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噗哈哈……”沈回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直捶桌子,不能自己。
白泽有点不知所以,奇怪道:“我没有说错什么吧?”
“没有没有,你说得太对了……”沈回乐道,“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那你笑什么?”白泽好奇看着他,“有那么好笑?”
笑着笑着,沈回忽觉背后阴嗖嗖的,笑声也不自觉戛然而止,面上的表情僵了几分。
空气仿若凝固。
白泽觉得奇怪,一回头,瞧见了站在沈回后头静静看着他的鹤召。
鹤召穿着身金色的华裳,这次把平常随意披下的墨发用玉冠束了起来,束成一个高高地马尾。剑眉入鬓,整个人英气不少,周身也多了一丝独属贵族的威压,少了几分风流纨绔之感。
沈回清着嗓子,不敢抬头看那人阴郁的目光,握着拳捂嘴“咳咳”了几声就往外跑去,顺带带上门,以防待会儿那人冲出来就揪着他吊打。
白泽倒是不在意,好笑地看着灰溜溜的沈回,笑他不争气。
“小泽儿,你这般说我,当真是让人难过……”
鹤召幽怨着说道,从他身畔坐了下来。
白泽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圈,哼了一声:“那我也没说错。”
鹤召微微笑着:“你的伤怎么样了,我看看。”
鹤召伸手去探白泽脉搏,片刻后才松了口气放开他:“下次,别再冲动了。”
白泽听言,竟觉得有些委屈:什么叫冲动?
“我不管,我可算是救了你一命。”白泽冲他眨眨眼:“鹤召,你得报恩。”
鹤召失笑:“好,你想要什么?”
白泽本是开个玩笑,但见他答应的爽快,竟被问住了。
要什么?
他想了想:“嗯……要什么……要不然,你带我回泽川看看吧?”
还惦记着这事呢。
鹤召点头:“好,依你。”
“那要不然咱们现在就去?”白泽语气欢快。
鹤召沉默了一会,却是摇头:“这会儿可能不了……”
白泽听了,有点丧气:“因为婚事?”
鹤召看他:“你都知道了?”
白泽道:“方才听沈回说的。”
见鹤召不说话,白泽又问:“鹤召,你真的要娶她吗?”
鹤召没有立即答他,但片刻还是“嗯”了声。
听他承认,白泽心里终于有些奇怪的感觉涌了出来。
好友成亲,他该高兴不是。
可……
好在,所有异样情绪,他并未表露出半分,只是道:“但我觉得她不是好人……上次就是她把我推下去的。”
“嗯,我知道。”鹤召道,“但我必须娶她,她心肠歹毒也罢……小泽儿,以往她对你做的恶事,我代她,向你道歉。”
白泽轻轻“嗯”了声,不过片刻,又问:“所以鹤召,你要送我回凡间了吗?”
声音没有参杂过多情绪,一贯温和,不似疑问,倒想是在陈述一个问题。让鹤召猛地眼看向他的眼睛。
撞进那双清澈见底宛若琉璃的眸子,唇畔的话,竟一时无言;千言万语,哽在喉咙。
“她不太喜欢我,我看得出的。”白泽道,“若你要娶她,她肯定不愿意我待在凰天。所以这次你来,是来送我回凡间的吧?”
他原来都看得懂,而且,懂得透彻。
鹤召默了许久才缓缓垂眸,道:“抱歉小泽儿。”
白泽摇摇头:“没什么好抱歉的,其实我还是很谢谢你的,愿意带我来天上。”
“我知晓你是太子,太子有很多事要做……只是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了……”
白泽看起来有些苦恼,皱着秀眉,却又无可奈何,终是最后道了一句话:“那你可别忘了来报恩。”
鹤召看着他的面容,像是保证似的弯唇露出一个笑:“好。”
白泽听到承诺,也笑了起来。
他起身,张开手抱住了鹤召,拍了拍他的背:“上次你可是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这次既然有了先知,就来个离别的拥抱吧。”
鹤召失笑,亦是抬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再见了,鹤召。”
白泽把头埋在他的脖间,轻着声说道。
仿佛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见的告别,可他的心里就像是被什么揪着,眼眶跟着发酸,心底,好像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再也压不住。
这种很奇怪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很奇怪……
“你真要送他走?”
沈回显然是有些不舍得的。
“这才半月,你就同他熟到这种地步了?”
鹤召想起白泽一句“有点舍不得沈回”,心里有点闷,闷得想找他沈回撒气。
沈回却是傲娇地哼了句:“切,花心大萝卜……”
触及到鹤召迅速阴沉下来的眼眸,沈回适时打住,迅速转换话题,快的如翻书,偏生还语气平静:“倒是你,怎么想起来要娶别人了,这是想通了还是怎么的?”
鹤召瞥了他一眼,道:“东海司君那老狐狸,听说我在找镇魂铃,便以此为引子,只要我同意婚事,他便告诉我下落。”
沈回不敢置信:“真的?”
