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这个礼拜过的混乱而匆忙。
苏祈总爱走神，恍然觉得自己在经历一场梦。
南方是没有春天的，冬雪消融后，太阳一日胜过一日毒辣，回南天里，墙壁上晕出薄薄的水雾，空气烦闷逼人，他拖着行李箱进入宿舍，门口两颗大树弓着，枝干不知在哪一年纠缠在一起，现在搭建成了男生宿舍的大门，微风浮起枝干上一波波陈旧老绿的叶子，哗哗作响。
苏祈老老实实地将手机上交给勇叔，四中半个月放一次假，刚好和一中的假错开，每次他只能在门口守卫处，裹在大袋零食中的一小张学习计划里窥见褚游的丝缕痕迹。
无数个抬头看黑板与低头写笔记的机械动作里，他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
早上起床在操场等待跑操，跑操结束后跑去食堂，然后是枯燥而万年不变的早早自习，早自习，早读，上课，考试，讲题，晚自习，就寝。
没有褚游之后，一切回归最原始的秩序，当初苏祈因为一成不变的压抑生活远离了a市，现在又在湘寒过上了与之前没差的生活。
褚游离开，班长一职由副班长代替，中午李凡，林一开和弥勒佛受了褚游的嘱托，带着苏祈一起去音乐教室吃饭，每次苏祈都认认真真地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像完成了某种伟大的仪式。
他萎靡的情绪过于明显，连带着头上常年立起的一缕呆毛都怏怏无力。
三个人私底下在男厕偷偷打电话，提起来都替褚游担忧，七嘴八舌。
弥勒佛说：“他每天下课光闷闷不乐趴在桌上睡觉，体育课也不爱活动，迟早学出病来。”
“……不是，谁说我们没有带他，他自己不去。”
李凡抢了电话：“我证明，每天吃饭也就吃蚊子多点，肯定是你零食买多了，他光是零食，脸上肉都少了。”
林一开在边上凉凉地说：“本来就可怜兮兮的样子，现在更惨，像地里黄的白菜。”
还没等对面的回复，隔壁门啪的一声响，苏祈从厕所走出来，耷拉着脑袋去洗手，眼眶红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悄悄躲在厕所哭。
“……”
三个人尴尬地交换一下视线，李凡壮着胆子：“他刚才好像听到了。”
苏祈不知道这三个人到底又跟褚游说了什么，只是提不起兴趣。
课堂上老师顿挫的语调成了鼓点，密密麻麻地敲下来，催的他头脑昏沉。
三月五日百日誓师，老师同学慷慨激昂地立下雄心壮志，教室前门正式挂上了高考倒计时。
一下班会，李勇被苏祈拦住了。
他刚要说话，视线又触及对方发红的眼眶。
苏祈声音低低地：“老师，我想拿手机打个电话。”
褚游本来成绩就不差，在一中也很快适应了节奏，一个月不到迅速稳在班上前十。只是一中到底不比四中，竞争压力更大，每天的题目难度也更高。
接到苏祈的电话时，他正在寝室洗衣服。
“喂？”
褚游直接将手机丢在一边开了免提，以为又是李凡那几个：“怎么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委屈地吸了一下鼻子，喊道：“褚游。”
他手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先将手冲干净拿起手机，转身进了浴室：“苏祈？”
他语气难得慌乱了一瞬：“你哭什么？没考好？还是又有谁欺负你了？”
褚游不提还好，一提苏祈就哭的更厉害。
他缩在办公室的墙角，抬起手臂挡住脸：“我考不上大学了……连着几次考试都没考好，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没有偷懒，但是就是没进步，我不想高考了，游哥，读书太难了。”
褚游在电话那头面对着墙，听见话筒里熟悉的语气，哑声失笑。
苏祈还在那头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我是不是得了绝症了？我怎么写怎么记，知识就是不进脑子，每天早上跑□□脑子都嗡嗡嗡的，肯定是跑出问题来了。”
“停，”褚游忍着笑：“李凡他们几个告状说你每天没精神，饭也不好好吃，就是因为成绩不好？”
