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62章
是夜。
一轮明月悬在高空,周遭乌云疾走,时而遮蔽了大半的月光。微凉的风自水泥柱间穿行而过,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
银座还在建设之中,外层的脚手架还未拆去,内部的隔墙还未砌好。戚临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甚至能感受到上边粗糙子。
他如约而至。
还有十分钟到十二点,戚临四下望去,在这一空荡楼层中踱步查探着。地面上并没有提前布下的阵法痕迹,周围也感受不到些许的灵力波动,那个人应该还没有到。
月光从云层间透出,穿过外层的网纱打在水泥地上,戚临扯出了一个极其浅淡的笑来。
黑线悠悠地在他指尖探出一点,而后便以他为中心向外疯狂扩散开来,结成了一道严丝合缝的网,又在顷刻间引入地面之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戚临倚着柱,也不在乎自己的衣物会不会给粉尘弄得脏了。
直至刮起了一阵风,外部的脚手架都发出了沉闷的铁声,像是要塌下了一般。罩着的绿纱被吹得猎猎作响,悬挂着的安全铁牌挣扎着发出呻吟。
戚临站直了身,望向唯一的空缺之处。
那个人乘夜色而来,缓缓地落在大楼边上,似是一只轻飘飘的羽毛。随着他的走进,附在他脸上的阴影悉数褪去,露出了一张中年男子的温润面容。
戚临试探叫道:“商行云?”
那人嗤笑一声,回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魔皇喜欢称‘商行云’,那我就叫‘商行云’。”
他的话里带着三分讥讽,像是长辈恶意的嘲弄,听得戚临心下不爽,手指紧紧蜷起,捏得指节“啪啪”作响。
“你叫我过来就是让我听你的这番废话吗?”戚临冷言道,“我的时间向来宝贵,可没那么多能给你浪费。”
此时他与商行云不过五米距离,只肖一拔剑,剑风便能在顷刻间撞在一起,向外荡开数十米,催得钢筋弯折,水泥碎落。他二人各自蓄势待发,其间剑拔弩张之势明了可见。
商行云却不急躁,反而是从容地开了口,说道:“我也是今日才知晓,原来无暇剑并没有死。你二人当真是情痴。”
戚临眉上一挑,眼底流出戏谑之色,“祭司莫不是孤家寡人太多年,看我与钟情情浓意切,心生嫉恨?”
商行云低低地笑了几声,又阴恻恻地说道:“就如当年的商遥、商陆二人,幼稚且……不自量力。”
戚临心道执着这么多年,手中折损成百上千条人命,仍是在长生之道上一无所获,这才是真正的幼稚且不自量力。也不知道他在这条路上走了多少年,一路撞到南墙不回头,逃过了一个商遥,又逃过了一个他。
这么一想,脸上也就渐渐现出了一点嘲讽之色。
“你想必也是很担心无暇剑的眼伤了……实不相瞒,那毒本来是对你下的。”
戚临今夜穿着一件长袖T恤,袖子长得能盖住他的手,是以当他借着遮掩悄悄聚力的时候,商行云并未发觉。
戚临道:“是吗?”
商行云也不管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像是下定了结论戚临会咬上他的诱饵,自顾自地往下说着:“想必你知道,我只想要你体内的。那一颗魔丹,若是你愿意把他给我,我自会医治好无暇剑的眼睛。”
戚临沉默片刻,说道:“一条命换一双眼睛,我觉得不太合算。”
“我已知你原身,没了魔丹未必不能活。”
“本尊修炼百年才到了今天的境界,这般便宜给了你,这百年的苦挨岂不是都给旁人做了嫁衣?你未免也太贪心不足了。”戚临说着,心里没有来地就想起了自己近日看的那部武侠片。
评论里说那个反派叽叽歪歪的,多半得死于话多。现下看来,这商行云也同那反派差不了多少。
“那你待如何?”商行云问。
“我嘛……”
话未尽,风已起。
戚临手中黑线瞬间涌出,好似一条长鞭破风而去,直逼商行云面门。后者也是早有准备,抬手露出一截冷铁,自面前一挡,向旁边跃开数米。
“我的想法是,先抓了你这个老不死的!”