鹤召颔首:“他的样子不像是骗我。”
沈回摸摸下巴:“所以你才听话娶的纤纤?也难怪了,以你这性子,怎么可能娶别人。”
沈回又叹道:“不过还好,找了百年的东西总算有了消息,不枉费一番功夫。”
见鹤召还在出神遥遥望着白泽所居方向,沈回忍不住啧啧道:“你莫不是看上了他?果真,凡尘百年,日久生情。”
又是一记冷嗖嗖的刀眼,仿佛要将沈回生生凌迟。
“你再多嘴一句,我不介意把你扔下万恶渊。”鹤召声音阴阴沉沉又冷冷的,实在骇人的慌,根本不似玩笑。
万恶渊什么地方,万恶聚集,噬万千生灵。
“别!”沈回一听,立马撒丫子去找白泽,可才跨出几步,就被鹤召一道金光揪了回来。
“嘶,你干嘛?”
撞到坚硬的雕花石栏上,沈回揉着发疼的手臂,咬着牙,目光很恨地望着鹤召。
鹤召只再次丢了个眼刀。
最后是白泽从房里走出来,身并无一物,穿着一身素白衣裳摊手:“我本就两手空空来,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鹤召道:“你不是喜欢宝贝吗,挑几件带去使使。”
白泽摆摆手:“不必了,图个新鲜罢了,那些东西我也用不上。”
鹤召默了一会儿,这才走向他,手心中幻出了一个小锦袋,替白泽挂在腰间。
是个月牙色的袋子,金色的针脚精致又好看,白泽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好奇地问鹤召:“这是什么?”
“一个储物囊。”鹤召解释,“凡间生活需要银两,这俗物我有的是,总不能……你又要跑到青楼去吧?”
“……”白泽认真纠正:“上次是意外。”
鹤召笑眯眯地揉了揉白泽的发顶,最后只柔声道:“要照顾好自己。”
白泽一脸嫌弃似的拍开了他的手,嘟囔:“知道了。”
沈回在旁抱着手臂看热闹,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鹤召,笑着摇摇头,只是目光移到白泽身上后,几不可察叹息一声。
鹤召将白泽的手心翻转过来,另一只手在空中迅速画下符咒。
白泽脚下生了一圈金色的光环,犹如当初鹤召带他上天界时的模样,甚至丝毫未变。
周身慢慢绕起金色的符咒,一串一串,盛光晕得白泽闭上了眼,耳畔安静,似有风过。
手间,只余下抓不住的空气。
白泽心间微微发怔,慢慢收回僵在空中的手,张望四周,早已离了那如梦的天界。
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恍惚发现飘起了小雪。
莫真不是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寒风直直钻入衣裳,白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伸手拢了拢,雪花吹扑在脸上,竟也冷得紧。
又恢复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与鹤召重逢的种种,像是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醒了,这繁杂又如流水的人世,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
白泽抬步离去,白衣蹁跹,落下惊鸿一笔。
——
昔日的泽川自干竭以来就犹如那炎炎大漠,即使到了冬天也是寒冷干燥,更别提见着一朵雪花。
白泽兜兜转转,还是决定回来了。
那棵巨大百年花树埋于地底的树根早已经枯死,只余得一副空壳躯干在泽川河床畔静静伫立。
白泽叹了一口气,冰冷的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让他选择了树干的背风处坐了下来。
纤长的手指慢慢抚上树皮的每一处风霜皱纹,带着惋惜与不舍,最后落到了那巨大的树根下,慢慢刨起土来。
深深的一个坑,却是他慢慢地,细心地,一点一点地挖出来的。
直到那地下的东西尽数显露出来,才道原是一个酒坛子。
白泽将那个坛子抱出来,细细地拂去酒盖的泥尘。封口处贴着一张符咒,上头是赤红的朱砂所绘的图案,即使深埋地底,也依旧鲜艳。
而它的作用,则是将此酒完完全全地密封起来,不被损坏。
其实这酒一百年前就埋下了,只不过一直都未挖出过……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酒盖,顿时,一阵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也带着那浓郁的桃花香气。
真可称得上百年上好陈酿。
白泽有些欢喜,但还是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鹤召迟迟未来。
他并不爱喝酒,鹤召却爱,哪怕后来听鹤召说过他根本尝不到酒味,但他仍然也觉得鹤召是爱喝酒的。
当初鹤召离开,他本来是留着等鹤召回泽川送给他的,但现在将它挖出来,白泽只想先喝上一喝。
冰凉的液体刚滑过喉咙,如一路点火,生了灼烧的感觉。但他未顾异样感受,依旧仰头喝着。
古人常云,借酒消愁。
他竭力想把身体上的不适感放大,压住心底的那种闷闷的感觉,让他不至于那般奇怪的难受。
又一口下喉。却不小心喝急了,直把自己呛个正着。火辣辣的感觉在燃烧整个肺,他捂住胸膛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待舒开来,整张脸已经憋红得不成样子。
到底酒力不胜,白泽盯着坛子发了会呆,里头还剩下半坛酒,散着香。
他最终还是拿起酒盖封了坛口,将符咒仔仔细细地贴回去,然后抱起酒坛,慢慢地、安安稳稳地放入深坑之中,重新埋下土来。
一系列动作完成后,他便偏着脑袋昏昏沉沉地躺下了。躺在那片干枯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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