。”
“哈。”方朝彻不由发出一声，“为什么这么感人的话到你嘴里就变装逼了呢。”
谢安上扬着嘴角，“你就说这情你领不领吧。”
“这不是你该还我的吗。”方朝彻反问，“你害我一宿没怎么睡，现在又头昏脑涨得要死，你倒好了，倒头睡到天亮。”
“我其实也没睡好。”谢安似笑非笑着说。
“扯淡吧。”方朝彻不信，“你是爽得没睡好吧？”
谢安侧过脸问他：“那你……当时什么感觉？特别不爽吗？”
“你觉得能爽吗？”方朝彻转过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下回你试试就知道了。”
谢安低头一副一言难尽的微妙表情，“但我看你好像挺入戏的。”
“靠？！你瞎扯什么？”方朝彻的神色有点恼羞，他随即警惕似的朝走廊两边扫了一眼，又道：“咱俩在这儿说这个合适吗？”
谢安一个憋不住的笑意，道：“说都说了，又没有人。”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瞥方朝彻，戏谑道：“我看你挺适合这角色的。”
方朝彻立时抬起手肘，照着谢安的胸口怼了一下，“找抽啊你。”
谢安笑着用手捂了一下，没再言语。
方朝彻两手交叉在胸前，一脸质疑地侧过脸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道：“我发现你是真的变了。”
“我哪儿变了？”
“你说哪儿变了，不要脸了呗。”
谢安笑了笑，“和你在一起还能要脸吗？”
方朝彻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意欲再打他两下，此时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语文老师投来的阴鸷眼神，令二人立时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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