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怎么办？”
苏祈的眼神霎时慌乱起来，往地上一扑就想往床底下钻，没爬两步，又被褚游拽起来。
两个人手忙脚乱，还是褚游情急之下将他推进了衣柜里，合上柜门，又不放心给他留了条缝。
苏祈蜷缩在衣服堆里，对上他紧张局促的表情，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褚游捂住他的嘴，警告的看他一眼。
他感觉抬手捂住嘴唇，冲他卖乖的眨眨眼，做口型道：“我们这样，好像偷/情啊。”
褚游一怔，没有回复，两三步回到阳台前，狭窄的细缝里，他发红的耳尖一晃而过。
张雪依挂了闺蜜的电话，重新进了褚游的房间。
她在对方的开导下多少冷静了一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气急之下拿出鸡毛掸子的行为进一步伤害了母子之间本就脆弱的感情。
她不自在地捋下衣袖：“小游。”
褚游冷漠地背对着她，一句话也没说，无声地表达着心中的抗拒。
“对不起，”张雪依含着眼泪：“妈妈刚才就是太冲动了。”
她两三步走上前，急急忙忙地拉起褚游的袖口：“给妈妈看看，是不是伤到了。”
褚游推下她的手，后退一步，继续站在阳台上看书。
张雪依看着褚游的侧脸，一抬手，两颗滚烫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忍着哽咽：“我是不是打痛你了？你知道的，妈妈刚才真的是太气了，你怎么也不听话……小游，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褚游不吭声，顺手将阳台的耳机挂在脖颈上：“说完了吗？我要听听力了。”
“哦，哦。”张雪依眼里藏着失落：“你先学习，我给你清一下房间。”
说着，她顺手拿起摆在床上的衣服，推开衣柜想放进去。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褚游皱着眉：“先放着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话落，他顿了顿：“你帮我去拿杯水就好。”
脚步声渐远。
苏祈面前的光线一下子敞亮起来，他仰脸看向褚游，整个人陷在褚游的衣服堆里，显得人小小一团，眼睛湿漉漉，充满依赖性的看着褚游，像他养的小狗。
褚游忍不住想，如果苏祈背后有尾巴，现在会不会正松松的缠着自己的手臂上？
可即使他心里这么想，表情仍然没什么变化：“快回书房，别让她找到了。”
苏祈问：“她刚才跟你说什么吵起来了？”
其实他是想说，你会和我分手吗。
褚游低垂着视线，落在他在黑暗里依旧白的晃眼的一截小腿上：“我说，照片是真的，正在谈，快一个月了，不分手不让步，她自己看着办。”
语气淡淡，比早安晚安还寻常，苏祈光是听他这样说，就已经在脑子里构造出当时褚游拽炸天的样子，难怪干妈气的要拿鸡毛掸子抡他。
苏祈眉间浮上一丝不忍：“你这样说，干妈肯定很难过。”
褚游挑了挑眉，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见，结果苏祈扯着褚游的衣摆从柜子里爬出来，吧唧一下亲上他的下巴：“但是我听了就特别高兴。”
他不太好意思地咬着唇笑笑：“你也太会说情话了。”
……情话？
褚游慢半拍地抬手，摸上似乎仍有柔软触感残留的下巴，看着苏祈消失在视线里，他歪了一下脑袋，心里难得感到困惑。
原来这就是情话吗？
半夜里，褚游睡不着，点开夜灯看了几页错题，又敏锐地察觉到房门的锁细微的响动了一声。
毛茸茸的恐龙脑袋弓着身子潜进来，手里神秘兮兮抱着药箱。
褚游还没说话，眼里先有了温暖的笑意。
他抬手，合拢两指，巨大的□□黑影借夜灯投射在白墙上，堪堪抵住苏祈炸毛的脑袋上：“不许动，私闯民宅，你已经被逮捕了。”
苏祈配合地举起两只手，无辜地看着他：“警官，要搜身吗？”
“……”
褚游一下子崩不住了，偏头笑了起来：“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呢？”
苏祈拎着药箱在他眼前晃晃：“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呢？我是光荣的志愿者，来给警察同志上药。”
褚游见他装上瘾了，一把抱住他的腰，反身将他摁在床上，点点他的脖子：“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藏危险/物品？请同志配合检查。”
苏祈抓着他的手指，憋不住笑，脸到脖子通红一片：“哈哈哈，你不要摸我脖子，好痒。”
褚游看着他，眼神变了一下，顿了两秒，从他身上起来，又重新上床，盖上被子
苏祈笑够了，从药箱里拿出消炎化瘀的药，撸起他的袖子慢慢涂药。
褚游靠着床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苏祈脸上的笑渐渐变小，又彻底消失，板着一张小脸，肩膀又不知不觉垮了下去。