戚临并不想与他近距离交锋,以黑线勾连成一条拇指粗地长鞭,向四方扫去,舞得是虎虎生风。
商行云当下脚步一顿,拆了手臂上的那截冷铁,拼成了一支长枪。枪口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晃人眼球,一条红穗自上垂下,在半空中挽了一个碗花,便在商行云的动作下直直与戚临的黑线缠上。
“既然你不愿意合作,那我只好自行取之。”商行云道。
长枪虽不是短刃,但终是比鞭短上几分,戚临攻势不弱,手上横扫动作指尖,叫枪口不能与他接触分毫。商行云执枪挑刺,利刃破散小半断黑线,脚下向前一迈,折身逼向戚临。
黑线一转,灵巧地缠在了枪口上,戚临用力向后一扯、一甩,将商行云扫到一旁的**上。
那柱子并非承重之用,被商行云这么细撞,上边水泥开裂,碎成数小块簌簌而落,露出里边的半截钢筋来。
戚临收了黑线,自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剑,平剑一撩,捅向商行云的肩膀。对方及时避过,转到柱的另一侧,手中长枪自下而上,枪尖指向戚临右眼。
戚临横手挡下,两兵相撞,清脆的声响漫开好远。商行云主攻,手中力道不减,逼得戚临手中长剑嗡嗡颤动,震得戚临虎口一阵酸麻。
霎时间,银光霍霍,荡出的风鼓起绿纱,脚手架齐齐发出支支吾吾的声响。
戚临与商行云又对了数十招,动作起落间,地面尘土飞扬,水泥灰在空中连成一片阴霾,罩得视线都有些模糊。
长枪下挪,剑身也跟着向下行去,戚临被商行云逼得直直后退,在水泥地上拉下五米多的痕迹。
戚临后脚顶在柱上,随即借力一踏,在**上连踩几步后翻身自商行云头顶掠过,后者未料变故,收势不及,长枪硬生生地刺进柱子内部,被钢筋卡得拖拽不出。
“活了数百年也不过如此能耐,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戚临轻哼一声,自半空中平剑一扫,剑锋没入商行云的手臂,深可见骨。
“彼此……”商行云咬着牙说,反手抓上戚临的剑,以蛮力将他向后推去。
戚临见势不妙,左手做掌向商行云拍去。掌未到,风先至,商行云不避反迎,另一边肩膀生生受了这一掌,又趁戚临下盘不备之时抬腿一划,踢向他的小腿肚。
他腿上带着刀片,几乎要削下戚临的大半皮肉。
这一来一往,只怕一个腿骨已碎,另一个肩胛骨也保不住。
商行云拔出他刺入的剑,剑身在他手里化成万点星光,没了踪迹。
戚临一腿被废,支撑不住地半跪在地。
商行云走上前去,以迅雷之时卡住他的喉咙,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然而此时乌云又来,月光被云层蒙蔽,泄出的一点丝丝缕缕的光不过是杯水车薪,商行云根本看不清戚临的神色。
“也罢。”
他冷笑一声,右手僵硬地向戚临丹田探去。
戚临闷闷地笑了几声,商行云面色愈发阴晴不定,右手插入他的腹中。
下一秒,戚临抬手扣上他的手腕,四周黑线擦地而起,围作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将二人一同困在其中。
“摸到了吗?”戚临嘲讽地说。
云散,漏出的光让商行云看见了他的脸——上面没有血迹,除了沾了点尘土外,他的面容是一如往常的清俊。
“不过也是失算了。”
音落,黑线轮转着向内逼近,戚临牢牢的抓住商行云的手,将他向自己又拉进了几分。
霎时间狂风涌起,尘土飞扬,火花自黑线中心爆开,又在黑线的束缚下缩成一团,归于尘埃。
·
戚临自床边睁开眼睛,眼中尽是一片疲惫之色,他的额间渗出了点点细汗,还有不断向外冒出的趋势。他翻身下了床,就在左脚触地的那一刻,小腿一软,险些叫他软倒在地。
他及时撑住了旁边的床头柜,小心翼翼地起了身,深怕吵醒了熟睡中的钟情。
戚临踮着脚进了浴室,放了水,在浴缸里泡了大概有半个小时。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的皮肉,叫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瘫软在鱼缸边上。
他才不会没头没脑地就去赴这个约,那商行云想来就是没安什么好心,戚临并不相信他能医治钟情的眼,毁约是板上钉钉的事。对方会用傀儡代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可惜自己第一次使用傀儡,出手不佳,白白折损了一只,还欠了钱悦和小百合一个人情。
戚临叹了口气,披上浴袍,湿答答地起身出了浴室。
刚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钟情。
戚临心虚地把眼神挪向了别处,然后才想起来钟情此时是看不见的,自己其实不必避开他的视线。他到床边,默默打了个腹稿。
“你怎么还不睡?”钟情道。
戚临脸都不红一下,开口就撒起谎:“美人在怀,我情难自已……”
钟情:“……”
戚临知晓他禁不起逗,肯定是会把这件事揭过不提。可没想到钟情摸索着揽上他的腰,另一只手从他半开着的浴袍间探了进去。
“情难自已?”
“不是……别动……疼……”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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