苏祈哽咽一下：“不是，不是成绩不好，我觉得我可能是得抑郁症了。”
褚游被他逗笑了，耐着性子：“那你每天路过阳台，想不想往下跳？”
苏祈想也不想：“我恐高的。”
“那你每天看到尖的东西，有没有什么想法？”
苏祈老老实实：“怕它戳到我，得离远一点。”
褚游语调微扬，调侃道：“那你抑郁什么？”
“……没考好。”
苏祈犹豫一下，悄悄补了一句：“还想你。”
对面平静地哦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祈和他聊着聊着，分散了注意力，早就没哭了，只不过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心里多少有些低落。
长久的沉默里，他甚至已经脑补到高考之后褚游因为对他没有感情了，所以手起刀落，残忍地和他分手的场景。
结果褚游突然在话筒里说：“明天中午你到校门口等着。”
苏祈一懵：“等什么？”
“还能等什么？”褚游啧了一声：“自己想吧。”
然后耳边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电光火石之间，苏祈捧着手机，不太确定的想。
是等……褚游吗？
他一下子跳起来，当天晚上在宿舍里，他洗了四十分钟的澡。
第二天，李凡林一开和弥勒佛看着苏祈一路蹦跶到门卫室，特别主动地帮忙拿了外面，然后转身递给他们，赶他们走。
李凡一脸问号：“你留在这干什么？”
弥勒佛乐呵呵劝道：“跟着一起吃点儿呗？”
林一开双手抱臂：“还不走？等着看热闹啊？”
等了几秒，一道黑影飞快划过四个人的视线。
自行车轻快地拐弯驶过十字路口，稳稳当当停在四中门口的停车场，来人长腿一跨下了车，身后的风掠过少年的衣摆，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遮挡面容的帽檐，露出黑色大框眼镜下，一张锋利冷漠的脸。
褚游披着骄阳自来熟地走进四中大门，背着黑包，手里拎着一盒章鱼丸子，明目张胆地和保叔打个招呼，走进四中校园。
他扫过傻眼的几个人，眉头稍扬：“我是诈尸了还是还魂了？一个个见了祖宗似的。”
熟悉到刻进基因里的阴阳怪气，一下子冲破了大家多日不见的陌生，瞬间回到最舒适的相处状态。
“我靠，”李凡后知后觉，摸一下褚游的脸，不太真实地问：“你怎么过来的？逃课？”
褚游面不改色：“申请走读了，在家午睡。”
一行人嘻嘻哈哈仔细打量褚游：“一中伙食是不是不行？看着好像瘦了点。”
褚游将手里的章鱼丸子递给苏祈，半揽着他：“是不太行，菜里油都见不到。”
几个人都是有眼力见的，主动让位留下音乐教室给两个人，自己另找地方吃饭。
褚游叫住他们，将包丢给他们。
沉甸甸一开，四杯奶茶，老口味，不用看都知道是给谁买的。
李凡眉开眼笑，毫不犹豫开口就认了个爸爸。
弥勒佛紧随其后。
林一开哼笑一声，将剩下那杯奶茶丢给苏祈，带着两个人快点离开。
苏祈眨了两下眼，飞快从兜里掏出葡萄味的糖往嘴里塞，做足了准备。
两个人进门，他还特地将门严严实实地锁好，又检查了一遍，再次确认教室里没有监控。
苏祈抿唇，压抑着上扬的笑意。
他的内心一片火热。
褚游拖了把凳子坐下，靠着椅背：“你午饭呢？”
苏祈手里的外卖挥了挥。
褚游好整以暇：“快吃。”
苏祈：“……？？？”
他不可思议：“你特地过来就是来看我吃饭的？”
褚游想了想，觉得有理：“没有。”
在苏祈期待的眼神里，他从书包两侧口袋中，抽出了一个文件夹，认真地从里面挑出了两张试卷，抽出来，拍在桌上。
“二十分钟吃饭，然后把这两张小测写了，我带回去批改，明天再过来给你讲。”
褚游考虑了一下：“顺便把这几次的周测试卷拿来，哪里不懂的圈起来。”
苏祈眼神复杂，恨铁不成钢：“——你真是……”
褚游眼一抬：“嗯？”
苏祈咬牙切齿，强挤笑容，朝他竖起个大拇指，无力道：“干得漂亮！”
https://www.biqivge.cc/book/45876648/2465640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c