那双眼睛迷惑性太强，褚游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距离褚游挨打已经过了几个小时，本来只是红肿的伤痕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青发紫，布在褚游干净的小臂上，十分可怖。
苏祈光是看着就觉得心疼，拿手轻轻碰一下，又凑上去宝贝地吹了吹，眼圈不知不觉又开始发红。
“你疼不疼啊？”苏祈说：“肯定疼死了，你今天晚上都只吃了一碗饭，肯定是疼的没胃口，我要是挨打的话，肯定哭的饭都吃不下，你今天下午怎么都不哭呢？”
褚游好笑地拿手心抵住他的额头：“苏大妈，苏阿婆，你再叨叨我可就要睡着了。”
苏祈按了按眼睛，一下子好委屈：“你就是嫌弃我了呗。”
褚游平时要听见这话，指不定这么怼他说话酸，书读得少，看多了偶像剧，今天却难得收紧手，特别温柔地叹了口气，往旁边挪出一点位置：“要不要上来？”
苏祈纠结一下：“我没带抱枕。”
褚游哦了一声：“你哪次不是把抱枕丢下床，把我勒得死紧？”
苏祈：“……”
所以刚才的温柔是错觉对吗？
早晨餐桌上，所有人都低头吃饭，没有说一句话。
苏祈送完饭碗，没转身，厨房的门被人关上。
张雪依勉强笑笑：“小祈，我知道你们这个年龄阶段正是冲动的时候，对很多事情觉得新鲜感到好奇，是很正常的事情。作为过来人，我觉得你们应该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我想如果你妈妈在的话，也会这么说的。”
苏祈：“可是我昨天打电话给她们的时候，她说支持我啊。”
张雪依梗了一下。
苏祈走到她旁边，半抱住她的手臂，靠着她肩膀上：“干妈，你是不喜欢我吗？”
张雪依叹气：“就是因为喜欢你，才不舍得你年纪轻轻就被人在后面戳脊梁骨。”
“干妈怕别人说吗？”
“我都这个年纪了，还会怕什么？”
苏祈笑嘻嘻地说：“干妈不怕，我也不怕。”
张雪依被他天真的话逗笑，再强硬的话被苏祈四两拨千斤转回来，在嘴边转了又转，始终没再说出口。
褚游冷硬不吃，遇强更强，死犟的性子注定了会吃亏，倒是苏祈乖巧讨喜，可怜可爱，热热闹闹的，她就是钢铁心肠都不忍心责怪他。
这么一想，褚游喜欢他也算情有可原。
张雪依无可奈何地说：“真羡慕你妈妈，要是褚游也跟你一样……”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褚游小时候，才膝盖那么高，虽然话比较少，但是像他一样乖，每天回家就抱着书包坐在沙发上等妈妈。
她没再说下去，推开门：“去吧，上课快迟到了。”
张雪依目送两个人出门。
苏祈背着书包，慢吞吞换了鞋，都已经走出家门，又猛地一转身，用力的抱了一下张雪依。
张雪依错愕的表情里，他挥了挥手：“我们去上课啦！干妈晚上见！”
张雪依嘴唇动了动，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转身半跳半跑地走到褚游身边，仰着头不知道说什么，褚游神色也难得放松，配合地低着头听他说话，唇边始终挂着一丝笑意。
她打心底羡慕苏母。
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又有苏祈这么一个暖心的儿子在，不像她，家庭一塌糊涂，连儿子也不愿意靠近。
张雪依颓然地靠着门，看着关上的电梯门，身心俱疲。
当天晚上，褚游又被叫去了张雪依的房间。
母子两个面对面锁着门，窸窸窣窣聊了很久，苏祈耳朵贴着门，屏息凝神，腿都蹲麻了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过了半个小时，终于传来椅子拖过地面的声音。
苏祈表情一凛，飞快地从门口蹿进房间，装模做样的拿起一本英语书开始读。
褚游一眼看穿他的伪装，从外面进来，将手里的东西丢在书桌上。
苏祈的注意力迅速被吸引，拿起来：“这是什么？”
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分明四个大字——借读申请。
苏祈没看懂：“什么意思？”
褚游：“这个学期我去一中借读，你留在四中。”
苏祈嘴打哆嗦，表情空白：“干妈她还是不同意吗？”
“不算，我们各退一步，为了不影响彼此，分开寄宿，毕业之后她就不会再管我们。”
苏祈两眼发直，想不出来褚游走了之后的场景。
两个人都寄宿，那岂不是——“我们是不是得半年不见面啊？”
“理论上是。”
苏祈憋了又憋，闷声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苏祈握着一张薄薄的纸，感觉自己的天在这一刻，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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